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塞車的狀況就預見了櫻花季的人潮,可真的到達目的地時,柳少言還是跌破了眼鏡,這究竟是賞人還是賞花呢?
「抱歉阿,你難得能休息,時間被我拿來跑這種地方。」柳少言一臉歉然,心情則是尷尬的無奈,是不是當學生太久,連腦子都快退化了,又或是上輩子病房住太久,與社會脫節了,竟然會選擇在假日跑來人擠人。
「別這麼說。」
「能和你過交往後第一個生日,我很開心。」
聽到季成軒這麼說,柳少言也才意識到,這確實是彼此確認關係後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或許季成軒意外的是個重視節日的人?這點倒是和他蠻不一樣的,上輩子他不怎麼重視過節,自從父母死後就再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顧琛亦然,而他自己就更不可能去記了,那只會讓自己發覺又多了一年顧琛不愛他的時光。
他總以為再冷的心終將也有被捂熱的一天,卻忘了相對的再熱得心也會被對方凍傷的這個事實,他流光了一身熱血,也融化不了顧琛長年冰封的內心。
而季成軒知道柳少言生日在即,特別為柳少言空出了兩天的時間,他是真的想和柳少言過第一次生日,為此已經熬了好幾天,光他要繼承並取代他的父親這件事便遭到許多人反對,尤其是和他父親一起共事的老派系結合成了主要阻攔他的勢力,揚言絕對會找到方法將他的父親保釋出獄,他的上位之路百折千迴,羽翼未豐的他只能選擇冷血不帶任何感情,選擇在其他人可能危害到家族利益甚至他的地位前,先下手為強將之除去,派系鬥爭鬥得滿堂風雨,整個季家產業和股價動盪不安,他知道自己必須趕緊整頓好一切,為此他都已經不記得上次躺在床上休息是什麼時候了,
每天幾乎都是在辦公桌上趴著睡了,醒了後又繼續工作,機械般的生活日復一日,繁重的工作量和被時間追趕的壓力幾乎快要壓垮他,可他的意志不允許他放棄,一旦放棄就結束了,他的革命和行動就會顯得意義不明且滑稽不堪。
眼前櫻花步道人山人海,花開的越密集人潮就越多,步道擠得水洩不通,柳少言差點以為這裡是新年朝拜時北港朝天宮搶頭香的現場,不過出了一會兒神,就差點被人流沖散,還是季成軒手快趕緊拉住他。
「我真的對你,感到非常抱歉。」柳少言再次懊悔,若是他一個人還好,多一個人陪他在這擠,尤其這人剛才還當了他的司機,開了長途車,想到就十分過意不去。
「牽手嗎?」季成軒問。
方才季成軒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腕,遲疑了一下旋即又放開來,台灣此時對同性戀的接納度還沒有那麼高,不像日後同性都可以結婚了,對方似乎是擔心他會在乎他人眼光。
怎麼會呢?
基於對他的尊重,似乎在得到首肯前季成軒都不會有進一步的動作,柳少言再次主動靠近,牽起對方的手,同時手指異樣的金屬敲擊感令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向下看去,中指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銀戒,款式簡單大氣,流光反射下耀眼的很好看。
「什麼時候給我戴上的?」柳少言啞然,下車一段時間了都沒發現,要不是左手和對方右手敲碰上,都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察覺。
「在車上。」
「這是套牢我的意思?」
「是阿,告訴大家你名草有主了。」季成軒笑的稚氣,像個孩子。
對方十指與他相連,互相提供彼此安全感,他很喜歡和某人牽手的感覺,像是飄盪的心終於有了歸屬。
柳少言眼中閃過一抹柔情,抬眸看著季成軒,「謝謝你。」
「謝什麼?」
「就只是覺得,你願意走向我身邊的日子,真的很好。」
「少言,這也是我想說的。」季成軒臉上一片和煦,看著柳少言時,盡是繾綣深情,兩人手心的炙熱,就如同對彼此的那顆心般,世界彷彿寧靜了下來,只剩下彼此人海中的緊緊相依。
午飯時,他們吃的是有點貴味道卻很普通的風景區套餐,唯一的優點是窗戶望出去就是一片櫻花。
「成軒,你知道櫻花樹的傳說嗎?」看著眼前景緻,柳少言忽然有感而發。
季成軒搖了搖頭。
「我以前聽過這樣一個傳說,曾經有個女孩為了等待心愛的男孩哭出了血淚,最後化成了泥土與櫻花樹融為一體,而那血淚染紅了整遍花瓣。」
「我上輩子等了顧琛好久好久,最後還是等不了他了,我想如果在我死亡的地方種顆櫻花樹,應該會盛開的很美麗吧!」柳少言的話語中並沒有過多的情緒,反而是看破紅塵後的雲淡風輕,可就算如此,季成軒的心還是抽疼了一下。
「別這樣,我沒事的。」柳少言知道自己的話語讓氣氛變得沉重,但他真正想說得是……「這輩子我不是等到了你嗎?你看,我還是很幸運的。」
「成軒,我是可以從你這邊再貪心一次的嗎?」柳少言眸光熠熠,其實不用特別問,他早已經下了決定,是季成軒帶給了他勇氣。
「當然,我永遠不會讓你失望。」
下午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他們基本上就是牽著手,並肩而行,珍惜他們難能可貴的約會時光,突然柳少言靈光一閃,想到很多年後流行的牽手背影照,一時興起,也打算跟個未來的風,他忽地停下腳步,將兩人的手臂拉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後,按下快門。
季成軒感受到對方的停滯,下意識的回過頭,一個漂亮的背光剪影就被捕捉到相機裡。
「在幹嘛?」
「跟個風。」
看著對方似乎沒有聽懂,才想到這個時空背景可能還沒有這個流行詞語,又補充說了句,「我在教你跟上未來的流行。」
「給我看看。」季成軒饒富興致想看看何謂未來的流行。
柳少言熟練的將相機切換為顯示模式,一張背光牽手藝術照映入眼簾,對焦的戒指部分閃閃發光,朝外圍放射出的幾道光芒熠熠生輝,一旁的粉櫻襯得氣氛浪漫無比,季成軒發現柳少言撇去自拍技術不好外拍照技術無話可說,還好這張照片沒有拍到他的表情,他知道剛才他毫無防備的表情一定很傻。
「我們交換。」有鑒於柳少言趁他不備拍了他,他也想要一張對方的。
「交換什麼?」柳少言不解問。
「換我在後面幫你拍一張,照片洗出來,有你的歸我,有我的歸你,就當第一次的生日紀念。」
季成軒同樣後退了幾步,就在柳少言在聽到相機聲後,被對方藉著反作用力一拉,就這麼撞進了對方懷裡,那人在他額頭淺吻,笑得像個孩子。
「我看看。」柳少言看到季成軒的作品後,只說了四個字:「差強人意。」
季成軒獲得了不怎麼樣的點評後依然樂不可支。
柳少言和季成軒在一起時,偶爾會忘了這人不過才十八九歲,有別於同齡人的成熟,加之很會照顧人的個性,他都快不記得這人還是個高中生。
這樣的人,在清算家族人員供出至親上,又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感覺?至少到目前,季成軒沒有在他面前展現任何一點的脆弱。
「成軒,你也可以靠靠我。」柳少言開口時話語堅定,他也想同樣的成為對方的支柱。
「什麼?」季成軒雖聽明白了,卻刻意避開對方彷彿看穿了他真實的視線。
「最近累了吧?」柳少言依著對方平常對自己做的一樣,揉了揉對方的頭髮,希望這樣的舉動可以為對方帶來一絲絲的慰藉,「身體累了,就休息,心累了,有我在。」
他這才發現季成軒的頭髮比自己粗硬了許多,刺的他很癢,人家說頭髮的粗細軟硬可以顯現一個人的個性,肯定是季成軒剛毅固執,忍耐力強又不易認輸的個性,縱使前路不順,上輩子還是沒有被惡劣的現實打敗,最終重新攀上了頂峰。
而柳少言的話語,令季成軒閃過片刻的惺忪,隨即又想強打起精神,他不並不擅長展現軟弱的樣子給外人看,可想到柳少言是他的戀人,如果連在戀人面前他都不願意袒露真正的樣子,戀人會難過的。
他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在柳少言面前偽裝,讓柳少言因此而不安。
季成軒終於卸下了武裝的鎧甲,低聲開口。
「如果是別人問我,我會跟他說沒事。」
「但是如果是你問的話,我會跟你說……。」
「真的累了。」季成軒顯露出鬆懈後的疲憊,與此同時,偏過頭輕輕的靠上了柳少言的肩膀。
「少言,讓我充下電,電瓶都要見底了。」季成軒突如其來的撒嬌讓柳少言心頭一暖。
「隨時歡迎。」柳少言幸福的笑了,單手環上對方的腰,彼此依靠。
在落日餘暉前,兩人坐在涼亭,看著夕陽漸漸沒入地平線的另一端,直到夜幕壟罩大地,直到晚風吹的柳少言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