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焰等人轉眼攀至另個山頭,登高下望,只見紅衫軍與應天狂人馬已激鬥成一
片。
何麗絲站在陣法中心眼,雙手舞槍,威風凜凜地指揮紅衫軍,他們手中銀盾除
了防護用,盾面還可藉陽光折射來耀敵眼目,盾緣薄利堅硬,整個銀盾便是圓
形的殺人利刃,再輔以長槍突刺,敵人只要稍不注意即會被割傷或刺傷。
在何麗絲各式陣法交錯運用下,圓盾時而蜂擁堆來,時而形成堅壁金牆,時如
銀龍飛舞,看得人眼也花了,應天狂一方雖勝在武功卓絕,卻始終無法衝出陣
外。
忽而,數聲慘叫傳來,伍上陌的下屬首先不敵,圓盾利刃當頭劃來,有人頭骨
切半,有人攔腰斬斷,其餘二人心神一分,即被長槍分刺胸口及腹下斃命!
時候一久,就連高手如雲水天和應天狂也迭遭危險,伍上陌等人更早已傷痕累
累,心中暗暗叫苦、罵聲不斷,想再過片刻,眾人都要喪命於此。
雲水天忽然縱身一躍,足下連踏無數迎面飛旋的圓盾,衝鋒破陣地奔何麗絲。
應天狂當下瞭然只有破了主陣之人,才有一線生機,忙配合雲水天身法,仰天
狂嘯,嘯聲如浪潮般擴大散去,紅衫軍耳鼓像被針刺般劇痛,被這嘯聲一擾,
動作不禁遲緩下來,在陣法的銜接上,立刻出現空隙。
雲水天見機不可失,勁透長劍,大喝一聲:「絕殤天水!」對準何麗絲當胸刺
去!
紅衫軍忙刺出一排長槍擋在前方保護主帥,卻被雲水天狂猛的水波劍氣震得東
倒西歪。
何麗絲見敵人劍光高瀑沖下、籠罩而來,心下驚駭,忙以銀盾護身,著地滾去
,雖未被刺中,但手臂、玉腿皆被劍氣所傷,汩汩淌下血來。
如此失了一著,陣法微亂,應天狂等人已趁隙逃脫,紅衫軍長槍全招呼向雲水
天,卻見他劍尖往地面一點,翻身又上,如燕掠去,雖最後離開,但他輕功卓
絕,轉瞬也消失不見。
何麗絲雙槍一扣、回復長槍,心中暗暗惱怒自己過份輕敵,手一揮,即率眾人
離去。
孤焰自語道:「這只是二百人小隊,雲水天才能刺中主將,若是千軍萬馬又當
如何?」
畫兒問道:「公子,為何她的槍桿可長可短,又十分快速,力道還勝過那惡人
?」
孤焰道:「她握柄處有二段精巧機括,手指一扣即可變換,應天狂就是沒想到
這點,以為與她相距甚遠,短槍難至,才會一開始就著了道,他第二次又著了
道,是因為一般機括多只設計一段,要使第二段變得更長,設計上極為繁複,
少有人能做到,看來巫祆教除了影子軍難以對付外,機關布局、兵陣之法也極
為厲害,走吧。」
眾人回到雲深竹隱,原先頹圮的小齋竟又恢復原狀,畫兒直以為自己眼花,孤
焰命畫兒將佛螺髻髮連同金木魚一併交予失聰,佛螺髻髮乃佛陀上祖的髻髮,
失聰見這意外的寶物,歡喜得雙手顫抖,小心翼翼地接過,趕忙送進竹齋去。
竹齋內的白牆浮現金字:「失言天命已至,但我三個小徒蒙施主拯救,又相贈
二件聖物,老納願洩天機以回報。」
畫兒心想:「原來老和尚早知道他會少一名小和尚,才要公子頂替失言的位子
?幸好公子不必做啞巴小和尚,否則可要悶壞他了,這世上肯定會少了許多趣
味,畫兒也不能跟著他……」她越想越覺得萬分慶幸。
白牆金字續道:「老納渡你,非只是為天下蒼生,也為施主著想,若施主肯閉
關百年,或可渡過生死劫數。」
孤焰心頭微微一震,想這神僧果然能看出許多事,自己若肯靜心禪修,身上痼
疾確實有希望不再發作,卻說道:「多謝神僧厚意,但在下肩負族人厚望,若
不功成,無法身退。」
畫兒不知「生死劫數」是什麼意思,見孤焰神色從容堅決,不由得心底發寒,
卻不敢插口相問。
牆上乍現十六金字:「機關算盡,轉眼成空,回首來時,前塵若夢。」
孤焰道:「晚輩不求虛名權勢,為親人、族人盡一己心力,卻是份所當為。」
牆上又浮金字:「肉眼所見非為憑,就如老納之小齋,矗立、頹圮僅在一念之
間,你心念所執之各種情份,一切皆不過鏡花水月。」
孤焰默然沉思:「一切情份皆鏡花水月?還有身懷正邪之魂,神僧所指究是何
意?」
牆上再浮金字:「你聰慧過人,事無不解,惟其自心,執念不棄,劫厄難化。
」
孤焰毅然道:「大丈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此生方才無憾。」
金字再現:「諸法從緣生,諸法從緣滅,浮生如雲,執著是苦,情緣何在?因
果滅定,罷了,老納再要渡你,也落入『執』裡了,但還請施主牢記一事,」
孤焰恭敬道:「晚輩洗耳恭聽。」
金字又現:「你若真遇難解之結,雲深竹隱始終是你避世之所。」
孤焰心中一暖,十分感動:「神僧知我境況,並不棄絕,反為我留一條後路。
」他深深一拜,道:「無論如何,神僧心意,在下銘感五內,金玉良言必牢牢
謹記,就此拜別。」即領著畫兒灑然離去。
白牆未再浮現隻字片語,只餘一股深深的悵然氣息,始終瀰漫竹林間,久久不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