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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agan (台灣牧歌) 看板: NTPUyouthCOM
標題: [情報]
時間: Sat Jul 29 13:51:20 2006
http://www.sciam.com.tw/circus/circusshow.asp?FDocNo=852&CL=11
妓女的工會
迦納(Smarajit Jana)說服貧窮又易遭受傷害的性工作者,讓她們如同其他勞工一
般組織起來,而從中找到了大幅減低愛滋病傳染的方法。
撰文╱穆克紀 ( Madhusree Mukerjee )
翻譯/金翠庭
空中瀰漫著尿臭味,我臉色蒼白,蹣跚地沿著漆黑又不平的階梯爬上頂樓,那看起
來像是有人用磚塊、石棉和塑膠在屋頂上蓋出來的破房子。一束光線從街燈穿過細
竹欄杆,照在一個穿著亮白色印度傳統長袍的人身上。她蹲在屋頂邊緣光禿的磚地
板上,一手拿著鏡子,另一隻手拿著唇膏,正利用那束光線化妝。妓院的年長女性
,並不期待有客人上門,這時擠進這間窄屋子中,對我講述她們的故事。艾德希卡
里(Pushpa Adhikari)是一位眼神哀傷的老婆婆,她在九歲時被賣入火坑:「我在
這地獄中度過了我的一生。」其他的人也一起抗議說,惡棍們過去都以強姦和謀殺
,使妓院每夜都籠罩在恐懼之中,然而現在妓女們已經團結在一起,流氓便不敢靠
近了。一名婦女更正說:「這裡過去是地獄,現在則是天堂。」艾德希卡里也點了
點頭。
將妓院從恐懼中釋放,僅是索納加奇計畫(Sonagachi project)無心插柳的效益之
一,這個人類免疫不全病毒(HIV)防治計畫是以加爾各答最早出現紅燈區的索納加
奇來命名。因為農村的貧窮,迫使百萬印度男人移居都市尋求生計,他們造訪妓院
,並感染愛滋病病毒後,帶回家中傳染給他們的妻子。卡車司機也將病毒沿著主要
高速公路傳染給妓女們。印度已經至少有500萬名愛滋病例,全世界中僅次於南非。
但是印度太貧窮,而且衛生基礎設施極為不足,因而無法靠藥物來解決問題。唯有
妓女們不再感染和傳播病毒,才得以抑制愛滋病的流行。公共衛生科學家迦納找到了
一個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的方法。
他解釋說:「我強烈地相信一個計畫若要成功,參與者必須將計畫的目標當成他們
自己的目標。」於是他讓性工作者自行執行HIV計畫。迦納說服性工作者組成團體,
這個團體不斷成長,現在已經有六萬名成員,成員保證自己都會使用保險套。這計
畫提供銀行貸款、兒童教育、成人識字課程、生育保健以及便宜的保險套。這些措
施實際上也消除了地方上買賣婦女的行為。最好的是,這項計畫使得HIV在索納加
奇的妓女之中的感染率降低至5%(孟買的妓院中則是60%)﹐其他性病則下降為1%。
迦納現在在德里的關懷協會(CARE)工作,協助其他的社工人員將HIV預防計畫以
類似的方法,轉移給他們所服務的人。這種由社區帶頭的防治工作,是比爾蓋茲夫
婦基金會所贊助印度五年共兩億美元的抗愛滋病計畫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53歲的迦納有著一頭膨鬆頭髮,是個隨時面帶微笑且沒有架子的人。他在1970年
代就讀位於加爾各答的醫學院。在那裡他組織學生們收集剩餘的藥物,治療貧民
窟中的居民。由於印度的醫學院擁有很高的補助,迦納回想道:「因此我們有非
常強烈道德感,認為我們有責任回饋社會。」他們展開一些活動,對有害的醫療
產品提出訴訟,使得20多種產品因此下架。當迦納將目標放在專精於研究公共衛
生上,非以個人開業來賺錢,並且放棄經營在鄉下的診所時,他的父母嚇壞了。
在診所中,迦納觀察到,如果婦女因為收了生育計畫所補助的錢而接受輸卵管結
紮,之後她們多半會把所有隨後的健康問題都怪罪到這上頭。因為環境迫使她接
受手術,她不但自己怨恨這項計畫,也去影響其他人來反對它。迦納體會到:「
短期內,雖然能夠以這樣的強制性做法取得效果;但在長期來說,這計畫註定會
失敗。」的確,絕育計畫的努力是失敗了。要達到真正的成功,不只需要知情同
意書,還要有發自內心的認同。這意味著首先必須了解要怎麼才能得到他人的信
任。
1991年,世界衛生組織的一位官員請他就HIV方面調查索納加奇的妓院,迦納便
運用了他這項心得。在此之前,迦納在職業醫學上就已經有所發揮。他建立了
補償工廠勞工的先例,並保護茶園中的工人免受殺蟲劑的污染。在官員使用了「
性工作者」這個名詞之後,迦納才答應世界衛生組織的請求。因為這個概念很吸
引他。他在那個地區開了一間診所,當患者終於慢慢上門了,他給予治療並且傾
聽她們的話,結果發現妓女的生活都圍繞在孩子上,這讓她們與HIV產生聯繫。
迦納反過來向這些婦女解釋,他認為她們只是單純的像工人般賺取生計:「我
出售服務,你們也是如此。」
對比任何人更藐視自己的妓女來說,這樣的想法令人驚訝。迦納回想道:「許
多其他人來問我是否真的這麼說,這是一種逐漸擴散的效應。」獲取適當的自
尊心,成為了賦予她們權利的漫長進程中的第一步。
自從那次調查以後,迦納接下來的任務是確保婦女保護自己免於HIV感染。他
培訓了幾位性工作者到妓院四處討論HIV病毒,並且分發保險套,同時他也派
出研究員隨行記錄一切。他們觀察到如果妓女堅持使用保險套,她的客人就會
流失。飢餓在當時是直接的威脅,而愛滋病不是,使這項計畫似乎註定要失敗
。迦納表示:「輔導或教育一點也不管用。位於更高社會階層的人,只要提供
他們資訊便能使他們行動,對較低階層的人就不是如此了。」
把HIV視為職業傷害給了他解決方法:團體。迦納解釋:「交涉的結果取決於
雙方的相對力量。當一個性工作者應付一個客人時,她是弱小的。想要改變
力量的平衡,她需要其他性工作者的支持。」
然而只有這樣是不夠的,迦納還必須鬆開那些使不安全的性永遠存在的層層束
縛。他以使HIV感染率下降是符合她們的利益的說法,說服了妓院老鴇。為了
減少幫派份子的劫掠,他邀請幫派老大(通常是地方上的政治角頭)來參觀這
一區,並且得到他們的支持。他遊說警方停止突擊妓院,因為如果妓女失去了
一日的收入,就比較不可能堅持使用保險套。他與控制皮條客集團的頭目爭論
,他們最後也同意了他的經濟邏輯。最後,因為社會大眾對性工作者的嫌惡,
使她們覺得自己一點價值都沒有,也因此較不能保護自己,迦納便幫她們與加
爾各答的知識份子面對面,冷靜下來辯論其中的道德問題。當婦女們的自信心
增加了,他便退出這個舞台。迦納的最大的成就,便是自己有計畫的淡出。
美國耶魯大學的公共衛生學家麥森解釋說,迦納讓「給予社區民眾權利」納入
結構性干涉的範疇之中(在這裡是指迦納的計畫,消減了讓傷害性行為持續的
力量)。聯合國的愛滋病工作單位把索納加奇計畫做為「最佳實例」。但是同
樣的情形能否在別處發生,則還有待觀察。此時,性工作者的團體正舉行著三
個會議,參加的性工作者來自世界各地(也包括美國),希望能學會她們的秘
密。當我利用迦納某次造訪加爾各答的期間採訪他時,有上百名婦女在外面耐
心等待,每個人都想見他。在她們的眼中,這個下來幫助她們的人,身上帶著
現代救主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