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泛花茗醉、捌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8:49:17
  韓璧淵隻身一人離開茶坊探尋秘境,在漸雲觀書齋古籍裡記載過羽原秘境有幾
種特殊植物,他憑藉那些簡短描述四處尋覓,邊採摘一些靈花異草,然後耗半天工
夫在一座高原上發現一片雪白花海,到處都盛開複瓣的大白花,與他身上的牡丹通
行令極為相像。
  據記載這花海裡通常會有一株靈花,其他的花相當於此靈花的分身,它們沒毒
性,喜歡吸食精氣。不過偶有例外,若它吸入魔氣或妖氣就會成為妖花或魔植。因
此無論是誰,只要在這花海裡待一個時辰就會被攝走多年修為,周圍也不會有什麼
靈物、寶物存在,因為就算有也會被靈花吸乾淨,除非將此靈花馴養成靈寵,它才
不會恣意而為。
  靈花吸乾了一處的地氣以後就會把其他分身一併吸收,遍地花兒枯萎後再找其
他棲息地重新散佈花種,長出新的花海來,所以這是一片會不定時遷徙的花海。
  韓璧淵把沙羅留給了晉燐,自己則騰著雲霧飛到花海上,施法在花海間降下白
霧。
  白霧悄然籠罩花海,雪色靈花為吸收更多純淨上佳的靈氣竟是拔根而起,根葉
花梗的動作彷彿活物般靈活,它就在霧裡跳了跳,用葉子把靈霧往身上搧,很貪心
的起舞。
  這陣霧氣宛如有自己的意志開始變幻,轉瞬間凝成一道咒縛將靈花圈住,靈花
掙扎沒幾下就因靈氣和咒力「醉」暈了。韓璧淵隔空攏手一握,靈花懸到半空抽搐
似的抖了會兒,旋即做出跪拜的動作,他朝靈花伸出手,靈花縮得比一顆雞蛋還小
躍到他掌心裡,他淡笑道:「給你取個名字,就叫簪晴吧。」
  靈花直起花梗揮動葉子像在手舞足蹈,接著就被韓璧淵收入雪魄所開闢的空間
裡養著了。
  這事告一段落,韓璧淵感知到附近有人觀望這一切,轉身望去才看到有兩個男
人不快不慢的乘著法器飛來。一個乘了把變大的褶扇,著柳色長衫做儒士打扮,生
得面貌秀雅,氣質斯文,另一個則駕著一隻深藍釉的茶碗,該修士就站在茶碗裡,
且下巴蓄了一大把鬍子,生得濃眉大眼、五官深邃,穿著鼠灰色衣衫,兩者形成強
烈對比。
  他們分別是寧行之和陸微遠,皆為器修。前者是藏仙派大弟子,該派常為漸雲
觀鑄造製茶用到的棬模,後者是北毅門的掌門,長年都替漸雲觀燒製不少茶具,彼
此間都有長久的往來和交情。
  寧行之一來就誇讚道:「不愧是韓觀主,有那雲魄才有辦法憑那法寶生生不息
的靈力收服靈花。」
  陸微遠不以為然道:「那朵花可不是因為雲魄吧,換作是我說不定也能收服得
了哩。畢竟我們北毅門那兒也是有厲害的靈源跟靈脈。養朵花兒還不算什麼的。這
朵被韓觀主收了,不曉得這秘境還會不會有它的同類呢,要不我也收一朵回去,哈
哈。」
  寧行之眉心輕蹙,笑回:「此言差矣,這種靈花最嗜靈氣,若非韓觀主有雲魄,
它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收服的,道行差的也許還捉不住它呢。」
  「哈,論道行我豈會輸一朵小花。」陸微遠單手插腰笑了下,睇向韓璧淵說:
「你收獲如何呀?」
  韓璧淵答:「收了不少奇妙的花草植物,也取了些不錯的泉水。」
  「嗨。」陸微遠怪哼一聲說:「怎麼不捉些飛禽走獸,我就捉了好幾隻有趣的
東西,回頭讓你挑一隻?」
  「謝過陸道兄了,不過捉那些走獸更是費勁,在下怎麼好意思直接向你討要。
敝觀平日裡也分不出什麼人手去豢養太多靈獸,所以我才只找了些花草準備帶回去
養著,弟子們都還在茶坊,我有些不放心,也該回去看一看了。」
  陸微遠聽他這樣講又笑了兩聲說:「這有什麼好客氣的,不過你不想養也罷。
你這就要回去啦?」
  寧行之說:「才出來一會兒不是?跟我們四處走走吧,說不定還有別的什麼好
東西可找的。」
  韓璧淵略微沉吟了下,坦言道:「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回去,只不過剛才一直有
些心神不寧,心裡有點放心不下他們。」
  寧行之還想講些什麼,被陸微遠搶白道:「那好吧,我也順道回去一趟,你要
不要坐上來我碗裡?」
  寧行之失笑,調侃說:「陸兄啊,你站那茶碗裡,又把它變得半大不小,站進
去像在泡腳,而且韓觀主再進去就有點嫌擠了吧。」
  陸微遠立刻將茶碗再變大,招手邀人。韓璧淵笑了下,一派自在的飄到茶碗裡
和陸微遠並肩而立,打了聲招呼說:「勞煩了。」
  陸微遠笑應:「噯,都說別客氣了。走。」
  「二位等我啊。」寧行之也沒有堅持非得在外逗留,好奇韓璧淵的直覺如何,
於是也追了上去。
  韓璧淵與寧行之的往來多過於陸微遠,卻反而喜歡陸微遠較大而化之的個性,
但現在他無心思索這些門派間的微妙關係或如何應酬,只想趕緊回去確認方才一瞬
的心悸是錯覺。不過下一刻他就收到了觀裡弟子所遣的茶精,一隻綠豆般大小的如
玉小蟲流星般落到韓璧淵肩上報信。
  陸微遠不是沒見過漸雲觀的人以茶精報信,但因這現象久違,乍見那隻蟲仍驚
呼:「韓道友你身上有隻蟲子。」
  韓璧淵聽完茶精報信瞇起眼,臉色難看,他挪眼覷著陸微遠說:「陸道兄,我
弟子出事了,能否請你帶我速速前往……」
* * *
  晉燐被妖獸一口吞進腹裡,沒有預料中痛苦的碰撞、撕扯或其他折磨,像是掉
進黑暗空洞裡,少頃才感受到粗礪帶濕氣的壁面夾擊,且迅速吸走他這陣子好不容
易修煉積累的靈氣。為了不讓靈氣流失,他盡量不運轉任何功法,在周身設下什麼
陣法都會被吸收,所以他立刻轉念從體內著手,在體內設了陣法、封起氣海、隔絕
靈識,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然而被徹底吞吃也僅僅是早晚的事,混亂之中他好像碰觸到了其他更早被妖獸
吞吃的東西,有的斷肢像人的手腳,有的則是不明走獸的骨骸,硌得他很不舒服,
有些斷碎又尖細的骨頭甚至勾住他衣褲,刺疼了他的身軀。
  他凝神將靈氣封得更牢密,不想太快死去。一闔上眼就能見到師父對他露出溫
煦淡雅的笑容,或是在他癡傻搗蛋的時候,師父那略微無奈又溫柔的注視,還有師
父被夢給魘住時無助怯怕的睡顏。生死關頭,晉燐發現自己心裡全是韓璧淵,無論
何時何地那個人的模樣都烙在他心上,他曉得自己這般依戀那人是不尋常的,也怕
被師父察覺他的不對勁,可是人都要這麼死了,倒是恨不得能做點什麼才好。
  越是想著韓璧淵他就越不想死,越來越不甘心。他不想死,不能死,他不要變
成一堆殘骸、不要和師父分開。
  也不曉得是恐懼之心,或是這詭異環境令他心神混亂、緊繃,他突然發狂咬起
周圍粗糙腥臭的「牆面」。他牙口極好,硬啃了幾口吃進一點妖獸皮肉細屑,他心
中產生瘋狂的念頭:「不能被吃掉,我要先吃了你!」
  此念一起就付諸行動,指爪開始撓抓刨摳,也顧不得靈氣逸失被攝走了,施展
雲水千化將周圍的水氣都吸收過來,吸進周圍的水氣實為濃厚的血氣,從妖獸內部
的傷口而來,很快的他撕開自己鑿挖開的妖獸傷口,並咬下一塊皮肉。
  他覺得自己沒瘋,反而異常清醒,隨著這看似本能求生的反噬,他竟能摸清妖
獸體內的弱點在哪裡,知道這東西的血脈、骨骼生得如何,嚼食得越多就越清楚這
東西該如何殺死。於是他吃個不停,咬得滿嘴都血肉,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噁心,他
的牙齒變得尖利,指爪也變細長銳利,整個人像一把新出爐的兵器反噬妖獸。
  將收服的妖寵養在臂上的藍鱗蛇妖感到火燒般的疼痛在蔓延,皺眉掀了袖子察
看,他的伴侶摟著他關心道:「怎麼回事?」
  「不太好,有些古怪……呼嗯。」藍鱗蛇妖的前臂皆黑,正是妖寵所棲之處,
但那皮肉好像陷落了一塊,連骨頭都軟塌下去的樣子。
  另一個蛇妖執起他前臂感應,那妖寵異常躁動,黑色裡生出許多細小如豆芽的
觸手,像許多小手求助般揮舞著。藍鱗蛇妖又覺得更難受了,捉住伴侶的手低頭呻
吟了聲:「呃嗯、我,我疼。」
  「是不是方才收服牠的時候將牠傷得狠了?要不我去捉幾隻獵物來給你們倆補
一補吧。」話才講完就看見那截前臂的黑色部分倏然散射出來,並且發出濃重的腥
味,黑血懸浮在半空圍繞兩個蛇妖形成一個圈,迅速展開成一道複雜的騰紋。
  「這是?」藍鱗蛇妖直覺這是某種陣,驚悚得倒抽一口氣,抓了伴侶就要逃開,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陣中浮現一隻手掐住他的頸子,他無力出聲,彈指間被吸乾了精
氣血,枯燥的皮貼附在骨骼上,死狀醜陋。另一隻蛇妖驚怒不已,卻也還未發招還
擊就被那隻手摸到,落得了相同的下場。
  林間炸開一大團黑色血霧,近十里方圓的林木岩石都化作齎粉,兩個蛇妖亦遭
波及而屍骨無存,黑霧很快聚攏,在塌陷的土地中央出現一灘如深黑泥沼的東西,
它蠕動著往外移了會兒,逐漸凝成人形,黑暗褪去,顯露出一個俊美少年的身形樣
貌,不著寸縷的佇立在荒地上,正是晉燐。
  「吁……」少年深深吐吶、展臂,有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變得比之前還要強
大,周遭事物盡在掌握之中,被他徹底吞食的妖獸及兩個蛇妖彷彿只是一餐不錯的
靈食,而他從這一餐裡獲得了他們的部分修為及能力。體內有另一股沉潛多時的力
量在脈動、循環著,和他先前修煉的道體恰恰相反,但因天生如此,所以並不相斥,
反而能隨心所欲的掩藏或發揮其中任一種。
  就像那些走獸們被生下後不久自然的學會如何行走,他也曉得自己既能修仙,
亦能修魔。腦海再度掠過韓璧淵的模樣,他感到徬徨迷惘,好像突然學會走以後又
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晉燐的感識尚且沉浸在死裡逃生、脫胎換骨般的感受裡,驟增的修為和力量讓
他有點無所適從,還需要一點時間習慣並掌握。就在這時飛來了三個陌生修士二話
不說朝他出擊,兩個使劍、一個拿雙斧,他的反應比以前都要靈敏迅速,扭身閃過
兩道劍鋒刺擊再後空翻避過劈來的斧頭。
  「前輩們為何出殺手?」晉燐急喘著問了句,得到的回應是一聲冷哼,執斧那
人還道:「不是魔族就是魔修吧,該殺。」
  晉燐又被他們的攻擊逼得連連退後,困窘反駁:「縱是如此也不見得都行歹事
啊!而且我是因為方才──」
  這三人根本不聽他解釋,施了法訣挽劍攻來,那兩個修士雙劍合併,劍氣如海
濤洶湧襲來,執斧者則移到另一端防備他脫逃。他從不曾想過修道之人也有這麼偏
激的,只認定是異類就趕盡殺絕麼?他原地畫了道陣法保護自己,可是一次對上三
個前輩仍是扛得滿頭大汗,不禁有些火氣,怒問:「你們三個是哪個門派的?」
  執斧的修士哼了聲:「你小子不配知道。還不速速就死。」說完也將手中形狀
特殊的大斧擲向晉燐。
  晉燐驚嚇低呼,難道真要逼他施展方才殺妖物那種惡法?臨危之際,天降暴雨,
剎時誰也看不清周遭,五感六識被一瞬蒙蔽,晉燐率先察覺雨裡混雜著靈氣和魔氣,
應是另有人作法,趕緊藉了雨勢翻身飛出戰圈外,但那三個道修也很快反應過來,
繼續追擊。
  暴雨很快就停了,但四周氣氛詭譎,連那三個修士也覺得落到不妙的境地,上
一刻周圍的魔氣是出於那少年身上,但此時魔氣從四面八方而來,似乎是中了誰設
下的禁制裡。兩個劍修一前一後揚聲道:「何方高人?」「緣何出手干涉我們?」
  不知哪裡迴蕩著一陣笑聲,聽起來竟還覺得爽朗豪氣,但講出來的話卻充滿殺
機:「只准你們三個任意圍攻一個後輩,就不許我路過多管閒事麼?」
  執斧者仰天吼罵:「混帳,這分明也是妖孽。有膽就現身。」
  那聲音卻不理會他們三個繼續言語挑釁試探,直接對晉燐講:「少年郎,我在
一旁觀望了會兒,你分明不只這點本事,何不乾脆滅了他們,只是三個雜魚,不值
一提呀。還是說,你不屑修魔?」
  晉燐回話道:「這不是我師父教我的,若非妖獸吞吃我,我本來也不想殺生。」
  那男音又笑起來,哼聲道:「太天真了。他們可是要你死啊。今天我心情好,
幫你一回。」
  「這位前輩,你想做什……」晉燐話還沒講完就看見那三名修士臉色發青,隨
即又發紫、發黑,接著四肢癱軟摔在地上起不來,喉嚨裡只能呵出低微氣音,然後
七竅噴湧出血泡,精氣靈氣洩出體外,死狀恐怖。
  晉燐噤聲,驚詫低喃:「為何這麼……」
  虛空裡飄出一抹玄色錦緞,翻飛間現出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他一身黑衣勁裝,
腰纏軟劍並繫著一個剔紅的酒壺,踏著藍黑色皮靴,長眉挺鼻生得風流。他對晉燐
說:「我叫月螭,瞧你也不像魔族中人,卻身染魔氣,回去也是會被圍勦吧。要不
乾脆和我走,我教你如何修魔。」
  「我不和你走。我要去找我師父。」晉燐想也不想拒絕了。
  「你師父?」
  晉燐不願和這人吐露太多事,乾脆問:「他們三個怎麼死的?」
  月螭道:「當然是我殺的。那陣雨也不過是我用幾滴酒水施的法術,擾亂了他
們,並在他們身上下了咒。最後再將他們身上沾附的酒氣連同他們的生機一併奪走。」
  晉燐悚然,心想他也淋到那陣雨了,言下之意是他的生死此刻也捏在這人手裡
吧。他滿心戒備盯著那人不再開口講話,月螭和他對峙了會兒聳肩笑說:「好吧,
我也不喜歡強人所難,那你自求多福好了。有緣再會。」
  月螭別有深意看他一眼,轉眼間就消失了。晉燐疑心未除,仍警戒四周環境,
那股詭異的感覺消退,應該是因為月螭把殺生的陣術撤走,可是不遠處有活物挾濃
重靈氣逼近,來的不是一、兩人,而是一夥人,難道又是感應此地魔氣想要來除魔
的道修?
  晉燐立刻收歛自身的魔氣,脫了死掉修士的外衣披到身上蔽體,拖著疲憊身軀
在已然寸草不生的荒地徐行。
  腦海有尖細到令人不舒服的怪音,晉燐直覺是誰的劍鳴,側肩一躲,領襟好像
被獸的利爪撓破一樣裂破幾道,上身頓時像掛了堆爛布,他被劍氣掃得往旁踉蹌、
摔坐在地,胸前皮肉很快就滲出數道血色來。
  實在是累了,晉燐的反應遲滯了下,心上記掛著韓璧淵,被那絲執念勾著又翻
滾躲開緊接而來的術法連擊,適才他跌坐的地方被法術炸得飛沙走石,他有點怵,
卻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怕再慢一會兒他恐怕就要永遠見不到韓璧淵了。
  那惱人的劍鳴再響,他挪眼瞪過去,眼前幾簇光芒閃爍,冷鋒如雨朝他門面直
擊,他退無可退只好抬手擋,預想中的痛苦沒有在他臂上紮根,反倒像被溫風暖水
包裹住一樣舒服,不由得放鬆下來。他的手垂落到一旁,頭頂傳來交談聲,餘光瞥
見前方有個人的身影罩住他,為他遮擋所有風刀雨劍和殺意。
  韓璧淵及時展開一道屏障護住少年,譚喬則劍鋒一偏,劍氣擦過那屏障往他們
師徒後方轟出一道長約數里的深溝,並和他護陣相擊而擦響了鬼哭神號般的怪響,
眾人不禁以真氣護體避免心神受影響,怪響維持半晌才消停。
  「譚道兄,你做什麼?」韓璧淵面無表情質問譚喬則,任誰都料到他不快,卻
都不知道他究竟會不高興到什麼程度。
  譚喬則微皺眉看他,微有愧色和為難的回答:「他身染魔氣太重,怕是要入魔。」
  其他修士們相繼附和:「這小子道行不高又染了這麼重的魔氣,怕是沒救。給
他個痛快也好過他將來痛苦。」
  「就是啊,那些沒了門派、失去修煉之地的修士,有的也是誤入魔道後悔痛苦,
倒不如……」
  「韓觀主,譚莊主也是為你們想。」
  「你徒弟剛才殺了三個道修,這帳怎麼算?」
  韓璧淵的靈識掃過那數十名修士,面無表情道:「他是我大弟子。」接著盯住
那個提起要算帳的傢伙反問:「你們說他道行低微,被這樣重的魔氣侵體沒救,既
是如此又怎殺得了別人?」
  那修士被問住了,抿了抿嘴喊道:「我怎麼曉得,說不定恰好是入魔後發揮潛
力,那三位道修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
  譚喬則上前一步,向韓璧淵勸道:「你若下不了手,不如我幫你。把他交給我?」
  韓璧淵看著譚喬則誠懇無比的雙眼,漠然回身,彎下腰把早就暈厥的少年橫抱
起來走向一旁同行的寧行之和陸微遠。寧行之一臉為難低聲勸:「韓觀主,這孩子
……」寧行之被韓璧淵看了眼,剩下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韓璧淵再看向陸微遠,陸微遠倒是抓了抓有些蓬亂的頭髮,撥開馬尾,再摸了
摸下巴鬍子說:「你當真要救?」
  「陸道兄不希望我救他?」
  陸微遠大笑了聲:「這是你的弟子,我哪管得了。你想救就救吧,走啦,上來。」
  聽了這話,韓璧淵臉上才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卻教一旁寧行之看得有點心裡
不舒服。韓、陸二者當著其他數十多位修煉者的面將晉燐救走了。
  為了容納三人,陸微遠的法器變得像小船一樣大,韓璧淵抱晉燐坐下,讓晉燐
躺在自己懷裡,再取出一顆丹藥放晉燐嘴裡含著慢慢化開。途中陸微遠提醒道:
「我看,你這孩子就算是救起來了,那些人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你心裡可有個
底了?」
  韓璧淵看他一眼,回說:「沒有。以不變應萬變吧。」
  陸微遠噗哧笑了下,搖搖頭跟他講:「罷啦,我也是看不慣他們人多欺負人少
的,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可以找我,我不一定幫得上忙,卻多少能給你出些主意。」
  韓璧淵遲疑的瞥他一眼,垂眼望著懷中少年說:「漸雲觀已大不如前,陸道兄
犯不著這樣……」
  「講什麼呢你。少給我來那套有的沒的,我就是瞧你們順眼,看他們不順眼,
如此而已。難道在你看來我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傢伙?」
  「不是這樣的,就怕給你惹了麻煩,再怎麼說這些事也是我自己任性之下做的
選擇。」
  「這怎麼是任性,你的弟子要被人宰了,換作是我早就抄傢伙跟他們槓,也算
你沉得住氣,修養好啦。好了,別囉嗦吧,我就交你這朋友,你那師父、師叔、師
伯、師兄他們多少與我有交情,現在漸雲觀由你擔著,我呢,也不是同情你,就是、
這個,怎麼說呢。」陸微遠皺眉,撓起頭皮又抓著鬍子,思索該怎樣表達才好。
  韓璧淵看他認真到自個兒苦惱,唇角微勾,淡笑說:「不要緊,我懂陸兄的意
思。不管怎麼說都要謝你。」
  陸微遠開心回說:「嗨,你懂那就好啦。我老是詞不達意,哈。對啦,你這弟
子魔氣侵體的時間不久,也不是救不回。這樣吧,給你這小金轉輪,萬一他情況不
妙或許能派上用場。」他拿了塊比鴿子蛋大不了多少的小金輪給韓璧淵,說明道:
「這是我以前仿佛修法寶大金轉輪做的法器,能使一個對象或一個地方返回到過去
某個時期的樣子,也可往未來,需要心陣修煉純熟者才能操控。不過有件事得留意,
穿梭時光是逆天之舉,而且轉動它要耗掉不少道行。我煉丹時試過,只快轉了一個
月就耗掉十幾年修為,所以這個……你要量力而為。」
  韓璧淵接過那小金轉輪打量,看起來就是一個用黃金打造的轉輪擺設,他問:
「這東西沒認主,你真的要送我?」
  陸微遠擺手苦笑:「送你、送你,你不要就再拿去賣了。這本來就是想趁這次
大集市清掉的東西。修行不易,逝者已矣,誰會耗費自己的道行去逆轉時光?若不
是我當時煉的丹藥不錯,否則耗我那些道行也不值得試驗。這東西認主也不難,滴
血都不必,朝它呵口氣念完法器的名字即可,平常還能收進心陣或儲物法器裡,或
是收到身上變成印記,方便得很。」
  漸雲觀當年遭劫時不少法器被掠奪走了,因此韓璧淵對各類資源一向來者不拒,
謝過陸微遠就欣然收下東西。他們很快回到茶坊,玉杓守在茶坊門口等他們,一見
韓璧淵就喊:「師父我可盼到你了,大師兄呢?」
  韓璧淵抱著人說:「暫時無性命之憂。這位是北毅門的陸掌門,多虧他才救下
了你們大師兄,你們好生招呼,我要帶晉燐去療傷,先回院裡了。這段期間不許任
何人來擾。」
  玉杓等人點頭:「弟子知道。」
  韓璧淵目光定在玉杓身上看了幾眼,說:「你受了傷也多歇著。」
  玉杓低頭稱是,揉著泛紅的小眼睛苦笑:「被師父發現我也受傷啦。」
  其他同門圍著玉杓關切,玉杓擺手苦笑回他們說:「沒事沒事,我手斷了都還
能再長出來,不怕。」
  韓璧淵在房間外設了杳然無音,剛才讓晉燐服了抑制邪氣侵體的丹藥,回房裡
又讓他吃了顆治療身上傷處的藥,皮肉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譚喬則的劍是
穆嶽堂所鑄的神逸,穆嶽堂的器修不遜於北毅門,這劍也是難以應付。神逸是寶劍,
被此劍所傷者不論肉體或心神都會持續受到折磨,直至創傷修復或死去。
  神逸帶來的折磨最為人知的有造成傷處凍傷的冰霜,以及宛如火炙般的灼燙,
還有間歇喪失法力、氣海封絕的情況,若遇上敵人追擊是相當棘手的,此外還有入
眠時心魔四起,靈識困於夢魘,這幾類輪番折騰神逸所傷者。
  韓璧淵在路上就不停為晉燐注入靈氣護其元神和肉體,丹藥為輔,為的就是盡
快治好他,讓他少受罪。現在麻煩的就在晉燐這一身魔氣和神逸餘留的氣息糾纏,
於其體內衝撞難以化盡,韓璧淵好不容易追上那兩道氣也束手無策,又不能任憑它
們相鬥弄傷少年的根骨筋脈,只好先將它們設法封在一處,等它們互相耗弱再解決。
  做完這些事,韓璧淵已經滿身大汗,那個小金轉輪暫時派不上用場,他施法打
了盆乾淨泉水來,親自擰了毛巾替晉燐擦拭頭臉,最後才順便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
治神逸的傷就是速戰速決,治得越慢越難好。晉燐目前雖無大礙,韓璧淵仍鬆懈不
得,少年此時身心虛弱,他凝視少年靜待了會兒就起身去研磨自己珍藏的藥粉,打
算先替少年補一下,更為其點燃了須彌香,以防心魔反噬。
  晉燐服下藥以後吐了兩次,韓璧淵朝穢物化符紙收拾乾淨,盡完人事就守在晉
燐身邊打坐了。韓璧淵確認晉燐已穩定下來,早先該有的情緒這才浮現,一想到晉
燐差點就這麼沒有了,他心中惶然,不敢想像。
  他想起當年見過的血腥與殺戮,可是這份恐懼卻又和當年不盡相同,當年他年
少懵懂,讓恐懼在心裡紮根,現在又生出新的恐懼,他意識到自己把晉燐看得太重
要了,幾乎都快要比他自身性命還重要,因為他不怕死,卻怕晉燐消失。
  他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得塵心不起、六情淡薄,堪透生死,只是一心求道而已,
原來不是麼?師父、師叔留給他這孩子莫非也是考驗?他大概是已經把自己認為最
好的東西留給這孩子了吧,所以怎樣也捨不得,因為晉燐不像他看過那樣殘酷的景
象,他就希望晉燐一生一世都不要有那種經歷,像是一種寄託麼?
  韓璧淵無法思索出一個結果,卻是不停想著險些失去晉燐的恐怖,靜坐幾個時
辰後驀地一手撐住床沿,扭頭摀嘴咳吐了一口血。
作者: esmesilver (Silver)   2018-07-21 18:59:00
推先!(抱 好久沒搶頭推惹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9:32:00
謝謝(抱) 週末愉快~XD
作者: SalDuar (in the dark碼:)   2018-07-21 19:34:00
結果最後是小晉吃了蛇肉(物理)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21 19:39:00
是的。狠狠補了一下。(推眼鏡)
作者: cscst (cscst)   2018-07-21 20:27:00
所以也把蛇族如何合歡的知識也吸收了吧(大喜)
作者: ZENFOX (☁禪狐☁)   2018-07-21 20:39:00
像蛇一樣持久?[咦]
作者: cscst (cscst)   2018-07-21 22:48:00
持久!!!!!!!!!!!!!!!(完全搞錯重點的傢伙= =)
作者: overheart (水無)   2018-07-21 22:57:00
師父真是勞心勞力......QQ
作者: talantalanta (平凡是麻雀)   2018-07-21 23:00:00
逃出生天的過程好精彩!這章又擔心師父了QAQQQ (很忙
作者: takki750226 (乖乖)   2018-07-21 23:21:00
好怕漸雲觀會因此又被人屠觀QAQ這些自詡正派的人真愛說風涼話
作者: jessica19905 (璃_aki)   2018-07-21 23:39:00
師父不要倒啊!!!QAQ 總覺得小金輪會是重要的道具
作者: Rincing   2018-07-22 00:23:00
師父好辛苦,阿燐之後也要好好保護師父啊QQQQ
作者: asdfgh0845 (笨羽)   2018-07-22 03:06:00
師父TT______TT 當初幹嘛追著白目仙子出去啊啊啊崩潰
作者: tetsu31 (tetsu)   2018-07-22 12:29:00
師父好難開竅 可是已經沒有蛇妖可以示範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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