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紀雲深先抵達飯店拿到房卡後,隨即發訊息告知夏逢霖房號,夏逢霖很快地回訊息
給他。
小風鈴:好的,學長,請您等等我,我在路上了。
紀雲深勾了勾唇,滿意地看著他幫夏逢霖改的小風鈴三個字,以及夏逢霖的回應。
來了。他勾起唇角,有種多年宿願終於要滿足的感覺。穿過長長的走道,刷過房卡打開了
房間,一進門就聽到一個女人,不,正確來說應該是一個女鬼的哭聲。
「嗚,誰來救我出去?」女鬼哭得驚天動地,說有多傷心就有多傷心。
紀雲深雙手抱胸,懶洋洋地看著她。女鬼全身都是濕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哭太多還是溺死
的水都還在身上。
紀雲深心想,得在青年來之前把她弄走才成,小風鈴的身體連他都沒怎麼看過,豈能便宜
別人,連鬼也不行。
「你看得見我?」女鬼發覺紀雲深的眼神直朝著她來,欣喜地看著紀雲深。
紀雲深沒理她,在手機上戳了幾個字——小風鈴,你還多久會到?
他幾乎是秒收到回覆。
小風鈴:二十分鐘左右,我會盡量快一點,不好意思。
學長:可惜我傍晚有餐敘,不在學校附近,下次去接你?
在路上看著訊息的夏逢霖臉上莫名燥熱。幾秒之後才回覆。
小風鈴:好。謝謝學長。
學長:你慢慢來,別著急,會把你餵飽的。
那頭的夏逢霖拿著手機,臉紅到炸,最後只能隨便回了個貼圖。
紀雲深幾乎可以想像他臉紅害羞的樣子,心情很好地看著哭聲沒有停過的女鬼。
「好了,妳現在有十分鐘,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建議妳別把時間浪費在哭上面,不然
等等我就換個房間,把妳丟過去完事。」
女鬼的故事是最普通的那一種,男朋友瞞著她跟她閨密搞上,她不願放棄,還約男友出來
開房,但來的根本不是她男友,而是她閨密的男友。
她閨密的男友也是被騙來的,她原本想說兩人都被騙,那乾脆將錯就錯湊一對,享受報復
的快感,不料她閨密的男友卻放不下她閨密,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找她閨密,她當下憤恨難
平、羞愧交加——被欺騙了,本來就已經恨到不行,然而想復仇、軟弱的卻只有自己,別
人還是專情地想回去求,像是骯髒的就只有她。
她就是這樣才會被劈腿的吧?就是被騙之後立刻想找別人在一起,聯合復仇,所以才會被
認為一點都不值得被愛的吧?
她陷入死胡同內,事情樁樁件件發生,最末這件終於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就是這樣腐敗、惡劣的女人,根本不應該活著。她一個想不開吃安眠藥把自己在浴缸裡
溺死了。
「我後悔了。我死後就什麼也沒了,再也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大家都怕我,比死
前還要絕望。」
「每次有人進房間被我嚇到,飯店就會請法師來趕我走,我就更生氣。誰想嚇他們啊,我
只想走,可是他們根本趕不走我,最多只能把我換房間,我還是在這裡,我真的好想走。
」
自己受過情傷,紀雲深能夠同理女鬼的痛苦,如今的雲淡風輕,當年就是過不去的關卡,
只不過蠢了點,他還是願意幫忙的。
他慵懶地笑了笑,「你知道柯南有什麼缺點嗎?」
女鬼不知道他為何突有此一問,好在柯南是家喻戶曉的衰小星人,她直覺回答:「走到哪
裡死到哪裡?」
紀雲深搖搖頭,糾正:「那算是他帶賽的體質,不算缺點。他的缺點,是五音不全,我這
人剛好跟他不一樣,我唱歌,是驚天地泣鬼神,非常精彩。我唱歌超渡你,怎麼樣?」說
穿了是想秀一把。
「怎麼覺得有點可怕。」女鬼變成鬼後,腦子清楚很多,「我能說不嗎?」
「不能。」紀雲深看了看手機的時間,估算一下,「好,我們只剩五分鐘的時間,這下得
分秒必爭。」
紀雲深唱的是首世界名曲——小星星。
女鬼聽到的卻一點也不像小星星,每個音符都錯位走音,拍子也不在點上,說有多難聽就
有多難聽。
她覺得柯南唱歌應該是沒有魔音傳腦成這樣,想摀起耳朵。
「繼續聽。」紀雲深唇含著笑,話語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女鬼清楚地看到紀雲深眸中的金光,亮得鏡片也掩不住。
她錯愕且聽話地放下了手。
紀雲深唱的乍聽之下還是七零八落的小星星,但聽久了卻是高亢悠遠的龍吟,是這世界上
第一聲靈獸的歡語,彷彿能焚盡所有的黑暗與邪惡,帶來光明與美好。
「好溫暖。」她喃喃說道,全身被烘得極暖,身體也變得輕盈。
曲子還在繼續,紀雲深又道:「想著妳真正愛的人,真正會為了妳哭泣的人。」
女鬼不懂,為什麼紀雲深竟能邊唱歌邊和她說話,但她還是回應:「外婆。我是外婆帶大
的,只有她愛我,外婆,妳怎麼來了?」
她驚喜地笑了。
她最喜歡最依賴的外婆此時正微笑地站在她面前,邀請似地對她伸出手,她毫不猶豫地握
了上去。
在悠長的龍吟聲中,兩個發光的靈魂往上升,直到再也見不到光點。
紀雲深身陷沙發內,頎長的雙腿交疊,悠閒地滑著手機。
「不小心多了一分鐘啊,就當送妳了,下次得更有效率一些,還好小風鈴還沒來。」
*
夏逢霖急急忙忙往飯店衝的路上,接二連三遇到波折。
在飯店門口附近他發現了一個紅包。
地上有紅包絕不能撿是台灣全民共識,他自然更不會傻得去撿,他只是微皺著眉,心想該
不會連飯店門房都不敢撿這紅包。
有一隻男鬼卻飄到他面前,鼓勵似地看著他:「你夠帥,我喜歡你,快撿啊。」
夏逢霖本想裝沒看見走過去,那男鬼卻又跑到他面前說:「你怎麼不撿?我會讓你很爽的
,我有三十公分耶。」
夏逢霖冷冷地跟那男鬼對視。沒說話,直想過去。
「你看得見我?」男鬼從那雙冷眼裡看出一些特別,「我們一定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
」他最喜歡這種冷酷的。
去你的天上一對地下一雙。夏逢霖極力忍耐,他心想男鬼這嘴巴在gay圈一大把,越過男
鬼就好了。
「你看起來也有三十公分吧,不然我躺平任你上怎麼樣?」男鬼還持續言語騷擾夏逢霖,
擋路擋在夏逢霖前面,「我真的很愛帥哥啊。」
擋他見學長的路,不能容忍。夏逢霖一聲不吭,三兩下就用金色繩索把那男鬼綑得牢牢的
。
男鬼開始哀號,他沒料到對方武力值那麼強,「對不起我不該冒犯你,大神請你放過我,
我只是芳心寂寞。」
「你有沒有惹我學長?」夏逢霖關注的重點卻跟對方不一樣。
「你學長?長得很帥嗎?」男鬼傻白甜地問道。
夏逢霖冷冷地一巴掌就甩了下去。
男鬼痛得大叫,他沒想到對方不只冷酷,還是個暴力狂,「啊別打我臉,鬼也是很重顏面
的。」
「帥。比我帥很多,你纏他沒?」夏逢霖沉聲問。
「我竟然沒遇到。」男鬼不慎洩露心聲。
「竟然?」夏逢霖不客氣地另一個巴掌又下去了。
「不是啦,我要說我沒遇到!我真沒遇到!我遇到也不敢吵他,這樣可以嗎?」男鬼兩手
捂著被打腫的臉說道。
夏逢霖想,學長應該是開車來的,直接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確實遇不上這男鬼,臉色溫和
許多,「這還差不多。」
「能當個人真好啊。」男鬼小小聲地,羨慕地說道。
夏逢霖內心微微一動,「你不去投胎?」
「我死得太早了,爸媽和家人都還在這裡,他們一直都很疼我,就算我是同性戀他們也沒
生我氣,這還是他們弄的。」男鬼指著地上的紅包,「他們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他們啊
,想說早點把自己搞定,他們就放心了。」
夏逢霖從虛空中取出一套書,還拿過一份金色文件,「簽名。」
這種時候了,要是眼前是賣身契,男鬼還是得簽下去的,他莫名其妙被迫簽名,簽完了依
舊一臉懵,不知道自己到底簽了什麼東西。
夏逢霖沒指望男鬼能懂,他耐著性子多解釋了幾句。
「不想投胎,你就修煉吧,修煉是個好方法,修到能成為指導靈為止,不要再弄一堆有的
沒有的把戲,煩。」
男鬼站在原地有聽沒有懂。
「我趕時間,走了。」夏逢霖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大神您倒是給我解開再走啊。」男鬼又哀號道。
夏逢霖沒打算告訴男鬼,他家的長老們等等就會去幫他解開,並且督促他讀書。就讓男鬼
再哭久點,誰叫對方擋了他找學長的路。
夏逢霖沒想到處理完一隻鬼,還會在飯店的走道上遇到另一件事。
他看到一隻全身都烏黑黏膩的精怪,吃了太多東西,連原型是什麼都辨不清。
「啊呀呀,這個人也太香了吧。」
夏逢霖只想趕路,裝作沒看見,繼續往前走,然而對方竟然纏了上來,還是滔滔不絕地講
:「你這麼香,讓我多吃個幾口吧,放心,不會很疼的。」
那精怪拿著根像是吸管的東西,就要往夏逢霖身上插。
夏逢霖手腕微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握在他手裡的金色繩索從他掌中疾射而出,金色繩索
像是有生命般,立刻將精怪綑得嚴嚴實實。這回夏逢霖什麼也沒說,抓起那精怪就是一頓
揍,他打得很用力,揍到那精怪一直哇哇大叫,深怕已經死了還能被打得再死一次。
「再打就要死了。」精怪還在尖叫。
那些七拼八湊、黑色黏膩的能量被夏逢霖給打得散落一地,夏逢霖總算能看清楚這精怪的
原型,是隻比貓還大的老鼠精。
他趕時間,從虛空中抓出文件,冷冷地抓過老鼠精的腳蓋了印泥。
「好好地去修煉,修不好的話……」夏逢霖沒多說。
老鼠精抖個不停。
「啊,霖霖愈來愈兇了。」一名此時才出現的長老笑呵呵地說道。
「你們明明知道我趕時間。」夏逢霖冷冷回道,「沒打死算很好了。」
長老哄著夏逢霖:「好啦,霖霖別氣,你學長在等你,他交給我們,咦,人呢?」
夏逢霖早跑遠了。
*
「霖霖遲到了,而且沒回我訊息,地基主?」紀雲深微瞇著眼,輕聲喚道。
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幾乎是立刻現身,同時還在發抖。
紀雲深唇角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淡淡挑眉,「我長得太醜?」
地基主男孩搖頭,「沒有,您很好看。」
紀雲深微笑,「好看就別抖了,你這樣一直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兒童。慢著,別
跪也別拜。你就說說我家小風鈴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地基主扭著手指,「我也不知道。」
他看起來很好騙?紀雲深眸中閃過一絲金光,低低地笑起來,「不知道?那我剛剛超渡了
一個女鬼走,你也不知道囉?我再去別棟撈一隻過來擺吧。」
語畢,他抬起手,眼看就要行動。
「不,我知道我知道。」地基主一臉求求您別再帶更多有的沒的過來放這邊,我已經解決
不掉了的表情,「您也知道這邊很多……麻煩,他也幫忙掃蕩掉一些。」
紀雲深想著土地公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條太過乾淨的道路,不知處那些特別明亮且超級
護主的精怪。
果然如此。
紀雲深眼中再度晃過金光,「他什麼時候有的能力?」
地基主真的要跟紀雲深跪了:「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個小小小小的地基主,您別為難我啊
。」
「不為難你?當初我在這裡難受時,你幫過我嗎?」紀雲深心裡可是記恨的。
地基主冷汗都要流出來了,「那時您不是還看不見我嗎。」
「那就是沒幫我。」紀雲深立刻結論。
地基主當年哪知道這人的神魂來頭那麼大,那時候還看不出來啊,「不是,這……」
「現在還用我的人。我讓你用了嗎?」紀雲深問道。
「他有能力,剷奸除惡,我只是跟他家長老們求情,小小引導一下精怪……您大人有大量
。」地基主賠笑。
「長老們?」紀雲深沉吟道。
「他的指導靈。」地基主解釋道,想了一想,「應該比您還厲害,都不是這個世界的靈。
」
紀雲深早拿回他從前的記憶,倒是了然,這宇宙原來就無邊無際,微微一笑,對地基主伸
出手,「影像拿來。交出來就讓你走,交不出來……」他饒有興味地笑了笑,沒接下去。
「……什麼影像?」地基主一臉無辜。
「跟我裝傻?」紀雲深挑眉,不客氣地說道:「只不過是個子矮,別裝得真的跟十歲孩子
一樣。」
被嘲諷身高的地基主欲哭無淚,「我……」
「我知道,你比較喜歡跟我去讀書對吧?」紀雲深手微微一晃,一條金色繩子已纏在他腕
上。
「在這裡、在這裡。」地基主嚇個半死,畢恭畢敬地把一顆罕見的水晶珠子往紀雲深手上
放,「請問我能走了嗎?」
「去吧。」紀雲深笑道,收回繩子,「下次想進修的話歡迎找我。」
地基主絆了一下腳,差點跌倒。
整個台北盆地靈界,真有點能力的都知道上紀雲深的課有多可怕,光是那些聽不懂的法條
就能讓妖魔鬼怪們原地去世。
穩住身形,地基主飛也似地逃了。
紀雲深將那顆水晶珠子放在手裡頭把玩,「看到」方才夏逢霖發生了什麼事件,嘴角一點
一滴地揚起。
夏逢霖按下門鈴,紀雲深把那顆水晶珠子往褲子口袋一擺,去幫他開門。
「怎麼這麼趕?我不是要你慢慢來?」紀雲深很自然地牽住他的手,勾唇而笑。
夏逢霖白皙的臉色泛紅,也不知道到底是跑的還是害羞的,他悄悄地反手握住紀雲深的手
,「路上有點塞車,想趕快見到學長,所以用跑的。」
「那不是也只能快幾分鐘?」紀雲深不打算戳破夏逢霖,「就這麼想趕快見到我?」想到
既甩鬼巴掌、又痛毆精怪。
夏逢霖雙眸笑得有些瞇起來,「一直都很想的。」
紀雲深還是納悶,怎麼樣都想不通,「那我回T大教書,怎麼不立刻來找我?」
夏逢霖非常乖巧,誠實回道:「我想做好準備。」
紀雲深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來,「準備?你準備什麼?」
夏逢霖的臉以肉眼可漸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準備各種技術。我現在技術比較好了。」
他沒給對方再問下去的機會,主動吻上他惦念了太久的紀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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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看霖霖展現技術了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