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倚劍西山》三十九、聚首

作者: guansnote (筆記)   2018-02-25 12:38:58
  東宮大帳上頭站那四人聽聞紅衣男子的話,紛紛點足落地,轉眼來到
帳前。
  一個麻布袋自帳外丟入帳中,一名女子手按長劍,跨入帳來。女子面
容消瘦,肌白如雪,容貌秀麗,竟是那天山派的女師父李師仙。
  紅衣男子伸出手來,往旁座一送,道:「請。」李師仙「嗯」的一聲
,肅著一張臉,走向氈墊,當先坐下。緊接三人陸續而入,小老兒北宮名
裂朝厚重氈門縱腿一踢,也不伸手揭帳,待風塵揚起、氈門掀開,他已縮
身竄入;接著一人眼若懸珠,目不對物,動耳辨聲,步步謹慎,原來是那
已然眼盲的西宮淪落;最末一人以天青斗篷埋首,身材高壯魁梧,以黑面
巾包覆口鼻,不得見其真面目。當時漢人只穿寬袖氅衣,唯有西域馬上民
族慣著兜帽斗篷,為防沙漠風塵,更常在兜帽裡纏裹面巾,遮蔽口鼻。此
人裝扮與其餘諸人不同,乃是異族打扮。但見那人緩緩走入,不與四人同
坐,另外擇處,自個端坐盤腿,手護胸前,舉止甚是奇特。
  
  白川遠細數眾人身分,暗忖:『這人身穿青色衣物,又與南西北三宮
宮主同坐,必是東宮宮主了。沒想到還是叫奴奴姑娘碰上了…』轉頭去看
烏者奴奴,卻見她神色鎮定,專心盯著那東宮宮主看,沒有一絲慌張,仍
是一副沉靜模樣。白川遠心下稀奇:『我看便是天塌下來,奴奴姑娘也只
是默默一笑、拍馬走人,就是個風雨不驚的厲害姑娘!』饒有興味,莞爾
一笑。
  烏者奴奴抬眼望他,不知他為何而笑,狐疑皺眉,指了指那燒著的木
炭,附耳道:「如今有木炭撥火聲,叫我們行蹤躲得過一時,待那木炭燒
盡,縱是外頭風聲不小,也要小心,別被聽見動靜。」白川遠笑著點點頭

  眾人入座,那著紅衣的南宮宮主依舊站立,臉上一抹笑意,細細朝各
人都看了一眼,才朗聲說道:「李女俠日前捎來拜帖,特來見中宮掌門一
面。天山來的貴客,本應親自接待,只是中宮宮主閉關修練已久,少見外
人,先差我四宮先與李女俠一會,問明來由。」
  李師仙一進帳篷便肅著一張臉,聽了此話,更是蹙眉,道:「南宮玉
碎,我本是為了見中宮掌門而來。他到底在何處,怎不親自見我?」南宮
玉碎微微一愣,笑道:「在下方才說了,中宮掌門不能親見,還請李女俠
見諒。」
  李師仙雙目一瞟,道:「你們四位宮主對我一人,如此陣仗,莫非是
下馬威,要我知難而退?」
  南宮玉碎道:「星宿派一向四宮分治,要遇到四宮聚首的時候,實屬
罕見。我四人齊聚在此,是中宮掌門看重天山派,特地交代下來的禮數,
可不是甚麼下馬威。妳有甚麼話要對中宮掌門說,先與大家說了,待四宮
參謀之後,中宮掌門自會有定論。這是星宿派慣有的規矩…」
  李師仙冷道:「我以一派掌門的身分來訪,中宮掌門竟然避不見面,
敢情看不上我天山派了?」
  西宮淪落聞此,忽然低笑出聲,道:「中宮掌門貴為本派之首,莫說
一向不見外人,就是江湖門派各派掌門也少有人見上一面,豈容妳這末流
小輩說見就見?」雙目雖已失明,仍可聽出李師仙位置,炯炯有神望她。
  李師仙冷道:「南唐雖已亡敗,我李師仙好歹也稱得上是一國公主。
要說到末流小輩…關承風,你的出身恐怕還不及我。中宮掌門既肯收你這
樣的人為徒,為何就不便見我一面了?」蔑笑一聲,並不示弱。
  西宮淪落雙目圓睜,瞪向李師仙,森然道:「要敢再提這事,休怪我
不客氣!」
  李師仙見他惱怒,竟然毫不收斂,趁熱打鐵,道:「當年你背著關家
正派家門,偷偷跟著武苑叛徒學習金花玉頂神功被發現了,中原無處留你
,不得已淪落到星宿派,中宮掌門才給了你這淪落的宮號。這江湖舊事,
人盡皆知,已是茶餘飯後、萬人嚼舌,由我說來又如何?」天山派劍術超
絕,她內功尚且不弱,碰巧西宮淪落身負毒傷,自然更無忌憚。
  聽得李師仙字字犀利,西宮淪落登時惱怒,盈掌在胸,道:「好!今
日妳既是天山來客,看在中宮掌門的面子上,也不好殺了妳,只好拔了妳
的舌根。」雙手抓出虎掌,倏地朝李師仙抓去。
  李師仙心裡早就有數,知道以一對四,若是一言不合打將起來,那是
勢單力薄、只能拚死的份,一隻手早按在劍柄,隨時待發。此下見西宮淪
落先動了手,李師仙身形靈巧,直起身子,跪轉半圈,衣帶飛起,轉正回
身時,劍已離鞘半截。
  但見南宮玉碎如紅鶴展翅,一躍而起,長袖幡然飛遞,擋在西宮淪落
爪前,「啪」地一聲,紅袖被一雙虎爪撕裂兩半,硬生生替李師仙接下;
南宮玉碎落地立定,氣定神閒,朝西宮淪落緩道:「李女俠可是中宮掌門
的貴客,怠慢不得。」
  小老兒北宮名裂「唉」的一聲,見西宮淪落兀是難以平息,勸道:「
西宮兄且慢動怒,先聽她有何話說,倘若於中宮掌門的盤算有益,你也不
好壞了中宮掌門的大事。別忘了,中宮掌門還等著咱們覆命。若再拖延時
間,壞了東行大計,只怕你們兩人項上都要不保。還是請李女俠快快向四
宮首座說明了罷!」
  東宮宮主頭抬一半,露出一點鼻尖,鼻影下兩片薄唇緩緩說出:「你
們二人…一個淪落在星宿,一個逃難在天山,不過半斤八兩,何須爭高低
?李師仙,妳要說甚麼,東宮在此聽著。」幾字說來,盡是肅穆生冷。西
宮淪落聽得其餘三宮主人皆有緩頰之意,朝李師仙的方向瞪了一眼,退回
坐處。
  李師仙見西宮淪落按耐下來,也不再戀戰,雙眉一揚,推劍入鞘,道
:「我先問諸位一句…貴派此次東行,為的是遼國大業,是也不是?」
  北宮名裂聞言,神色狐疑地朝南宮玉碎看了一眼,卻見他也是面有奇
色。
  李師仙見眾人神色有異,笑道:「爾等無須心慌,我也只是猜想一二
,推敲得來…」頓了頓,續道:「星宿派從來只報私仇,少與門派爭權奪
位,與仇家動手起來,最多只是一宮之事,四宮彼此不相干涉。但是此次
東行卻是四宮齊出,實屬罕見。我李師仙是個明眼人,此行既在趙宋新皇
登基不久、國祚失穩之際,加以中宮掌門本就效忠遼主,也就更加篤定了
…」淺淺一笑,道:「如此撥解,諸位覺得如何?」
  見無人反駁,又是揚眉一笑,道:「想來也是八九不離十了,星宿派
此行,果然與遼國大業有關。要知南唐有亡國之恨、遼國有代宋之心,天
山與星宿兩派揣的是同一個心思…我這次前來,便是來獻上兩計,或許還
能助星宿派一臂之力。」
  北宮名裂「嘿」的一聲,道:「我星宿派武功超群、宮眾幾萬,還須
天山派區區數人拔刀相助嘛?」
  李師仙雙眼睨來,詭譎一笑,道:「我是來投誠獻計,可不是來出人
出力的。」推了推身旁麻袋,道:「我這裡有兩計,叫你們星宿派事半功
倍、諸事輕鬆。」
  南宮玉碎道:「願聞其詳。」
  李師仙道:「當先一計…」頓了頓,穩穩吐出四個字來:「晉‧主‧
之‧秘。」
  眾人聽此,俱是一愕,互相交換了眼色。
  白川遠更是大吃一驚:『晉主之秘…可不是藏在鍾老前輩交與我的鐵
丸中嘛?』
  李師仙見眾人皆是驚疑模樣,登時舒心得意,雙腿一盤,側過身朝後
靠上軟墊,一隻戴著墨皮手套的纖手支著額頭,緩緩說道:「星宿派掌門
本為遼人,貴派效忠於遼室,合情合理。諸位不知道的是…這西疆門派裡
,除了貴派以外,還有個同道中人…」微微一笑,道:「我天山派也是替
遼國辦事的…。」
  南宮玉碎與北宮名裂神色狐疑,互張一眼。
  北宮名裂狐疑道:「天山派幾任掌門一向只問武學,從來不牽涉東方
局勢。再說妳出身南唐,又怎麼會為一個外族效力?」
  南宮玉碎道:「江湖日久,個人審時度勢、因時制宜,是敵是友、親
疏裡外,永無定論。李女俠轉效遼國,此中必有緣由,不如聽聽李女俠怎
麼說。」
  李師仙朝他微微一笑,道:「當中原委,都要從我那徒女耶律焰說起
。這焰兒雖是個十來歲的姑娘,卻有個不小的來頭。她乃是是德光皇帝的
親弟弟耶律李胡的所生,年紀雖比當今遼主耶律賢輕得多,卻是高過一輩
,算起來,耶律賢還得稱焰兒一聲『姑母』。」
  眾人聞言,俱各驚疑。李師仙看出眾人疑竇,道:「單憑我幾句話,
諸位自然不信我了。想那堂堂遼國皇帝的姑母,怎地會拜我這南唐公主為
師,是不?」兀自一笑,續道:「約莫六年前,耶律賢皇帝即位,但體弱
多病,諸王覬覦,朝廷惶惶終日。燕燕皇后為助他鞏固帝位、增盈國庫,
想起『晉主之秘』的傳說,便四處派人找尋,希望能找到武周后的金庫銀
山,收歸遼國所用。燕燕皇后見皇帝有個年同親妹的姑母耶律焰,年紀輕
輕,不過十二歲數,知她對帝后二人十分忠心,又是身無家累般好使,便
問她意願,差她來西境臥蹤探查。」
  南宮玉碎愕然道:「怎麼讓一名小女孩擔此重任?」
  李師仙笑道:「這便是燕燕皇后厲害之處。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
前來尋寶,要是查不出甚麼線索,旁人也只當是一女娃信以為真、異想天
開,不怕落人笑話;要是真查出晉主之秘的下落,她一年輕女子,正好掩
人耳目。」
  南宮玉碎道:「十二年紀便得孤身來到西域,還是辛苦。」
  李師仙道:「你也別小看焰兒年紀小,她謹慎沉著,心思老成,長途
跋涉自理俗務從來不是問題。更難得的是,她忠愛帝后,最是信任得過,
不怕她私心包藏,將寶物據為己有…諸多原因,焰兒就成了燕燕皇后手上
最好的一步棋。」
  李師仙頓了頓,續道:「再來說說那晉主之秘…三十年前,後晉被遼
人所滅後,後晉國主的胞弟石重勉帶著《晉主之秘》,逃避遼國追兵,負
傷到了天山山腳下,恰巧薩曼國東獵的皇室禁衛軍經過,薩曼國王出手打
退追兵,醫治了他的傷腿。之後,他跟著回到薩曼國皇宮,因得一身功夫
,一直隱身在皇宮之中,做了皇子們的武術教習師父。
  只是薩曼國皇宮守備森嚴,焰兒線索追到此處,不得其門而入,只好
拜入我門下,假意習武,實是求個安身之處。
  日子一久,讓我發現她別有用意,她只好對我坦承一切。我要她設法
從遼國請來耶律賢皇帝的皇旨,取信於我,果然不出半年,遼軍特地送皇
旨到天山,說我若助遼國取回那『晉主之秘』,往後遼國一統中原,便不
與我南唐為難,留我累世偏安。」
  南宮玉碎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李女俠與令徒女,一者為南唐,一
者為遼國,卻是共謀一事,一個心思。」
  李師仙道:「趙宋既是大遼與南唐的共敵,兩派合作再好不過。」 
 
  白川遠暗忖:『她方才說自己是一國公主,李姓又是南唐國姓,想來
便是南唐後主李煜的親妹妹了。只是南唐與宋廷不睦,當日在肅州城卻見
她拿出武苑的令牌來,此事又不知有甚麼蹊蹺?』
  轉念又想:『南國女子多細膩溫柔,聽聞那李煜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文人一個,卻沒想到他胞妹竟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天山離中原千萬
里,她本該看破紅塵、避世修行,可惜她心中尚有執念,不曾放下,聽聞
耶律焰的來歷與耶律賢的旨意,竟又給喚起仇心,回到東方來…』
  卻聽西宮淪落哈哈大笑出聲,道:「李師仙,妳想攀附中宮掌門,大
有其他法子,何須編出甚麼皇后替皇帝尋寶這等荒謬之事?」
  南宮玉碎略略沉吟,緩道:「倘若…李女俠所言並非編造,那遼國帝
后既私下派人找尋,還差派出最信任的親人,如此慎重對待,莫非真有其
物?」
  李師仙冷笑一聲,道:「還是南宮玉碎有見地。我與焰兒確已查到『
晉主之秘』的下落。」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南公玉碎問道:「卻不知那『晉主之秘』現下正在何處?」
  李師仙道:「我與焰兒多年來留意薩曼國,打聽皇宮內的動靜,心想
那薩曼皇室與中國並無來往,若見皇宮裡有人往中國去,一定與寶藏脫不
了干係。可惜留意了幾年,皆無所獲。沒想到就在這冬天,薩曼國皇宮內
苑忽然有了動靜,王子曼蘇爾帶著一行粟特人和簡單幾箱物品,夜半出宮
,快馬加鞭,往中國來了…」
  卻聽北宮名裂「咦」的一聲,神色怪異,兀自喃喃低語:「曼蘇爾王
子…」似笑非笑,模樣十分詭異。
  李師仙淡淡一笑,道:「諸位想想:趙光義即位的消息才傳到薩曼國
,那王子便夜半疾出,馬不停蹄往中國趕來,此中必有古怪…」
  南宮玉碎奇道:「莫非『晉主之秘』就在那王子身上?」
  李師仙輕笑一聲,道:「薩曼國近年來爭鬥不斷,貴族打壓皇位正統
,國王正到處尋求友邦支持。這年恰巧得知趙宋結束五代戰亂,又連連收
復小國,頗有盛唐一統天下、萬邦臣服之象,薩曼國王以為趙宋國力昌盛
,心想若能取得趙宋支持,其餘覬覦皇位之人必定有所忌憚、難以再爭。
  只是薩曼國多年不曾與中國往來,又逢趙室國祚方定,與遠方諸國皆
無交情,薩曼國久久不得理由進京。碰巧趙匡胤這時候死了,趙光義剛即
位,四方小國皆來朝貢,那王子便尋個朝見新皇的理由,往中國來了。他
一行人輕裝簡從,又僅僅帶了幾箱不上眼的尋常物品,分明不足以上貢。
我篤定,『晉主之秘』就在王子身上,要以它作為進貢珍品,就要上貢給
姓趙的!」
  北宮名裂驚道:「怪哉!『晉主之秘』如此珍貴,為何那王子不據為
己有,反要進獻給趙光義?」
  李師仙道:「薩曼國去中原幾萬里,又要躲避皇室與中原的眼目,那
晉主之秘即便有再多的金銀珠寶,想必也無法跋涉運送了。正值薩曼國情
勢緊張之際,以晉主之秘換得大宋一紙盟約,有何不可?」
  南宮玉碎點頭道:「這話倒是有理…趙氏為一統天下成宗主,自立朝
以來即在邊防連同各族廣布兵力,要將寶物運出宋境,可得先過邊防軍與
武苑軍這兩關。遑論薩曼國與中原相距甚遠,運送費力,豈不用千萬苦力
行腳?王子即便有藏寶圖,也決計無法將寶物送出中國…」
  李師仙點點頭,笑道:「諸位是信我所言了?」
  南宮玉碎點頭笑道:「進貢隊伍一向陣仗浩大,這王子卻只帶了區區
幾箱貢品,其中想必有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無須其他貢品錦上添花了。
」李師仙輕笑一聲,道:「這價值連城的寶物,諸位以為是什麼?不就是
晉主之秘嗎?」
  南宮玉碎點頭道:「既然如此,只需找到那叫曼蘇爾的王子,將晉主
之秘搶到手便是。」
  卻見北宮名裂神色古怪,愈聽愈驚,皺眉搖頭。他身子本就矮小,而
今手撫著下頷鬚毛、暗自沉思,更顯得猥瑣險巧。只聽他悄聲問道:「妳
可知…那『晉主之秘』是甚麼模樣?是一張紙?一張布?還是刻在甚麼東
西上頭?」
  李師仙見他聽得知趣,笑道:「依焰兒所言,這『晉主之秘』當初為
了掩人耳目,特地作成了兩片尋常木頭的模樣。」北宮名裂「咦」的一聲
,南宮玉碎亦奇道:「如何將藏寶地圖作成兩片木頭?」
  李師仙道:「且說石重貴做後晉皇帝時,宰相馮道得到這武氏藏寶圖
,將地圖一分為二,以兩張透色絹布繡成。其中一張繡的是輿圖,另一張
覆蓋其上,在藏寶處用硃筆圈點出來,繡的只是一顆紅點。兩張絹布上下
合一,便可知道那紅點於地圖上的位置。
  這兩張地圖,一張是密密麻麻,一張卻是白白淨淨,兩圖缺一不可。
若只得到那張武周皇輿圖,沒了另一張圖上的硃砂點,便只能大海撈針;
若是得了硃砂點圖,沒有另一張大小相符的地圖,也是尋常白絹一張。
  這兩張地圖由兩個三角木札裝著,特地請木匠巧工封死了,看來就是
一塊尋常無用的缺角木頭,完全不著痕跡,不識之人斷然看不出甚麼機關
,自然也沒想過要將之打開。更奇的是,這兩塊木札機關巧設,需得彼此
嵌合,才可互相打開,若只得其中一者,強行破開,其中的絲絹便被扯爛
,而另一塊木札也難以解開…」
  白川遠一聽,不由得抽了口氣,心想:『我身上有這一半的木札,曼
蘇爾那處有另一半木札,各失了一半,兩邊都解不開藏寶地,當日曼蘇爾
說這木札缺了一半便是無用,原來是這道理…沒想到這兩塊木頭跟鍾老前
輩身上的鐵丸一樣,藏的都是「晉主之秘」。卻不知為何一份到了薩曼國
,一份卻在鍾老前輩身上?』
  也立也龐臨死前將木札交與他,未來得及告知用途便撒手而去,他如
今知悉真相,猛地驚覺那木札與鐵丸俱是彌足珍貴,自知背負奇重,當下
趕忙往懷中一按,按得兩者仍舊牢牢地端在懷中,大吸口氣,不由得冒出
冷汗。
  又細想那晚在甘州初見王子的情景:薩曼國隊伍裡,僅僅王子服飾講
究,其餘一干隨從都是輕裝簡行,除了那只貢品箱外,再無其他地方能夠
藏匿那裝木札的黃巾鐵盒。而那「晉主之秘」又是如此珍貴之物,斷然不
會輕信旁人,隨便交與隨從藏在包袱裡,卻想不出還能藏匿何處了。
  忽地心裡一振,豁然開朗:『曼蘇爾那晚假裝跛腳難行,次日早晨與
他吃酒時,已然恢復正常模樣,定是在漠中行走時,將物品藏於跨下股間
障眼之處了!堂堂一名尊貴王子,為了保守這「晉主之秘」,竟不惜屈身
行事,想是盜亦有道,不會與他跛腳之人為難,才不得不出此計。』他本
熟悉偷盜易容的法子,早看出王子假意跛腳,卻於今日才知原因。
  卻聽北宮名裂哈哈大笑,說道:「李師仙,可惜妳心機算盡,卻教沙
漠裡的強盜搶先了一步呀!」癟嘴又笑了兩聲。
  李師仙神色狐疑,南宮玉碎奇道:「此話怎說?」
  北宮名裂道:「老夫曾與那王子有一面之緣,得知那進貢隊遭遇盜賊
,早將要進貢給趙光義的貴重物品搶奪而去,全隊裡最貴重的東西,只剩
下一張波斯錦哪!」想到李師仙多年守在薩曼國苦盼之物,讓自己三言兩
語潑了冷水,不由得饒有興味,又大笑兩聲。
  李師仙聽聞北宮名裂所言,大為驚愕,忙問:「你真見過那王子?」
北宮名裂捻著頷下稀疏鬍鬚,笑道:「不只見過,還同桌共席,夜話甘州
。」
  李師仙眉頭一皺,道:「我師徒倆追到于闐國,在一間販賣玉石的土
樓裡追丟了…若非自于闐國到此路途不熟,迷路數日,又怎會教你先碰上
王子?」
  白川遠心想:『販賣玉石的土樓…那該是也立兄們設下的局了。』
  只聽李師仙續道:「但你方才說…王子隊裡只剩一張波斯錦?貢品如
此珍貴,斷不會隨便示人,你又是如何窺見?」
  北宮名裂低笑兩聲,緩道:「不日前,小老兒我先行一步來到甘州城
西,遇見一群吐蕃強盜正與波斯人相爭,兩袖無事,正有打殺興致,便前
去解救,替波斯人打退了那群吐蕃人。沒想到一到甘州,那首領竟表明身
分,說他是薩曼國來的曼蘇爾王子…」李師仙愣了愣,「嗯」的一聲。
  北宮名裂續道:「那王子為了報答解救之恩,把當頭一個精緻的箱子
打了開,取出一張貴重的波斯錦來,打算餽贈於我…還說他此次東行,遭
遇兩次劫難,第二次雖教我所救,但那原本要進貢給趙光義的珍貴東西,
早就在前一次讓党項人盜賊悉數搶奪而去。全隊上下堪稱名貴、足以饋謝
之物,便只剩下這一張波斯錦了!」
  李師仙驚道:「什麼!?」
  北宮名裂瞧了李師仙一眼,嘿嘿笑道:「我猜得沒錯的話,王子說言
,那被搶走的珍貴東西…想必便是『晉主之秘』了罷?哈哈哈,可惜啊可
惜,妳追了這麼久,卻叫賊人搶先一步,前功盡棄了…」瞇起雙眼,特來
看李師仙表情,嘴裡說得是惋惜之意,眼裡尋來卻是嘲諷之色。
  白川遠暗忖:『原來遼人、党項人、吐蕃人都猜出王子東行的目的,
全來搶奪這個晉主之秘…啊,倘若他們得知党項人搶走木札,恐怕也要對
也立兄不利了…』
  卻聽北宮名裂說道:「各位別擔心…聽我說來。當初,我看那波斯錦
很是金貴,本也想就此收下,但聽聞全隊上下只剩下這張波斯錦堪稱貴重
,便叫我想到一個絕妙好計,硬生生又把波斯錦退了回去…」南宮玉碎奇
道:「甚麼好計?」
  北宮名裂道:「我將那波斯錦還給王子時,偷偷將『癲行散』撒在當
中,親自替他封箱,要那王子至少將這波斯錦穩妥地送到大宋皇帝趙光義
手裡,才不枉此行。」說罷嘿嘿一笑,又摸了摸頷下短鬚,模樣甚是得意

  白川遠想起當日情狀,北宮名裂的確在那張波斯錦上渾不客氣地摸索
一陣,本納悶這北宮宮主何以如此不珍惜名錦,沒想到竟是下毒手法。
  北宮名裂轉向李師仙,笑道:「這『癲行散』可是十足厲害的毒藥,
倘若趙光義真肯將這波斯錦留作己用,做了衣裳穿上身,毒散經由髮膚入
身,只需一個月,便會精神耗竭、神思混亂,二個月,則形容瘋癲,三個
月,嘿嘿,必死無疑…此舉雖是為了遼國皇帝,卻也替妳和南唐出了一口
氣…看來妳還得跟我道聲謝哪!」
  白川遠暗想:『曼蘇爾實在無辜,竟被北宮宮主擺了一道。這下他向
趙光義求助不成,恐怕回程裡被朝廷的兵丁抓住,給他安個謀殺皇上的罪
名。千里跋涉,還枉送一條命,那就真是不值了…』憶起當日與曼蘇爾開
懷喝酒的情景,只覺這王子也是豪邁坦蕩,無甚驕氣,分明是條江湖好漢
,如今見他就要大禍臨頭,不禁悵惜。
  李師仙強忍住氣,道:「你這借刀殺人的法子實在厲害…但那趙光義
若是不將波斯錦作成衣裳,也是無用,只是一賭罷了。」
  北宮名裂笑道:「妳在天山留守這麼多年,到頭來不過捕風捉影,一
無所獲,還不如我這張波斯錦,未料還能賭上一賭哪!」說罷哈哈大笑起
來。他個頭矮小,這幾道笑聲卻是響透帳篷,可見他這話說來十分得意,
才能笑得氣足。
  西宮淪落森然道:「李師仙,妳這第一計『晉主之秘』且在王子身上
斷了線,是毫無用處。方才說有兩計,第一計已然不行,卻不知那第二計
是否也是這般不值一提?」
  李師仙聞言,鐵青著臉,緊抿雙唇,唇色在雪白臉蛋上分外鮮紅。不
一會,她神色凝重,一言不發地走向那麻布袋,舉起手來,倏地一把抽開
麻布袋上頭的麻繩。麻布轉眼卸下,攤成一片圓布在地上。
  眾人一瞧袋中物事,均是驚疑出聲,原來那麻布袋裡裝著的,竟是一
名年輕貌美的姑娘家。但見她負手屈膝,跪坐在圓布中央,不得動彈;一
張俏麗臉龐因惱怒而氣得白裡透紅,兩隻眼睛眨啊眨,含淚脈脈,無法出
聲。
  白川遠定睛一看,登時立起!
  烏者奴奴大吃一驚,連忙出手拉住,顫聲道:「你做甚麼?被發現了
,只有死路一條。」白川遠渾然未聞,只是傻愣愣望著。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8-02-25 14:27:00
黎因被抓到了...那小師弟豈不是.....
作者: guansnote (筆記)   2018-02-25 16:16:00
小師弟另有其他任務~ (吊胃口貌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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