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誰歌月徘徊? 拾貳、筆劍

作者: naideath (棄子難安)   2015-10-10 23:19:33
拾貳、筆劍
  方蕭愁這個晚上也沒幹些什麼。要真的說他幹了些什
麼,他也就只是幹了大部分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
  ──睡覺。
  他睡了個好覺。
  還做了個美夢。
  徘徊在戚柔眸身邊的夢。
  她很美,所以夢也跟著甜美。
  夢裡,她還是自己熟知的她。
  她的週遭種著花,芬芳撲鼻,她的笑靨更是一朵朝陽
下的向日葵,欣欣向榮。
  而自己還是快意恩仇的自己。
  自己的腰帶繫劍,劍傳承自他爹,他很愛惜這柄能同
他闖蕩江湖的老舊的劍。
  夢裡,他志得意滿的舞劍在花叢,激起綠草搖擺、花
兒曳晃,戚柔眸的歡笑聲仿似也融化了他慘霧劍劍上薄薄
的一層寒霜。
  夢永遠是美的,美得不切實際。
  虛幻的夢終要夢完,待戚柔眸她最後一份含笑絢爛的
容顏也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迷霧吞沒,方蕭愁便徐徐張
開眼睛,醒了。並非受夢魘驚嚇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
猛醒,而是悠悠吐氣,鎮定從容的醒轉。
  東方的天空魚肚白。
  舊的一日已過去,新的一天又告開始。
  方蕭愁可以這麼無所畏懼夢中黑暗、伊人消逝然後起
床的原因是,──他知道,只要他仍不死、不肯死,戚柔
眸也還好好活著、會說會笑會哭會鬧的活著,就算天各一
方,遲早有一天會讓他再撞見她的。
  他相信緣分,不然蒼天怎會叫她碰著他?
  此生既然唯一,人海茫茫也要讓我尋著了妳。
  跨越天涯海角的距離,比生離死別的遙遠容易得太多

  方蕭愁起身更衣、洗把臉讓腦袋更清醒了些後,走下
階梯。
  ──他睡的地方原是一家店舖的二樓客房。不算寬敞
,但一塵不染、窗明几淨的令人很滿意。
  店鋪一樓跟一般的店沒兩樣,呈列琳瑯滿目、掛著擺
著立著各式各樣待售商品,和一般店面懂得量力而為擺設
置放比起來,這些多不勝數的東西簡直要把店內丁點大的
空間給硬撐了開,假若是光顧此店的客人,想必挑選東西
時還得側著身子才有辦法走過狹小的通道。
  櫃檯那有一位商賈樣的中年人正撥弄著算盤,勤勞翻
帳本對算著帳。他肥短的手指打算盤珠子時鏗然有力,只
怕浸淫在算盤的工夫不下十數年,鼻子輕輕哼著一曲沒人
聽得懂的小調,氣定神閑、泰山崩於前仍不改色的樣子,
看來也是一名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方蕭愁打招呼道:「謝老闆你起得真早。」這頭髮隨
著年紀愈見稀疏的中年人自稱姓謝,名字卻未告訴方蕭愁
,要方蕭愁直呼他老闆便是,反正他現在身份也是老闆,
至於真實的來歷過往,想來只有奕日寂知悉了。
  綜觀這一間小小的店,賣的皆是「日常生活用品」,
細至柴米油鹽醬醋茶、女子的珠花,男子的褲子,大到方
桌圓凳棺材木床樟木櫃,可謂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商賈般的中年人挺著肥肚子,商賈似皮笑肉不笑的笑
了:「我不快快開張營業,客人上不了門,光不了顧,生
意甭做,日子難過。各行各業都差不了多少,早起的鳥兒
有蟲吃,晚起的鳥兒沒得吃。少俠說是吧?」
  方蕭愁一連三謝,誠心真意的道:「謝謝謝老闆提供
住所,讓我留宿一晚。」
  謝老闆聳了聳肩,發出喀喀僵硬兩聲,左手捶了捶右
肩:「別謝別謝,這全是你們奕老四一聲吩咐,要感激就
去感激你們那神通廣大的四當家去。他說你到了危機四伏
、八面受敵的山西境內,包准沒個安身立命之地。既然他
都看得起我老謝,叫你來我這投靠了,我怎麼厚臉皮推卸
得去。」
  方蕭愁回憶甫入山西,即遭策馬提槍的騎士攻擊,縱
使逼退了那些人,把他們打個鼻青臉腫的,但也套不出什
麼有用的情報(折磨他們手折腳斷,或許還能逼出一些消
息也說不定,可惜方蕭愁覺得即便是小俠,也依然是個俠
者,俠者怎能違背一個俠字?故不屑為之)。
  煙槍堂掌握情報出乎意料的快,即使他挑小徑入山西
,行蹤也一樣洩露。多虧二當家當時轉達奕老四的留言,
有難可至這間店鋪找一個姓謝的老闆投宿求援,他才有這
麼一個令他高枕無憂、沉沉入睡,睡好覺、做好夢的地方

  方蕭愁問道:「這些年我不在山西鬼混,盡往外闖,
煙槍堂近況如何?謝老闆可否有什麼心得?」問當地的事
情,得問當地的人才最清楚。
  謝老闆一五一十知之甚詳的如數家寶般道:「山西目
前還是煙槍堂的勢力最大最廣,其他地區的門派難以干涉
進入,五館之中,目前屬你待過的曲奇館和怒纓館的聲勢
最為高漲,那兩館的弟子甚至成了死對頭、互看不順眼,
只怕那情勢不爆則已,一爆不得了,不見血死人是難以收
拾局面了。」
  方蕭愁心中怦然,怒纓館不是朝仁向慈他們父親的槍
館嗎?這樣一來,那些給某人差遣來伏殺他的煙槍堂人馬
,聽聞曲奇館名號亦無動於衷、殺意更烈也不足為怪了。
  「謝老闆清楚『小溫侯』方朝仁的行蹤嗎?他現今在
不在山西?」
  「怒纓館方朝仁嗎?他除了前些日子不知因何出外一
趟,之後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山西奔波幫他父親的忙。」
  「前些日子?大約什麼時候?」
  「這個月的廿一號吧。」
  方蕭愁驚訝:「廿一!?」劍弦吟不在江南別居是七
月廿三的事,時間未免太巧。
  謝老闆望著方蕭愁陰晴不定的臉道:「如何?少俠已
有頭緒了嗎?外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查緝你的人沒一
百也有五十。」
  方蕭愁笑道:「抓我?憑什麼?」
  謝老闆無關緊要的模樣,又老神在在的打著算盤講道
:「不就幾天前方少俠在戚戚莊惹出的麻煩?再順理成章
幫你冠些莫須有的罪名便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這武
林啊,亂栽贓人可簡單得很,殺無辜的人也容易得要命,
最難的,怕是安然抽身這條血腥風雨路了。」
  謝老闆一副過來人、看透世情的口氣,方蕭愁不禁暗
地揣想著孤家寡人的謝老闆必然也曾有一段不欲人知的傷
心過去。
  方蕭愁嘆息:「唉,他們總算師出有名,我欲洗刷冤
屈更是難上加難了。」
  「方少俠今後有何打算?」
  方蕭愁神色一斂道:「我要先到曲奇館找方化生探個
究竟,再到怒纓館找方朝仁問個徹底。姑且不論兩館火拼
,我風塵僕僕來山西,本就僅是調查一項事情。」
  謝老闆提醒他道:「等一下少俠記得由後門出去,如
果大喇喇的走前門,給誰瞧見了通風報信,就換我這邊遭
殃了。一遭殃,我就得關門大吉了。」
  方蕭愁豪邁笑道:「以謝老闆的身手,三十個不成材
的山西煙槍堂弟子來踢館只怕都給你像踢龜孫子一樣踢了
出門去。」
  謝老闆也開懷的笑了,不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但成
材的只要來了一個,被踢出門去的龜孫子就變我了。」
  「有好好的老闆可以當,誰想當龜孫子?」
      ※      ※      ※      ※
  「刀槍不出」方化生端正坐在他平時臨摹書法的寫字
桌前,右手提扣兔肩紫毫筆,挽袖、勁筆、疾書,雖全神
貫注,寫的倒也非王羲之、歐陽詢、柳河東這些書法名家
的字帖,卻是對付勢力扶搖直上且贏得鄉曲之譽的怒纓館
的一些彰露了也不怎麼正大光明的計劃。
  (再不儘快想出個好法子克制那欺人太甚的怒纓館方
飲絕,只怕怒纓館響噹噹的名號、鋒頭就要蓋過自己的曲
奇館了!)
  (呸!好不容易方老頭子因為死了女兒、女婿,也終
肯死了心的退位,我在曲奇館的出類拔萃才讓我出人頭地
。拼死拼活了七、八年從無至有,經過一番難熬的煎熬才
爬到館主位子,費盡心思收服民心坐穩了這大位!)
  (況且我正值壯年,在日後煙槍堂權力中心更大有可
為!曲奇、怒纓、臾長、莫厭、缺悍,五館中其餘三館大
不如前,如今僅剩我與怒纓館方飲絕一決雌雄、一爭勝負
!成者王,敗者寇,自古不變!待我徹底擊潰方飲絕,傲
視四館,山西煙槍堂的長老們還不奉我方化生為下一任總
堂主!)
  不甘人後絕對是一種使人發狠去努力的動力。
  不甘人後也往往只因為別人拔得頭籌。
  而實際上,要怎樣讓「不甘人後」的自己「不落人後
」,通常值得被注意的訣竅也不是如何激發卯勁欲迎頭趕
上的那股衝勁。
  是手段。
  努力的方向不同,手段的選擇亦有極大出入。有些人
會堂堂正正的訓練、鍛鍊甚至腳踏實地的磨鍊自己後再與
可敬的對手一較高低;有些人則不然,他們假意與對手握
手,卻在暗地扯人後腿,不管可不可敬、無關卑不卑鄙,
將敵手扯至萬丈深淵永不見天日後,他自能在眾目睽睽下
理所當然奪得第一。
  對前者來說,過程甚於一切。用的方法乍看下好似愚
笨,耗時漫長,成效也不一定明顯。但日久見人心、路遙
知馬力,他們在乎勝負,卻不將勝負視為全部,輸與贏、
成或敗,只是到達終點時一個該出現的結果,除此之外,
再無其他。珍貴的是自己一路走來心境的變化、成長。再
說,人存活在天地之間,難道勝利才是唯一?
  對後者而言,結果就是一切。即使他們熊熊野心,自
認身負天命,生來便應成就偉績霸業、受人景仰,無人在
上放肆,眾人活該在下瞻望,這也改變不了他們心胸狹小
的事實。一場又一場的爭名奪利,一次又一次的算計別人
,縱然贏得了一時,誰可保證勝得了一世?
  這類人落敗不是落敗給別人,卻是輸在自己,輸在「
贏」這個字上。
  可惜,方化生就是看重結果甚於一切的人。
      ※      ※      ※      ※
  方化生一邊絞盡腦汁大書特寫之際,忽然聽見腳步聲
,兩足放得很輕柔、悄然的足聲,簡直像走在自己家一樣
自在平常。方化生以為是給自己倒倒茶水、揉揉小腿的小
婢筍兒來,於是不以為意,頭抬也不抬的呼道:「筍兒!

  這麼一喊,頓時那人腳立刻停下,也沒了半點聲息,
方化生覺得奇怪,欲仰首,不抬起頭還好,一抬頭,定神
一望,赫然眼睛映入一條昂然英挺、氣宇軒昂的人影,好
奇似的正在方化生面前三尺處,站著瞇眼觀看他謄寫了什
麼。
  ──方蕭愁。
  方化生驚,不僅驚,還嚇。
  (這方蕭的異種畜牲怎在此?在曲奇館!?)
  方化生大受驚嚇之餘,不忘先發制人,拿右手食拇指
扣著的兔肩紫毫筆充當武器,用食指一彈,毛筆隨即箭矢
般射向方蕭愁,左手更是端起了硯台,毫不猶豫的扔丟!
  硯台尚研磨好的一灘墨水,亦點點惡毒隱帶黑青詭異
光芒灑往方蕭愁全身。
  方蕭愁當下看方化生的表情,就像虧心事做多、夜路
走多的人,終於遇到鬼。
  活脫脫方蕭愁就是那條鬼。
  他當然不是鬼,不過他用的手法倒很詭。
  詭的似鬼。
  方蕭愁四指靈敏巧捷一夾,力道足可射瞎人一隻眼睛
的毛筆就這麼輕而易舉,「手到擒來」。
  方蕭愁用食指的巧勁一迴,掌中的中楷毛筆便開始旋
動不停,轉成一個虛懷若谷的圈。
  一手「迴筆生圓」,自左往右挪,再從上往下移,護
住方蕭愁周身,凡筆到之處,無不格去墨汁,使之潑濺至
兩側以及前面方化生的寫字桌。
  那銳尖若針鋒,能透破兩層紙的墨漬盡皆被一根神奇
的筆攔住!宛如萬馬奔騰,但碰見前方懸崖,也不得不懸
崖一勒。
  至於最後撞上來的硯台,方蕭愁拈穩筆身,力貫筆頭
,向前一遞!
  ──彷彿遞出一把劍。
  厚實硯臺竟被柔軟似胎兒毛髮的筆鑽破一個洞!
  方化生眼見不速之客方蕭愁剎那間「小露」這一手,
登時破了他殺招,只差沒嚇個魂飛魄散,何況那不過是一
隻筆!
  乃至他感到氣惱、氣餒。
  ──他如此老練的人,功夫還不如方蕭愁這出道沒幾
年的小子手上的一隻筆!
  (我呸!怎有可能!?)
  一隻在方蕭愁手上得心應手,比劍還要像劍的筆!
  (兵器不在手尚且如此,他如果動上腰際那柄死人遺
物「慘霧劍」還得了!)
  未及充分心理準備、槍也不在身邊的方化生知道自己
一開始亂了心神才擋不住這煞星(其實是找了個事後能安
慰自己的藉口),施展輕功就要後退逃去,呼來門生!
  方蕭愁把一筆、一硯,一起放在寫字桌上,方化生書
寫的宣紙被剛才兩人一來一往的墨汁沾染點灑,立刻髒不
可言、字不可視。
  「慢著,先聽我幾句再走也不遲啊。」方蕭愁一哂道
:「方化生館主,你的『待客之道』,未免太熱情。我無
力,也無意承受這般厚禮款待。」方蕭愁心裡認為方化生
是聽信戚戚莊那件謠言,將他當作惡人,才大驚小怪如廝

  「我方蕭愁來曲奇館並無歹意,請寬心。」
  聽完這一番話,拔腿欲奔的方化生看方蕭愁果然沒有
接下去動武的痕跡,費思量(免不了有些膽顫心驚)的道
:「那方蕭姪兒你是為?」
  方蕭愁乾脆明瞭,單刀直入長話短說:「我想探聽怒
纓館。」
  「怒纓館?」方化生怕自己耳背聽錯似的重述一遍。
  「如我沒料錯對象,怒纓館自我進山西後便窮追不捨
、死纏爛打,簡直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所以我來曲奇館,
問他們究竟為什麼苦苦相逼。」
  聽方蕭愁娓娓道來的過程中,方化生那張飽受驚嚇、
驚魂未定的臉終於漸漸、緩緩、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又回復成那個城府深、心機重的方化生了。
  「館主你知道原因嗎?」
  方化生恢復尊嚴後,也陪方蕭愁笑笑,試圖緩和氣氛
:「哈哈,僅是詢問消息這蒼蠅大的小事,姪兒何不從大
門口讓人通知我一聲,好出門相迎,省得方才這一場驚心
動魄的龍爭虎鬥。」言語中相提並論自己和方蕭愁的功夫
,講得好像剛才局勢不是一面倒,而是不相上下。
  方蕭愁年幼時便了解這人好大喜功,對窮苦人們淨沒
好臉色,諂媚上面的人技巧倒挺高明,爺爺一時不察竟傳
了位子給這人,真可謂老天不長眼。若非曲奇館和自己還
算有淵源,他早去其他館子盤問了。
  「你守門口的人睡的沉,我不忍吵醒他們,就自己走
進來了。」
  方化生暗地咒罵:「回頭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們這些混
水摸魚的畜牲!」
  然後語重心長,近似做作的嘆了一口氣:「唉,姪兒
有所不知,這全得從煙槍堂堂主之爭講起。」
  「堂主之爭?有什麼好爭?據我所知,目前坐鎮堂裡
的還是『綽槍懷情點峰青』的方東臥方老太爺不是麼?」
  「但方老太爺身子他已不如以前硬朗,嗆咳不止,前
些日子舉辦的校武會也不見他老人家來親自指點年輕晚輩
一二。」
  「喔,──所以底下五館館主互相擠壓械鬥?待方老
太爺仙逝時好一統山西煙槍堂?」
  方蕭愁輕描淡寫一語道破五館館主純粹私心作祟,方
化生列為其中一人,雖不好辯解什麼,但也乾咳,試著合
理化自己的行為,故作清高的道:「正是如此,」
  「大夥兒盡量磊落,不落人口實的增進自己槍館實力
,以求壯大山西煙槍堂,為自己門派付出心血,這也沒什
麼錯!可是其中,竟有不擇手段的人在!」
  「怒纓館?」
  「呵,姪兒說對了。」
  方化生一張嘴巴繼續講怒纓館的罪狀:包括方飲絕做
事太絕、方朝仁心狠手辣枉命仁義,諸般空穴來風沒個根
據的事也讓他舌燦蓮花說得煞有其事。
  他一顆腦袋也持續盤算,該怎麼送這尚未發現詳情的
四流人物煞星去跟方飲絕、方朝仁父子拼個你死我活、鷸
蚌相爭,好兩敗俱傷,他這個漁人從中得利。
  方蕭愁突如其來不是為了興師問罪,固然大出他意料
,這證明方蕭愁仍然被矇在鼓裡。
  (反正局一早已佈設好,不正等他自投羅網飛蛾撲火
麼?)
  (這孽畜就算死了,到了閻王面前哭訴喊冤,也始終
猜不到是曲奇館的人在追殺他吧?)
  方化生想到方蕭愁今後的命運,不覺陰險的笑了。
  得意洋洋,陰謀得逞的笑了。
  正如方化生當年背地裡對付他父親蕭曉,神不知鬼不
覺的擺了蕭曉一道,讓他的死看起來像是個意外一樣,如
今是該也要對付他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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