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 蜀國王建墓叫做永陵
氣派真的頗不及岐王墓 好像公園....
岐王墓單單佔據山頭地形已有優勢
岐王的像 是個圓頭圓面看上去很和氣的伯伯
但是 一再提起王陵 必不只是為了歷史
第五十八章 行詭 1 王陵僭制
李繼徽急趕入王府,向李茂貞請安,再召來侍衛詳問,都說義公子已出府
。李繼徽不敢惹父王憂慮,未敢多說,聽李茂貞在問:「怎麼浩兒剛剛進過府
麼?你父子多時未見,怎麼沒有遇上?我說你幾時才要讓我見見你這個武勇過
人的『馳星劍』義子啊?」
岐王年事已高,坐困鳳翔,原就生得並不威武的圓闊臉膛添了皺紋、襯著
銀髮,更顯得溫藹,幾乎尋不到一絲野心氣息。若有不曉世事的小兒見到,須
不知此一可親的面容,曾是昔年大唐天子最懼怕又最厭憎的,就連李克用宿敵
朱溫,亦曾屈居下風;更不知這看似父慈子孝的祥和景況,背後掩埋了多少背
叛又復議和的刀光血影!
李繼徽強顏微笑,道:「那孩子未經召喚,擅自入府,又等我不到,大約
是眼看天色不早,不敢留在府中過宿。他原是武林人,在城裡尋間驛館過宿也
就是了,還更自在些。」
事事透著懸疑,一時也難以掌握,便即奔夫人宮中來,一面叫道:「快傳
報,說阿徽來探視母親了。」只見一重緋、一重紫交錯垂掛的層層紗帷之後,
臥著夫人側影。
李茂貞中年娶少妻,劉夫人實比他這義子歲數小了好些。但當時世人遵循
禮法已慣,父親的妻妾比自己年輕,毫不出奇。劉夫人既為父王正妻,又慈和
大度,年長的義子們稱她一聲「母親」,亦是口服心服。
侍女悄聲道:「夫人歇下了。節帥是在外屋休息呢還是回武德殿?」
李繼徽原也憂心劉夫人病情,道:「我在外屋等母親醒來便是。妳們出來
,我有話問。」
侍女們隨他來至外屋,李繼徽皺眉問:「大夫說是甚麼病?把事情詳細稟
來。」
侍女們登時滿面疑惑,你一言我一語地稟道:
「大夫到現下也沒斷出是個啥病來。夫人剛回來時,大夫一瞧便說夫人瞳
神散大又兼頭昏,是氣陰兩虛之症。」
「可是一搭脈,大夫說夫人脈象不似氣虛,倒有點像是肝火。」
「夫人伸了舌頭給大夫瞧,大夫又說舌象正常,不是肝火。」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大夫只好仍然開補氣的方子,讓夫人安睡,隔倆
時辰診視一次罷啦。」
李繼徽益感狐疑,問:「事情是怎生開端的?」
「昨日夫人從法門寺出來,靜靜地說了句:『我眼睛有些花。』當時奴婢
們愚蠢,還道是雨雪紛飛,迷了夫人的眼睛。夫人沒要咱們服侍甚麼,咱們便
都沒有留心。等夫人坐進車子,又說了一次:『我這眼睛怎麼越來越花了?難
道當真老了?』奴婢們這才覺著不大對,問夫人是不是回來便召太醫,瞧瞧眼
力?誰知夫人突然聲音響了些,說:『我這頭也有些暈,唉,也不知是不是眼
花過甚……』接著便一頭碰在車壁上,嚇得咱們揭開車簾,扶住夫人手臂,發
覺夫人脈搏好快。」
李繼徽微驚:「莫不是風疾?」
侍女們忙道:「不是。岐王也這般問過,太醫說了,絕不是風疾。夫人的
醫案總也沒有這樣的怪症。」李繼徽又連問了幾種常見的食物中毒之症,侍女
們均道,太醫已一一否定。
李繼徽略側過頭,心忖:「若是敵人故意為之,引我離去地牢,最說得通
。可是若非下毒,怎能快速引致這種連太醫也斷不出來的症狀?」追問:「這
已過了一宵,太醫一點辦法也沒有?」
侍女們道:「不是的,說也奇怪,夫人睡一睡、醒一醒,症狀便自然消去
了一半。所以節帥不必太過憂心。昨夜剛回府時那才叫嚇人哪,夫人說她近的
遠的東西全看不真了,奴婢們都擔心…擔心夫人眼睛從此……可是夫人睡夢中
犯了幾陣嘔,每醒來一次,眼力便恢復了一些哩。」
一名侍女喜道:「是啊,一個時辰之前,夫人一睜眼,見到我便叫『窈兒
』。夫人眼睛不舒服那會兒,還說見到咱們的臉個個都像是…一塊塊還沒烤的
麵餅,白乎乎的!」掩住了笑容,不敢在這素日威嚴的節帥面前失儀。劉夫人
待下風趣仁愛,怪病之中,居然仍願和侍女們說笑。
李繼徽稍覺安心,坐了下來沉吟:「浩兒出了王府,除了去『明斧』大獄
,再無第二個去處。我來時怎會沒有遇上他?哼,是了,我入府的陣仗太囉嗦
,他武藝過人,又熟悉城中地形,急著去搭救那死囚,自然是抄了捷徑,甚至
上屋頂飛簷走壁,也不無可能。這便調人去搜捕?不行,總要讓他全出自願地
自投羅網,事情才算了結。」
又想到:「馬樹雖忠心,卻是個直腸直肚的關中漢,只認道義,不懂人心
詭詐。他認得浩兒,萬一浩兒和那死囚的同夥動之以情,令到馬樹臨陣心軟,
拚著違令、放走浩兒,妄想讓我父子言和甚麼的,可就要糟。待母親醒來,我
始終必須親身去明斧大獄看一看,嚴加叮囑,方可回王府繼續侍奉。」
奈何劉夫人安睡方酣,李繼徽既不敢打擾,亦不願在未見到劉夫人之前離
去,只有枯坐夫人宮中,一刻一刻地等下去。眼見兩個時辰過去了,冬季天色
已暗,越坐越是煩悶。
派去明斧大獄打探的親兵陸續回報:「馬旅帥把守地牢口,安穩得很!」
「馬旅帥下令兄弟們換更,他自己卻連飯也沒有吃!」「馬旅帥總算歇了一刻
工夫吃飯,就坐在地牢口吃的,一手還搭在腰刀上!」李繼徽仍無法全然放心。
好容易等到劉夫人醒覺,聽得內堂夫人欣喜的聲音道:「阿徽來了?你們
看我都好了,何必勞他入府?」接著便是起床下地走動的聲響,看來夫人的眼
疾和頭暈症確實又好轉不少。李繼徽忙入內拜見。
劉夫人婉凝年少時為武林中人,乃一代武林奇人蒲寄淵的師妹。蒲寄淵浪
蕩不羈,唯獨對這名氣度不凡又相貌嬌柔的小師妹不能忘情,可是劉夫人對他
毫無特殊心意,終於被叱吒一時的李茂貞娶去了。這些武林逸事,是江璟少年
時親眼目睹的。
劉夫人較江璟略年長,與錢九命年紀約同,此時不過四十許,深宮貴養,
更少了江湖滄桑,氤氳燭華之中看去,風姿幾乎不減當年。
她坐在茶几旁的胡牀,微笑道:「我沒甚麼不安適的了。既然你來了,我
要你勸勸你父王。」
李繼徽一愕,心想:「莫非母親也受了李曮的挑唆,要我去和父王談投降
李存勗的事?」
幸好此一難堪之事並未發生,聽劉夫人道:「我昨日原擬法門寺進香後去
王陵那兒瞧瞧,後來發了一場怪症,只有回府。我聽說你父王為了修建我的地
宮,很費了些勁,左近府縣的石頭全被他運了過來,工匠也都調集在那裡。我
問他,他總擺手叫我別管。」
李繼徽頷首笑道:「那是父王對母親的一片愛意。」
劉夫人橫了義子一眼,道:「可是我卻聽說,王陵工事那兒還駐紮著一支
南霄門的一流劍手守衛。這可是你的主意了罷。」李繼徽只有點頭。
劉夫人嘆道:「勞民傷財啊。石頭是百姓有用途的,工匠是有自己的營生
的,人家武林門派亦自有調度,這所有人的安生日子,全被你父子倆打亂了。
我和你父王兩個老朽之人百年之後肉身殞滅,還要這許多漂亮的石樓、石儀仗
做甚?」
李繼徽聽她話說得重,不敢應聲。王陵修建已難回頭,他實不知答甚麼才
是。岐王畢生不稱帝,那座王陵卻依足了帝皇禮制,日前李繼徽親往視察,慰
勞南霄門的守衛,只見神道之上,二列文武百官石像已豎起,俱是天子陵之尺
度。昔年虎威已不復再,雖為淒涼,然而那儀仗的氣派,亦足堪彰顯岐王曾屈
請大唐天子聖駕的榮光。
劉夫人直至竣工在即,才聽聞王陵工事鋪張侈奢,冠絕當世,遠勝偽蜀國
開國之帝王建的陵墓。她起居儉樸,往往將宮中錢財捐與佛寺、布施四方,聽
得岐王為了夫妻倆的身後事如此擾民,不免惶然忐忑。
岐王自比他夫妻二人為帝后。可是在她心中,夫郎不過仍是當年那個鳳翔
節度使,她亦一直是那個平凡的、低階世家出身的小女子劉婉凝罷了。
劉夫人鑒貌辨色,料想李繼徽在此事也使不上力,幽幽說道:「我也沒甚
麼可說的了。倒是想起一件事,既然你和南霄門交情好,一向也和武林俠客少
不了來往,這便跟你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