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寄唐州李玭尚書》:
累代功勛照世光,奚胡聞道死心降。
書功筆禿三千管,領節門排十六雙。
先揖耿弇聲寂寂,今看黃霸事摐摐。
時人欲識胸襟否,彭蠡秋連萬里江。
杜牧 《九日》:
金英繁亂拂欄香,明府辭官酒滿缸。
還有玉樓輕薄女,笑他寒燕一雙雙。
皮日休《南陽廣文欲於荊襄卜居因而有贈》:
地脈從來是福鄉,廣文高致更無雙。
青精飯熟雲侵灶,白[衤劫]裘成雪濺窗。
度日竹書千萬字,經冬朮煎兩三缸。
鱸魚自是君家味,莫背松江憶漢江。
並不是險韻(字數少)就不能押,只是在漢唐時代的較正式文書的讀音當中可能就沒有江韻(ang)(例如千字文)的讀音。
台語中的讀書音/讀冊音可能受到漢唐時代官方所要求的強制律定讀音的影響,以致於許多聲韻學家都曾指出台語的讀書音/讀冊音與所謂的漢語中古音有較高度的一致性;但這並不等於非漢唐官方所律定的非讀書音/相對較為俗讀音/白讀音就此銷聲匿跡了,從上方所引的兩位詩人三首詩就可以知道江韻(ang)並未完全被屏除在藝文詩人所使用的用韻之中,只是較為少用而非完全不用。
再者,工江紅功等字的白話音韻母即為江韻(ang),另有一些在《說文解字》當中白話音韻母不同但讀書音/讀冊音韻母相同的缸扛攻皆為"工聲",而以上這些字在台語讀書音/讀冊音當中皆為ong韻。(攻這個字在台語中甚至沒有ng也沒有ang的白話音,讀音直接就是ong韻:kong)
不那麼相關的聯想:受北京話/現代華語的影響,許多人會錯誤的把台語的"狀況"二字讀做"chōng-khóng",但正確的讀音應該是"chōng-hóng",應該是h聲母而不是kh聲母;而《說文解字》當中對於"況"字的敘述就說是"從水,兄聲",也就是說兄況二字的讀音不論是聲母或韻母應該是更接近的才對,而台語比北京話/華語更接近的反應了這一點。
"兄弟"二字的台語文讀音
Pe-ōe-jī: heng-tē
Tâi-lô: hing-tē
附帶一提:水台文之前即指出,中國的長江一詞,在台灣的《教會(公)報》有九處稱之為揚子江(Iông-chú-kang),而只有一處稱之為長江(Tiông-kang)
https://mobile.twitter.com/SuiTaibun/status/1285117658577268737?s=20&t=kAChcSaO2VH6_ZDWpJNvIA
不論是揚子江或是長江,台語當中的「江」的韻母終究唸作江韻(ang)而不讀作ong韻。
以下純為個人猜測感想,非學術專業論文
1. 《說文解字》的"工聲",應與台語發音的江(ang)韻接近,雖然ang這個韻母音並沒有在呂理組的《台語文音字典》裡面,但江(ang)韻的字確實存在於漢地唐土許多的字書韻書當中,也存在於許多的詩人押韻的選字當中;在漢唐時代官方所定義的官方較正式的文書讀音當中,應該會刻意避開而不使用江韻的字,例如《千字文》當中就找不到江韻的江雙幢樁邦等字。
2. 觀察呂昭明《東亞漢語音韻學的觀念與方法》依據上田正《切韻諸本反切總覽》以及平田昌司<《刊謬補缺切韻》的內部結構與五家韻書>所整理的《切韻》反切,若去除較有又切(可能有歧異讀音)或是王仁昫《刊謬補缺切韻》所新增的字(可能有不同於《切韻》成書時代的讀音)的話(呂昭明標註為c2),用台語的觀點來看通攝的東冬鍾江四個韻所包括的字的話,可以發現:
a. 東韻的字文讀音都有ong韻,而白話音都有ang韻(除了蒙蓬兩字以外,東同空公籠洪叢翁通烘皆符合)
b. 冬韻的字雖然少部分有台語白話音ang(如冬鬆),但如彤農攻宗琮等字主要的音都是ong韻而沒有ang韻
c. 鍾韻的字(逢封峯除外)大部分都有iong韻(鍾龍松衝容重從縱茸蛩)
d. 江韻的字,絕大部分都有ang韻
當然,臺語現存的發音與切韻乃至廣韻的反切發音邏輯規律畢竟並不完全相同,就如上所說蒙蓬冬鬆逢封峯等字,但確實可以由此猜測推估唐宋時期所謂的漢語中古音的可能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