第八話 在加油站的四季
「您好！請問要加什麼油？」明月在加油站打工了三年多，從小
站換到大站。這個大站有七個島、二十八支加油槍，還有一個專
門替大型車加柴油的島。有數不過來的同事，感覺偶爾就會有新
面孔。
「油表歸零、開始加油！」現在的明月已經非常的熟練了。戴著
紫色白花紋露指手套，流暢的從客人接過油箱蓋鑰匙，開各種油
箱蓋。在冬天的早晨，明月小麥色的臉頰為了怕乾燥，需要塗一
點綿羊油。呼吸時偶爾呼出白色霧氣，嘴唇也要塗塗護唇膏。除
了紅色制服夾克，裡面穿了貼身的高領長袖。米黃色的袖子些微
從夾克露出來一些。因為在各個油槍之前走來走去、接應絡繹不
絕的客戶，活動量挺大的，尖峰時段不能穿得太厚、怕熱。明月
會放一件棕色格子毛衣在摩托車車廂車廂裡，視情況而添加保暖
衣服。她總是紮著馬尾。今天的髮圈是看起來很大一球的紫色毛
毛髮圈。長長的睫毛、個子嬌小可愛、標準禮貌應答，她很少遇
到「壞客人」。
「國強，請你去辦公室把這個客人的零錢找開。然後補零錢到這
裡來。」明月現在有大姊的樣子囉，與昔日膽怯的孩子相比，不
可同日而語。好像是一種流行？夏天的明月右手腕套了兩個普通
細髮圈，青綠色與淡紫色。她腰間掛著腰包，負責這個島的帳目
正確無誤。車輛進島前，有時候明月要引導一下不擅長開車的女
士。她站在島前方告訴這位女士：「方向盤向左打二分之一圈！
現在！方向盤回正！好——停——！」捲起袖子的明月，顯得幹
練又不脫少女的可愛。別忘記，她可是十八歲的姑娘了。只是沒
有長高這一點常常被熟識的同事開玩笑。說不定個子小有它的可
愛之處，所以大家都喜歡和明月一起值班。
大概是因為打工的同事有許多是學生吧？九月前後人事異動會多
一點。和明月同年紀的工讀生因為開學而離職，她看久也漸漸習
慣了。她照樣上她的班，每天晚上回家看電視，每個月拿錢回家。
人總說：「多事之秋。」人事雖然異動得大一點，但沒兩、三週
就穩定了。大概因為這個站夠大，秋天所帶來的憂鬱氣息，蓋不
過車來車往排放的廢氣。今天她的馬尾是用帶兩顆紅色圓珠子的
髮圈紮上的。在加油島上為了積極服務客人，常常忙得轉來轉去。
偶爾馬尾鬆掉了一些，明月快速的取下髮圈，微微低下頭，用嘴
巴叼著，兩手把馬尾重新調整好，左手抓著、右手取髮圈快速的
套過頭髮三次。唉呀，還有一件麻煩事：秋天到了掉葉子，葉子
要每天的掃。
台北的春天雨量多。明月上班騎著她的黑色二手５０ＣＣ二行程
摩托車，穿著不知道哪買的綠色雨衣，一路上引擎發出「嘟嘟嘟
嘟」的聲音。聰明的她把布鞋放在車廂，自己穿拖鞋騎車。雨天
給人的刻板印象是：「大家都喜歡在雨天加油。」下梅雨的日子
裡，排隊加油的車潮長得看不見尾巴，加上不耐煩的喇叭聲，就
算是明月也感到有壓力。即使如此，明月還是專業的保持她標準、
輕切的話術：「先生、小姐請問要加什麼油？」而且若是因為雨
聲聽不太清楚客人說什麼，她必定再次確認，避免誤會、糾紛。
某一天，客服信箱開出一張卡片，內容是：「謝謝李明月小姐熱
誠服務。敝人長年旅居國外，不諳國內汽車加油細節。當日與加
油員因誤會起爭執之後，李明月小姐前來化解糾紛，並且能指導
敝人國內油品種類，化解那次的不良印象。一張卡片聊表謝意。」
卡片開出來之後，同仁們都覺得這件事滿新鮮的，因為居然不是
客訴。明月接過卡片，覺得十分榮幸，自己不過做了份內的工作
而已，居然能收到小小的表揚。明月看著卡片心想：「我今天真
是超幸運的！」露出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