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2.16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
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
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
而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樂正子入見,曰
:「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
。』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
;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椁衣衾之美也。」曰
:「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
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
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
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心得2.16孟子的學生樂正子(名克)向魯平公推薦孟子,引起魯平公
的興趣,準備親自拜訪孟子。但不知為何,魯平公並沒有向別人透露
此事,似乎打算暗中與孟子見面。可能是因為孟子在魯國有不少政敵
,魯平公不想引起爭議。殊不知政敵們神通廣大,早已探得風聲,趕
緊派平公最寵幸的小臣臧倉前去阻止此事。臧倉在魯平公面前毀謗孟
子:主君您要禮賢下士,固然很好,但也要看孟子是否配稱賢者。孟
子前喪父,後喪母。孟子給母親辦的喪事,豪華、隆重的程度超過父
親,可見孟子對父母有大小眼、分別心,這種人怎能做為魯國人的典
範呢?魯平公只好回答:好吧!我不去見孟子了。
樂正子等了老半天,魯平公都沒有行動。樂正子只好再入宮詢問此事
,魯平公便將臧倉的話重述一遍。樂正子幫孟子澄清:孟子父親過世
時,孟子只是士;母親過世時,孟子已是大夫。依照禮制,士與大夫
辦喪事所用的儀式本就不同,孟子也只是守禮而已,怎能怪他呢?魯
平公說:我不是說儀式,而是從孟母的棺木、壽衣比父親豪華來看。
樂正子說:喪禮最重要的是心意,不在於物質條件。孟子早年家境貧
困,喪禮只能簡單;如今有能力了,當然要盡力辦一場隆重的喪禮。
規模雖然不同,但懷念父母的心是一樣的。魯平公聽了無言以對,卻
也沒有再去拜訪孟子。可見平公之前對孟子的興趣只是「三分鐘熱度
」,求賢的決心不夠,遇到一些麻煩事就打了退堂鼓。
樂正子拿魯平公沒辦法,只好回去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向孟子報告。
失去了讓老師一展長才的機會,樂正子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既憤怒(臧
倉這小人真是壞透了)又懊悔(沒能早一步防備)吧!孟子雖然是當
事人,卻反過來安慰學生:魯侯要不要重用我,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
受到旁人的影響,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是臧倉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孟子看事情的觀點與樂正子不同,由「天」的角度來看,他為什麼這
麼說?此處的「天」是什麼意思?依我的看法,社會上本來就有君子
與小人。有人懷抱無私的善意,追尋愛人的理想,努力讓社會變得更
好;但也有人自私、狡詐、現實、勢利,只顧自己不顧別人。善念、
惡念、善行、惡行有錯綜複雜的互動關係,這種種互動關係的總和便
是「天」。如果社會上的「正能量」勝過「負能量」,便是太平盛世
;反之則是衰亂之世。
孟子不受重用,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魯侯與臧倉的過失,實則是「時
機未到」。亂世支持道德理想的人本就屬於少數,就算孟子一時獲得
重用,其政見也未必能順利推行,依舊會被小人攻擊。故只能說是天
意,社會還處在負能量慢慢轉化為正能量的過程中。就算孟子有旋轉
乾坤的大才,能夠排除小人干擾而貫徹其施政理念,撥亂反正也不只
靠孟子一個人,還需要有千萬人共同努力才行。孟子只是影響力較大
,但和全體相比,其力量仍是微小的。由「天」的角度來看,個人的
榮華富貴完全不足掛齒。小人固然該受責備,但如果能轉換觀點,從
長遠的眼光來看,面對社會上一些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也就較能心
平氣和,不致引發過度強烈的情緒反應,反而讓自己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