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求生 6 荒田散兵
樊言吉道：「可不是？所以韓老賊一倒，禁軍便急著把那幾隊兵召回。
那幾隊是在老賊倒台之前被老賊派出城的，這時還不知自己若再西奔，便是
附逆，所以禁軍裡出來了一個千人指揮，姓鄧，是兵馬指揮使的直屬手下，
帶了約莫一百人，四處搜索。」
史庭威忍不住好奇：「統帶千人，也是個軍官了，如何帶得那麼少人？」
樊言吉回答：「他是韓邸親兵在禁軍裡的上司啊。他親自出馬，是領了
唐國樞密使的手令，他們這回是動真的！」
他言語之間，喜逐顏開，但這幾人久受赤派訓練，已習慣壓抑得面容僵
硬，近日雖已釋放天性，欣喜時的笑容仍甚是古怪。史庭威瞧著，暗暗好笑。
康浩陵翻身跳起，衝出棚外，在溪裡洗了洗臉，一清醒過來，更想起好
幾個疑點，呆呆地瞧著樊言吉等人。史庭威不知何時已生起灶火，將昨夜剩
下的飯菜煮成一大鍋糊塗粥，烤了幾個酸菜餡餅，插口說：「昊雷劍的幾位
朋友，我師弟聽見仇人即將伏誅，歡喜得腦子發昏。你們一塊吃個早飯，把
話跟他說清楚些。」他年紀也只二十五六歲，此刻倒成了在場的大師兄，替
眾人作主，不禁得意。
眾人興高采烈，一同進餐。康浩陵問：「那禁軍的軍官怎生找上你們的
？」
樊言吉道：「是因為康師兄你啊。你跟他們的樞密使曾約好江湖上通信
的法子，你又把那法子告訴了我們，讓我們在魏州內外時時留意。樞密使的
手令說明要請咱們相助，那軍官便找到我們了。」
康浩陵奇道：「他們的樞密使跟咱們幾時扯上關係……啊！」大叫一聲
，拍腿喜道：「是郭崇韜尚書，是郭尚書拿的主意！」
樊言吉道：「正是。侍衛親軍本來勢力極大，出來追尋走失的兵隊，有
權使喚唐國全境兵馬。但是郭樞密使的手令裡說，韓濁宜多半已把親兵派到
其他州去，唐軍進入朱梁的轄境，便沒有人馬可用，更不能聲張，倘若在國
境內搜不著，便立刻找咱們幫手，因為咱們的追蹤之術比起軍隊更強些。他
們說的國境，便是唐國管的地方了。」
康浩陵問：「咱們去哪裡跟那軍官會合？」樊言吉道：「汝州府。」
康浩陵想了想：「幾隊親兵約莫二百來人，又只能捉不能傷，這有點難
辦……是了，郭尚書是料到他們被韓老賊所欺，若非一味奔逃，便是反抗，
所以要咱們追蹤之餘，還要去揀帶隊的下手，小兵們只有聽話了。」
樊言吉等人鼓掌，七嘴八舌地道：「咱們摸進營中，一人伺候一個五十
人隊的隊長，不多不少正好。」
史庭威聽得起勁，笑道：「這麼好玩的差使，可惜我不能參與。咱們大
岐子民，卻去幫忙捉唐國的禁軍。」
眾人大笑聲中，康浩陵意氣風發，道：「好，咱們這就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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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上，昊雷劍手們方才細述因由。李存勗仍在與梁軍纏戰，鄆州之圍未
解，後方皇城須得加強防衛。郭崇韜料知康浩陵等人必定欣然仗義相助，於
是禁軍這趟出來搜索的人數僅有一百人。同時，魏州距離唐梁接壤處並不太
遠，郭崇韜料想那批親兵極有可能已進入梁境，唐軍無法大張旗鼓入內尋人
，勢必要稍加改裝，人數少些，便易於瞞過梁人。
六人聯騎向東，不一日抵達汝州，會到了那一百名唐國禁軍。諸人在梁
境內均甚謹慎，分散查探，按時匯集回報。追尋數日，負責偵察的兵士終於
找到親兵改裝聚集之所，據報是一處荒田。
眾人精神一振，齊齊追到。樊言吉等正準備小施身手，將數名親兵隊長
一舉活捉，誰知藏匿在此的只有一隊五十人步兵，見那軍官持著兵符奔近，
立時從破敗的農舍中紛紛搶出，歡欣大呼：「頭兒來啦！指揮大哥好！」
那軍官喝令包圍，眾親兵嚇得刷刷跪成一片，不知禁軍長官為何對自己
弟兄動武。這一意外場面，把那軍官、康浩陵和昊雷劍五人鬧了個面面相覷
。那軍官見對方毫無反抗意圖，問：「你們躲在此間做甚？」
親兵隊長驚恐地道：「頭兒，我們不是躲哪！韓先生號令，要我們急速
出城，到這裡來等候下一步指示。我們等到今天，沒等到韓先生之令，乾糧
都快吃完了，卻等到……等到了頭兒你。」
軍官又問：「其餘人呢？」那隊長茫然回答：「我不知道，韓先生只命
我們到這兒來。」
康浩陵等六人大急，康浩陵大聲道：「老賊玩甚麼把戲？」樊言吉道：
「只怕他的號令是分別下達的，彼此不知目的地為何。」
那軍官皺眉道：「不管怎樣，他若要向外求援，總有些人馬是向天留門
而去的。」
樊言吉問道：「韓邸的親兵合共三百人，是些甚麼隊伍？」
軍官道：「一隊槍兵，一隊別營的騎兵，其餘是常規步兵。」說著頓足
嘆氣：「還有兩百五十人呢，要是韓濁宜下令一人躲入一個村子，便找到咱
們老死道上也找不齊啊！」
昊雷劍手一個名叫顧雲的性子較為沉著，忽道：「韓濁宜這是在求生。」
樊言吉咬咬牙，道：「對，是求生！他求生的手段，跟他致死於人的手
段一樣厲害得緊。」
自關洛至川北，茫茫大地，怎知其餘二百多人分散何處？究竟哪一股人
馬才是替韓濁宜送信求生的正主兒？萬一這軍官所料無誤，韓濁宜發起狠來
，將二百來人一一拆散，分別藏匿，甚至把一些兵員遣去江南、大漠、渤海
……只留一兩人往天留門送信，也是不無可能。
康浩陵急道：「咱們趕緊換快馬，直接殺到天留門，在那裡守著，不就
行了！」
那軍官向他瞪去：「你們只是要阻住韓濁宜求救，我可是接了軍令要把
三百人一個不落帶回魏州，到時你們的事辦完了，哼！我卻被殺頭了。」
康浩陵啞口無言，歉疚地低下頭道：「是，郭尚書既然信任我們，我兄
弟幾人定當相幫到底。」
那軍官又對親兵隊長一陣查問，康浩陵勉強壓抑焦躁心情，踱到一旁，
默默思索赤派所學，突然大步走近，向那軍官道：「大哥，請你問他：韓濁
宜要他這隊人出城的號令是怎生下達的？」
親兵隊長答道：「是聽千騎右營那騎兵隊的隊長說……」那軍官截口問
：「韓濁宜傳令時，咱們飛熊右營的人都沒跟他打過照面？」隊長道：「咱
們營裡其他人我不知，屬下這隊是沒有的。是那個騎兵隊長單獨找上我，傳
韓先生的手令和令符。」
康浩陵眼前似見到一絲光亮，與樊言吉等人相顧色喜，康浩陵叫道：「
那就是去天留門求援的主力！」
那軍官道：「那便怎地？就算追到去天留門，他們都出發多久了？早已
把信送到。我手下這百來號人，練的是軍中搏鬥術，撞上天留門的武林高手
，對方又佔了地利，不給殺個全軍覆沒才怪。」
一名昊雷劍手見他遲疑，怒道：「天下的武林高手也沒有那般多，全軍
覆沒也不會輪到我們幾個，就算你們一百個當兵的都－－」樊言吉喝道：「
住口。」那少年才忍住頂撞之言。
康浩陵又再走開，招手叫樊言吉等人聚攏，六人低聲商談。樊言吉氣憤
地道：「沒想到這差使這麼倒霉，眼看就追上韓老賊的手下，卻礙著這些禁
軍面子，白白拖延時候。」
康浩陵雖也著惱不已，畢竟比樊言吉等人多了些赤派蛛網的歷練，道：
「看在郭尚書份上，咱們總歸要幫他們的。若不是郭尚書，我見不到李存勗
，韓老賊也就不會垮台。那隊騎兵走甚麼道路去天留門，咱們現在也猜不著
，幫他們找人便是，途中說不定還多些線索。」
樊言吉道：「康師兄是說，從其他親兵身上，能套出更多線索？」
康浩陵無奈點頭，沉思一會，又道：「一百人總比六個人的耳目廣些，
咱們盡量把赤派追蹤的法子教給他們，加上他們軍中斥候之術，也許還能發
現額外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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