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藍湛X江澄
湛澄文,不喜勿入
(七)
夷陵亂葬崗。
三尊策馬在前,隊伍浩浩蕩蕩,而江澄只關注兩人。
蘇憫善跟在金家的隊伍裡,而藍忘機居然沒來。
江澄有些失望,不過也覺得無傷大雅。
人人義憤填膺的仙門正義之師擁在山腳,聲勢空前浩大,就是沒人往前邁步。
江澄冷眼瞧著百家輪番表演自己的一腔正氣,開口道:「我看各位不如在此停步,江某自
會把夷陵老祖帶下來。」
當然沒人反對。金光瑤笑著拱手:「有勞江宗主。」
「不過,」江澄幾步走到眾人面前:「有些事江某要先說個清楚。」
「夷陵老祖窮奇道上殺金子軒、金子勳在先,不夜天縱屍為禍在後,今日討伐皆由此二事
而起,江某所言可有錯?」
「夷陵老祖還袒護溫氏餘孽!」
「對!」周圍有人附和。
江澄笑了,他轉向金光瑤:「斂芳尊,我看有人存心要你難堪呢。」
魏無羨當日闖宴要人,江澄雖然不在,來龍去脈卻瞭解的清楚。且不說金子勳所為藍聶兩
家本就不贊同,就連金光善也不曾直言維護,只是以陰虎符之事相挾,要魏無羨知難而退
。
有些事情,你可以做,但它永遠也上不了檯面。
金光瑤是個玲瓏剔透的,如何不知此事實在細究不得,不由苦笑:「江宗主,逝者已矣,
且放他一馬吧。」
可金光瑤看的明白,有人看不明白。江澄聽得四周議論聲漸起,挑眉做出個請的手勢:「
諸位何必私下議論,江某瞧各位宗主個個義正辭嚴,不如乾脆站出來,也讓江某學學如何
正氣凜然的逼死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
剛挨個把自己吹捧成正義化身的宗主們不吱聲了。
不過不一會兒就又有個聲音響起來:「鬼將軍可不算是老弱婦孺吧。」
江澄開始有點兒不耐煩了,但轉頭看清說話的是誰,又耐著性子接了一句:「鬼將軍可不
是生來就是鬼將軍。」
「看江宗主的意思,還非要追個根兒不成。」
「梁宗主說的不錯,江某今天就是要追根究底。」江澄手中紫電驀然化鞭,徑直指向人群
中說話的這位宗主:「你雲陽梁氏,溫若寒在時趨炎附勢,射日之征時縮頭不出,如今卻
又出來渾水摸魚極盡搜刮,窮奇道與你無關,不夜天你未損一兵一卒,」江澄語氣森寒,
手中閃出耀目紫光:「梁渠!誰給你的膽子在此大放厥詞!」
梁宗主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同時腿軟的還有不少。眼下心懷鬼胎的可不止梁渠一個。江澄在清談會上的意外配合,讓
他們以為這個江宗主是個好拿捏的,既然有他擋著夷陵老祖,自己何不來趁亂分一杯羹?
就算搶不到陰虎符,夷陵老祖也還有不少好東西呢,正適合他們這些在正道修為上無力與
各大世家抗衡的。
可江澄剛剛這一番話,讓他們知道誤會大了。這個江宗主何止不好拿捏,簡直是在拿捏他
們。雲陽梁氏平日裡多不起眼的小世家,居然被江宗主摸了個底兒掉,眾人生怕自家的醜
事也被抖落出來,不由都閉了嘴,眼神躲閃起來。
江澄就是要震震這群蒼蠅般圍著他叮的偽君子。不過他雖看不上他們,卻也不是不理解他
們的心情。人說蒼蠅不叮無縫蛋,他江家這顆蛋上,魏無羨何止是條縫,簡直是個窟窿。
但蒼蠅多了,不趕也不行啊。
看他們都閉了嘴,江澄也無意繼續揭短,哼了一聲道:「江某剛剛問,今日討伐因窮奇道
和不夜天而起,是也不是?」
金光瑤本來還擔心江澄借機發難,此時趕緊笑著介面:「江宗主說的不錯。」
金光善對陰虎符是志在必得,他知道這事兒如果辦不成,自己在金家的處境就更艱難了。
「好,」江澄點頭:「那麼各位在此稍後,江某自然會讓夷陵老祖給各位一個說法。」
江澄隻身踏上亂葬崗,不一會兒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前面的是江宗主,後面的自然就是魏無羨了。
縱然來時一片豪情萬丈,可真看見似笑非笑的夷陵老祖一步步走近,還是有好多修士不由
自主的向後挪了挪。
不過不等魏無羨行到近前,江澄突然抬手施了一個禁制。魏無羨登時被重重紫芒護在中央
,正上方一朵靈流聚成的九瓣蓮花緩緩綻開,紫光流轉,不斷向禁制中輸送靈氣。
「江澄?」魏無羨愣住。
這個禁制他認識,是蓮花塢的禁制。可他從來不知道這禁制居然可以改變大小,用在單個
人身上。
他當然不知道,江澄也是琢磨了好多年才知道的。
眼前眾人就更加摸不出這其中的門道,不由對江澄又多了幾分忌憚。
「江宗主這是何意?」聶明玦發問了。
「江某說了,會讓夷陵老祖給各位一個說法。不過這說清之前,」江澄目光掃過眾人:「
讓他待在裡頭,我們傷不了他,他也傷不了我們,正可以好好說話。」
本來可能有的質疑在江澄一連串出人意料的舉動中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藍曦臣點頭:「江宗主此番思慮甚為妥當。」
藍氏素來雅正,能坐下來談的,絕不站起來打。
金光瑤以不變應萬變,還是笑。
「那好,我們便一件一件的說。」
江澄轉過身,隔著禁制與魏無羨相對:「窮奇道殺金子軒金子勳,打傷金家修士,你有何
話要講?」
魏無羨聽得此問,心中百感交集。
窮奇道的事,不夜天上他就已經說了,有人聽麼?
他望著江澄,聲音有點啞:「窮奇道上,金子勳設計截殺我,金子勳、」魏無羨咬了咬唇
:「金子勳、與後來趕到的金子軒均死于溫寧之手。」
話音落下,魏無羨平靜的等著接受漫天責駡。可四周靜的出奇,竟無人言語。
只有江澄淡淡的聲音繼續問他:「金子軒為何要去?」
魏無羨難掩驚訝,他目光越過江澄,掃向眾人。
有人平靜,有人憤恨,有人猶疑,有人慌亂。但眾人目光灼灼,竟多數沒在看他,卻在看
江澄。
是了,魏無羨突然想通,區區魏無羨如何能入世人眼,他們原先看的是鬼道,是陰虎符。
現在,看的是攔在鬼道和陰虎符前面的江澄。
江澄擋在他身前,給了他一個好好說話的機會。
魏無羨深吸一口氣,答道:「阻止金子勳殺我。」
「金子勳為何殺你?」
「他身中千瘡百孔咒,認定是我所下。」
「施咒者可是你?」
「不是。」魏無羨扯開衣襟:「金子勳已死,我身上並無反噬。」
「可知施咒者何人?」
「不知。」
江澄轉回身去,面對百家修士,又問出一句:「你精通鬼道,可知世上有何法,可消除反
噬?」
魏無羨聲音坦然:「不知。」
「好。」江澄點點頭,轉向金光瑤:「斂芳尊,你作何想?」
金光瑤得承認,江澄問到金子軒為何要去的時候,他差點維持不住面上微笑。不管他原意
如何,金子軒被他引到窮奇道從而失了性命是事實,而就算他再愧疚,此事也萬不能被人
知曉。
他端了端笑臉,正打算開口。
一道劍光倏然落入眾人之間,揚起一陣疾風。
看著被揪出金家隊伍的蘇憫善,江宗主簡直想為含光君鼓掌。
(八)
話又要說回三日前。
僵在原地的藍二公子在江宗主走後的好一會兒,才俯身拾起了這個江澄特意留給他的瓷瓶
。
含光君是雅正,不是傻。
他轉了轉瓶身,認出這是秣陵蘇氏的東西。畢竟曾為藍氏弟子,蘇家的家紋,藍忘機還認
識。
不過這瓷瓶裡裝的東西,他倒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像是某種瘡藥,但又與他所知的所有
瘡藥不大相同。藍忘機將瓷瓶揣進懷裡,準備帶回藍氏請各位醫師看看。
出乎他意料的是,雲深的一眾醫師居然也一樣是不明所以,最後只有一位年歲甚高的藥師
想到自己昔日一位對秘術頗有研究的舊友,建議二公子去碰碰運氣。
藍忘機東奔西走兩日,才終於找到這位舊友。老藥師只瞟了藍忘機手中瓷瓶一眼,就開口
道:「他怎麼不自己來取藥了?」
藍忘機一愣,意識到他說的大概是蘇宗主。
含光君不會說謊,作了一揖,道自己並非取藥,只想請教前輩此藥所醫何症。
「千瘡百孔咒。」老藥師神色興奮:「沒見過吧?老朽活了這麼些年了,也是頭一回見!
」
千瘡百孔咒?
窮奇道截殺魏無羨的金子勳,不夜天言辭激烈的夷陵老祖,清談會後緊跟蘇憫善的江澄,
一切終於在藍忘機腦中連成了一線。
含光君一路風馳電掣,直奔亂葬崗。
突然被一股怪力揪出來的蘇宗主還有點懵,他看著眼前眸色冷淡的含光君,略顯無辜的眨
了眨眼。
藍忘機手中瓷瓶直伸到蘇憫善面前,冷冷吐出兩字:「解釋。」
蘇憫善臉色大變。
「忘機?」藍曦臣看著自家突然從天而降的弟弟,面色疑惑。
「解釋。」藍忘機神色愈冷。
「含光君,」金光瑤笑著上前,站到兩人之間:「這是怎麼回事?」
藍忘機看也不看金光瑤,直盯著蘇憫善。
「忘機,這是怎麼回事?」藍曦臣也上前兩步,走到金光瑤身旁。
藍忘機斂目行禮,喚了聲兄長。隨即又轉向蘇憫善,還是兩字:「解釋。」
蘇憫善有點結巴:「解……解釋什麼?」
藍曦臣從弟弟手中取下瓷瓶,打開聞了一聞,問道:「這是什麼?」
藍忘機道:「藥。」他目光輕輕掃過江澄,又接了一句:「治千瘡百孔。」
眾人皆驚。
魏無羨目光冒火,直射向蘇憫善。
江澄聲音倒是不緊不慢:「蘇宗主,這藥是你的麼?」
蘇憫善不說話。
藍曦臣看著手中瓷瓶,皺了皺眉:「瓶上家紋,確是蘇氏。」
「澤蕪君,瓶子是蘇家的,用藥的也未必就是蘇宗主啊。」江澄站在魏無羨身前,臉上笑
意若有若無:「不如先讓蘇宗主說說。」
蘇憫善對眼前情勢毫無準備,額頭漸漸滲出薄汗。
江澄心中冷笑,語氣卻是溫和:「蘇宗主?」
「這……這……一派胡言!」
「藍忘機!你說這藥治千瘡百孔,誰能證明!」
「端州盧藥師。」
蘇憫善剛開口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藍忘機既當眾發難,必已查證,他心裡一慌,突
然想到江澄剛才的話:「那也不能證明這藥是我用的!」
「這個倒是簡單,」江澄道:「蘇宗主需不需要用藥,一看便知。」
蘇憫善登時面色鐵青,手拽住衣襟半天不說話。
聶明玦不耐煩了:「扭捏什麼?!」
本打算死撐到底的蘇憫善在眾人赤裸裸的逼視下突然感到無比屈辱,眼前神色漠然的藍忘
機更是讓他難抑滿心憤恨,他猛然脫口狠狠冒出一句:「承認又如何!金子勳的咒是我所
下!他活該!!」
「哦?」江澄望向金光瑤。
藍忘機第一聲「解釋」出口,金光瑤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下千瘡百孔咒的竟是蘇憫
善。他早知此事魏無羨冤枉,但就算他沉冤得雪,也依舊是那個讓人膽裂魂飛的夷陵老祖
,眾人對他的憎惡和忌憚並不會減少半分。所以他雖看出江澄有意澄清,卻也並不擔心。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蘇憫善與他一向親近,他無論如何得保他一命。
「蘇宗主,你如何竟幹出這種事兒來。」金光瑤歎了一聲:「各位,蘇氏為金家附屬,蘇
宗主不如交由金家處置。」
「如何處置?」江澄挑眉:「我看依金子勳公子的意思,下咒的人是該死的。」
「他才該死!!!」蘇憫善已然迸發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豪情,一改先前畏縮,破口數落
金子勳罪狀。
「豎子倡狂!」聶明玦聲音帶著火氣,他雖然不喜歡金子勳,但此刻他更看不上蘇憫善。
金光瑤見大哥發火,暗道不妙。自己的八面玲瓏在大哥面前從無用武之地,他生怕江澄借
機拉聶明玦站在一處,置蘇憫善於死地,趕忙開口:「江宗主,窮奇道一事說來本該是金
家家事,只是鬼將軍行兇方激起眾人義憤,如今行兇者既已伏誅,魏先生又確受冤屈,我
看此事不如揭過。至於蘇宗主,待帶回金麟台,宗主自有處置。」
魏無羨很想問問,怎麼他下咒金家就到處煽風點火非要引群起而攻,蘇憫善下咒就又只是
金家家事了?但他記得江澄的話,忍住了沒有開口。
江澄又何嘗不想反諷,只是他本來等的就是金光瑤的軟口,無意糾纏是非。而且與金光瑤
所想不同,現在的江澄只怕比他自己更不願他與赤峰尊起衝突,哪還會火上澆油。他頓了
一會兒,開口道:「既然斂芳尊如此說,江某無話可說。」
窮奇道上受損的只有金家,餘下眾人也沒有立場再開口。
蘇憫善本來以為必死而激起的英勇隨著情勢忽轉驟然消散,突然又識起時務來,訕訕地閉
了口。
聶明玦面色不善的掃過金光瑤,又嫌惡的看了蘇憫善一眼,顯然對此並不贊同,卻也不好
開口,只在鼻孔裡重重哼出一聲,又轉向魏無羨:「不論有何緣由,魏無羨不夜天上縱屍
行兇,罪無可恕。」
「不錯,」江澄點頭:「不夜天上各家損失,江某也略有所知。」他示意一旁的江堯,江
堯翻開名冊,逐個念了起來。待他念畢,江澄問道:「不知各位可還有補充?」
眾人沒想到江澄竟摸查的如此清楚,都暗暗心驚,沒人介面。江澄又問:「各位宗主打算
如何處置夷陵老祖?」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眼下聚在亂葬崗的討伐大軍經剛剛這一番折騰,開始時的銳
氣早被磨去不少,更別提江澄今天看似隨意,實則步步緊逼不留餘地,本打算趁火打劫的
小門小派一時不敢胡亂言語。
「當然是血債血償。」聶家隊伍裡有人出聲。
「江某想也是如此。」江澄點頭:「不過魏無羨區區一條人命,如何抵償?江某有個提議
,各位宗主不妨一聽。」
藍曦臣道:「江宗主請講。」
「九十二位受傷修士的醫藥花費全由江家承擔,有傷重難愈者,父母子女江家代為奉養,
旦逢年節,江家必一一奉上厚禮。傷者三代之內如若有難,江家絕不袖手旁觀。」
誰也沒想到江澄的提議會如此慷慨,都震驚不小。那些只有些傷者的小世家宗主們暗暗盤
算,若真如此可算傍上一棵大樹,江家雖然現在略顯勢微,可也是四大世家之一,且如今
看這個江宗主不容小覷,日後江家勢頭怕只會更勝。一時間有不少宗主倒生出些因禍得福
的意味來。
「至於不幸殞命的三十七位修士,金銀厚禮自然半分不少。只是——」江澄長歎一聲:」
銀錢再多又如何能抵喪親喪友之痛。」
「魏無羨罪責無可推脫,不過江某也想請各位想一想,射日之征若沒有夷陵老祖這一支陳
情,如今又會有多少人要承受家破人亡之苦。」
江澄言辭懇切,聶明玦皺了皺眉:「江宗主這話倒也不假,射日之征魏無羨功不可沒,功
過雖不能相抵,卻也不可完全不計。」
藍曦臣微微頷首:「大哥所言不錯,魏公子雖殺傷人命,卻多是情勢所逼,罪不至死。」
藍曦臣此言一出,江澄大大松了一口氣。藍氏死傷修士最多,藍曦臣如此態度,魏無羨這
條命基本算是保住了,但江澄也明白,他不可能毫髮無傷的離開,否則必不能服眾,後患
無窮。
他環視一周,看各家宗主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開口道:「死罪雖可免,活罪總難逃。
江某以為,不若以戒鞭代命,殺三十七人,便受三十七戒鞭。」
魏無羨心中苦笑。看著江澄為救他一命在眾人間周旋已讓他滿心酸楚,此刻他卻尤其錐心
。他知道江澄說的合理,殺人之罪,唯有重罰方能服眾,而仙門最重的科罰莫過於戒鞭。
修仙之人身受三十七戒鞭,怕是三年下不了床,卻萬不至喪命。
可是,他沒有金丹啊。
莫說三十七戒鞭,只怕三戒鞭便能要了他半條命。魏無羨自知必死無疑,卻絲毫不為自己
難過,他只想如何才能瞞過江澄。江澄聰明,一旦發現自己沒有金丹,一定會聯想出真相
,他如何受得了。
江澄聲音清澈:「江某方才所言,各位是否同意?」
江澄已經把罰法說到頭了,再不同意,便是要魏無羨死。宗主們都是識時務的,知道眼下
一個死了的魏無羨對他們半點好處沒有,反而是他活著,自家日後和江家還好相處些,自
然紛紛表示同意。江澄正要說話,半天沒出聲的金光瑤開口了:「江宗主,還有一事,怕
也不得不一起說個清楚。」
「斂芳尊想說的,是陰虎符吧?」江澄哪裡不知道金光瑤的心思,迅速介面。聽到「陰虎
符」三字,眾人重新豎起了耳朵。
金光瑤笑了笑:「不錯。此符威力巨大,一人保管恐怕不妥。」
江澄道:「何止一人保管不妥,依江某之見,此等物件,何人保管都不妥。」
「那江宗主的意思是?」藍曦臣開口。
「自然是毀了。」江澄轉向魏無羨:「魏無羨,我問你,陰虎符,你毀不毀得?」
魏無羨還在想如何不讓江澄發現金丹之事,有點走神,沒接話。
江澄提高聲音:「魏無羨!」
「……啊?」魏無羨回神。
「我問你,陰虎符,你毀得了毀不了?」
魏無羨咧嘴扯出個笑:「當然毀得了。」做不容易做,毀還不容易毀麼?
他右手輕輕一翻,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鐵塊就被他托在了掌中。
空氣瞬間凝滯,幾乎所有修士都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手搭上腰間劍柄。
魏無羨笑了兩聲:「別緊張,就半塊,不頂用的。」
他右手托著這半塊陰虎符,咬破左手指尖在空中輕點,指尖血珠迅速結成符陣,透過紫色
禁制閃著妖異的光芒。陰虎符慢慢浮起,瞬間被吸入陣中。
淒厲鬼嘯霎時鋪天蓋地,眾修士只覺耳邊萬鬼齊哭,皆驚得面無血色。一團濃烈的黑氣從
陰虎符中逸出,似有生命般呼嘯著穿過禁制,刹那間向四方逃散。須臾四周重歸寧靜,好
像什麼都沒發生。
魏無羨站在禁制中,托著那塊失了駭人壓迫感的黑鐵,手一使力,令人談之色變的陰虎符
頓時碎成齏粉散落在地上。
慘厲的鬼叫還在眾人腦中徘徊,一時沒人說話。
先開口的是金光瑤,他輕輕晃了晃頭,問道:「魏先生,另一半呢?」
「藏起來了。」
「藏起來幹什麼?你莫不是還想重新再做一個!」有人回過神了。
「咳,你們浩浩蕩蕩的來討伐我,我這不是怕被你們搶了瞎用嘛。」魏無羨一臉無所謂。
金光瑤笑道:「魏先生這個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他指了指江澄設的禁制:「眼下魏先生安全得很,陰虎符也僅餘半塊,不妨一
同拿出來。」
「斂芳尊,我要是帶在身上,那還能叫藏起來了麼?」魏無羨翻了個白眼:「放心,陰虎
符不成對便是塊廢鐵,不過是怨氣重了點兒,碰了會有些難受,派不上什麼大用場。」
「魏無羨,既然半塊陰虎符無用,你不如直接告訴大家你藏在何處了。」說話的是江澄。
魏無羨愣了一下,他心裡總下意識把陰虎符當成自己的護身符,聽江澄竟讓他說出陰虎符
所在,本能的有些驚訝。但他隨即便想到,自己一會兒就要死在這裡,此事若不先說清楚
,以他跟江家的關係,眾人一定以為陰虎符會藏在江澄那兒,豈不是平白給江家招惹麻煩
?於是他點點頭,大大方方的說出了口。
也不是什麼隱秘地方,剩下的半塊陰虎符居然被魏無羨貼了層金,隨手給當了。
江澄想,也就魏無羨幹得出這事兒了。
魏無羨看著眾人驚愕的表情,心裡還有點驕傲。老子臨死前就教教你們,什麼叫大隱隱於
市。
魏無羨那張臉江澄從小看到大,哪能看不出他這點小心思,不由在心裡大翻了一個白眼,
隨即又正了神色開口道:「澤蕪君,不知藍氏可願暫且保管這剩下的半塊陰虎符?」
藍曦臣和金光瑤同時怔住。藍曦臣是沒想到突然被點名,而金光瑤是沒想到江澄反應如此
之快。他已經慢慢看出來,這個主動請纓討伐魏無羨的江宗主,從清談會起便一步一步將
仙門百家牢牢箍在他劃定的線路裡。金光瑤從不輕視任何人,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瞧
了江宗主。這個江宗主不僅事情做得周密,連人心也拿捏的八九不離十,實在是大意不得
。
比如現在,他一定知道自己是奉了金光善之命要取陰虎符,便搶先一步指名道姓的要藍家
暫管。
藍家資深望重,德行更是有口皆碑,的確最合適不過。更何況,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
二哥爭搶的。不過這一點,他倒覺得江澄應該不知道。
金光瑤不想做無用功,索性不再說話。他想到自己此回金家不僅帶不回陰虎符,還要帶回
個壞了事兒的蘇憫善,而自己還得在必然暴怒的金光善面前力保這位蘇宗主,想著想著他
突然有點羡慕江澄,自己若不是身份如此尷尬,也未必不如他。
金光瑤這邊感慨,江澄那邊已與澤蕪君及眾人說定了陰虎符之事。陰虎符現在何處,將由
何人保管既已人盡皆知,反倒不怕有心人做手腳。而且,江澄暗想,就算有人做手腳,此
時也是藍家的事了。他不是故意給藍家找麻煩,只是這陰虎符給金家便是羊入虎口,聶家
又是自己的刀靈還沒管明白,江家?問問誰會同意?別的小世家,更是想都別想。
哎,澤蕪君,藍老前輩,只能先辛苦你們了。
這下只剩魏無羨的三十七戒鞭了。江澄看著魏無羨陰晴不定的臉,心中暗笑。
別想了,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