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人物誌-安得海 第五章 奴才護主(1)

作者: Darring (血染天使翼)   2014-09-09 05:39:16
第五章 奴才護主
  恭親王在熱河拜謁梓宮期間,是肅順等人關注的中心,無暇刁難兩宮太后,雙方只是
暗地較勁,並無明顯衝突。恭親王一離開,肅順等八大顧命臣與兩宮太后的爭執又開始了

  第一件事是手握重兵的兵部右侍郎勝保,從距京數百里的直隸境內的威縣行營上一奏
章,要求到熱河叩謁梓宮(即謁拜咸豐皇帝的靈柩)。且不等批准,在上奏章的同時就動
身。這一舉動無疑是對八大顧命臣不准統兵大員叩謁梓宮的公開挑戰。
  勝保在行軍途中,又與帶兵剿捻的山東巡撫譚廷襄聯銜,勝保並又另外單銜上奏折,
「恭請皇太后聖躬懿安」,這又是一個政治性的試探舉動,這是連在熱河的曹毓英都沒曾
想到,不得不佩服勝保試探得巧妙、高明。八大臣不能容忍任何抬高兩宮太后地位與身分
的做法。可勝保並非一般小人物,他打出這兩張牌,是毫不費勁的,可對於肅順等人來講
,勝保這一通輕飄的黃折子,無異為泰山壓頂一般重。
  勝保,何許人也?他既是咸豐皇帝生前所特別賞識的一個人,卻也是肅順所忌憚的一
個人。他姓蘇完派爾佳氏,字克齋,隸屬於鑲白旗,原是舉人出身,卻由順天府教授升遷
為詹事府贊善,成了翰林。咸豐二年,由文轉武,在安徽、河南很打了幾個勝仗,賞花翎
賞黃馬褂、賞「巴圖魯」名號,凡是一個武官所能得到的榮寵,他很快地都有了。
  到咸豐三年七月,懷慶解圍,勝保乘勝追擊,由河南入山西,克復洪洞、平陽,被授
為「欽差大臣」,代替大學士訥爾經額督師,節制各路,特賜康熙的「神雀刀」,這等於
尚方寶劍,二品的副將以下,貽誤軍情的,可以先斬後奏。這時勝保才三十歲,躊躇滿志
之餘,刻了兩方閒章,自鳴得意,一方的印文是:「十五入泮宮,二十入詞林,三十為大
將」,另一方配合他的姓和「克齋」的別號,想了雙關的四個字:「我戰則克」。
  到了英法聯軍內犯,僧格林沁和勝保督師力保京畿,八里橋一仗,勝保負傷,仗雖打
敗,無論如何總是在打,而且勝保還頗有不服氣的表示,這就跟士無鬥志的城下之盟,不
可同日而語了,因此,勝保的「威望」也沒有喪失多少。
  就在辦理「撫局」的那一段時間,勝保跟恭王拉上了關係。這一次咸豐駕崩,熱河變
故,恭親王一黨的文祥與朱學勸定計,把他從前方找了回來,目的就是要他到熱河來示威
。肅順最看不起他們自己滿洲人,但對勝保卻不敢小覷。比起那些昏聵糊塗的八旗貴族來
,勝保可以算得文武全才,令肅順不能不另眼相看。再有一個原因,就是勝保以年羹堯自
命,驕恣跋扈,根本沒有把載垣、端華、肅順這一班人放在眼裡,如果敷衍得不好,他是
什麼令人難堪的事都做得出來的。
  正因為如此,肅順等人不得不用出獅子博兔似的力量來招架。
  第一個沈不住氣的是端華,他手裡搖晃著兩通黃綾硬裱封套的請安折子,大聲問穆蔭
:「老穆,你在軍機最久,可曾見過這種新鮮把戲?」
  「從未見過。」穆蔭搖著頭說,「本朝只有臣子給太上皇請安的先例,從無給皇太后
請安的規矩。」
  「那麼,他們是什麼意思呢?」
  是什麼意思?誰也明白,是有意抬舉太后,尤其是把太后請安的折子與給皇帝請安的
折子放在一起,更可以清楚地表示出來,給皇帝請安不過是一種禮節。六歲的皇帝,根本
不知道什麼叫請安折,而給太后請安,才是真正地表達了尊敬的意思。
  八位贊襄政務大臣,受先帝顧命,輔保幼主,他們根本否認太后有接受任何外臣敬禮
的資格,太后只是「母」后,在小皇帝未能親政以前,不得不讓她們為小皇帝代言,完成
「親奉綸音」的體制。在他們看來,兩宮太后是沒有獨立的地位的,如果一旦有了獨立的
地位,那就可以接收皇帝的權柄,使顧命大臣變得無所用其「贊襄政務」了!
  因此,顧命大臣,每一個都感受到了打擊,「此例不可開!」肅順很嚴厲地表示了他
準備制止的決心,倘或封疆大吏,紛紛效法,群起尊奉太后,他們八個人的地位,立即就
會動搖。
  「是!」杜翰附和著說:「此例一開,必起揣摩之風,說不定就又有建議垂簾的,那
時候再要壓下去就吃力了。」
  「繼園這話不錯。」載垣作了個提示:「咱們就商量該怎麼辦吧!」
  「把他駁回去。」肅順對焦祐灜說,「你寫個上諭,回頭一起送給上頭看。」
  「這……?」焦祐灜躊躇了。幹了十幾年的軍機章京,不知擬過多少諭旨,其中各種
花萬都有,但把請安折子駁回去,這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竟不知如何著筆。
  杜翰看到了他的難處,便說:「當然也不光是駁回去。說不合體制,交部議處,就易
於措詞了。」
  「這怕不太好吧?」穆蔭表示異議,「臣子給太后請安,皇上要處分這個臣子,那會
引起物議。」
  「怕什麼!」肅順冷笑道:「越怕事,越多事。繼園的主意好,就交部議處。還有,
縞素期間,怎麼能用黃折子?也一起給寫上。」
  這就是欲加之罪了!請安折還能用白折子嗎?穆蔭心裡這樣在想,卻再也不敢多說了

  就在這時,軍機處送來一封信,說是安慶從太平軍手中失而復得。八位顧命大臣一聽
此消息,無不喜出望外。他們一面傳觀,一面都興高采烈地瞻望前途,說是安慶克復,直
逼金被陵,十幾年大患,一旦敉平,表面上是說此事,足以告慰大行皇帝在天之靈,實際
是想證明他贊襄政務有功,尤其是想表明肅順調護湘軍的功勞,七人便給肅順灌上一頓米
湯,把肅順說得樂不可支。
  「走!正好趁向皇上報捷的機會,進宮陳奏勝保的事。」肅順喜滋滋地吆喝著其他幾
位同僚。顧命八臣個個精神抖擻,列班晉見,行過了禮,載垣朗朗奏道:「皇太后、皇上
大喜!」
  兩宮愕然,國喪尚未滿月,何來喜事?說這話,措詞就欠檢點,只是不便當面給他釘
子碰,唯有面面相觀而已。
  於是載垣便把安慶克復的確信,約略奏陳。這倒確是喜事,但西太后不願現諸形色,
而東太后反倒感傷,拿塊素手絹擦一擦眼圈,嘆口氣說:「這個好消息,要早來一個月多
好呢。」
  早來一個月,大行皇帝生前便得親聞,這一椿喜事也許能延續他的生命亦未可知。肅
順感於知遇之恩,自然是最了解東太后的心情的,便出班磕一個頭說:「此是大行皇帝在
天默佑所致。神靈不爽,益切瞻依……。」說到這裡,竟然哽著嗓子,不能畢其詞了。
  「起來,起來!」東太后頗為感動,安慰他說:「這你也有功勞。」說著轉臉去望西
太后,彷彿要商量什麼似地。
  西太后知道她的意思,趕緊搶在前面說:「都靠裡裡外外一條心,才有這個勝仗。朝
廷自然要獎勵出力人員,等曾國藩的折子到了再說吧!」
  這樣暫且擱置,是在眼前最簡單而無不妥的處理辦法,肅順和載垣都無異議。下面就
該載垣有所陳奏了。
  第一件事就是要處分勝保、譚廷襄一案,等講明了原因,載垣又說:「臣等受先帝顧
命,贊襄政務、輔保幼主,事事以祖宗成例為法,別無他意。」
  這是解釋說不是故意與什麼人為難,但東太后仍舊覺得詫異,用奏折給太后請個安,
也不表示一點敬意,有何不可?再說,別人敬重你,你反訓斥別人一頓,這不是不識抬舉
嗎?心裡這樣想著,便轉臉去看著西太后,希望她能把他們駁回去。
  誰西太后居然很平靜地說:「既然成例不許,就交部議處吧!」說著,便親手在這道
明發諭旨的「欽此」兩字上蓋了「同道堂的山,順手拿了給東太后。
  這不是她尊重家法,她心裡比東太后還氣,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知道勝保還有一道
奏請叩謁梓宮的折子,需要批准,所以特意有所讓步,以便在這個折子上有話好說。
  如她所預料的,載垣對於勝保的另一個折子,建議「毋庸前來」,他的理由是:「軍
事要緊。況且就要恭奉梓宮回京了,不必多此一行。」
  「這怕不大好。」西太后的語氣緩和,而措詞有力:「人家用黃折子請安,交部議處
,要來叩謁梓宮,給駁了回去。外頭不明白朝廷的苦心,倒像有意跟人家為難似地。如今
打仗正得手的時候,士氣要緊!咱們可千萬不能做什麼教帶兵官員覺得朝廷不體恤他們的
事。」
  這一番話說得載垣亞口無言,肅順侷促不安,他覺得失策了。勝保原就有所不滿,今
天西太后這番話要傳了出去,徒然又結一重怨,不智之至。
  這時載垣定一定神,還要勉強分辯:「聖母皇太后見得極是。臣等不讓勝保來,無非
怕在外的欽差、督撫都像他這樣子,上折奏請,那會很麻煩。」
  「什麼麻煩?」
  「那時候要不准,有勝保的例子在,要准了,都來叩謁梓宮,會耽誤軍事。」
  這是沒話找話說,西太后微微的冷笑了一下,竟似不屑答理,反倒是東太后說了句:
「勝保跟別人不一樣,他是大行皇帝最喜歡的一個人,說是要到靈前來哭一場,也是他做
臣子的一番心意,憑什麼不許他來呢?」
  這又是一個釘子碰了下來,但也虧得有此一碰才能接上話荏兒,「是!」載垣慌忙答
道:「臣等遵旨。」
  這一個回合誰輸誰贏?表面看來,兩宮太后同意將勝保遞黃折子為兩宮太后請安的事
,交由部議處的主張,以示懲戒,肅順他們是勝了。但實質上慈禧了贏得了更大的勝利,
八大顧命臣不得不同意勝保前來熱河叩謁梓宮,這正是西太后要得到的東西。
  勝保一到熱河,氣派排場比恭王還大,隨帶五百親兵,層層護衛,等於在天子腳下設
置了欽差大臣的行轅。親貴大臣,是肅順一派的,自然要假以詞色,是恭王那面的,更對
他寄以莫大的期望,刻意交歡,異常尊敬。
  一到的那天,照規矩不投行館,先赴宮門,遞折請安,然後由禮部及內務府官員帶領
,到澹泊敬誠殿叩謁梓宮,少不得有一場痛哭。這自不去說他。
  西太后見外官們對顧命大臣們也有抗禮的舉動,頓時覺得鬥肅順等人的底氣更足了,
於是按照先前與恭王商定的回京越早越好的計劃,敦促八大顧命臣及早定下回鑾日期,早
作回京準備。於是隨前派太監出來「叫起」了,又一個回合開始了。
  載垣、端華、肅順三人見兩宮召見,遂一同入宮,對著兩位太后,請了安,兩旁站定
。慈禧太后問道:
  「梓宮回京的日子已擬定了嗎?」
  載垣道:
  「聞得京城情形,尚未安靜,依奴才愚見,不如暫緩為是。」
  西太后道:
  「先皇帝在日,早思回鑾,因京城屢有不靖的謠言,以致遷延歲月,賚恨以終。現落
再事逗留,奉安無期,豈不是我等的罪孽?你們統是宗室大臣,親受先帝顧命,也該替先
皇帝著想,早些奉安方好。」
  西太后這話雖然說得好聽,但暗有責備之意。載垣、端華、肅順如何聽不出來,但他
們又不願回京,一齊默然不答,思量如何回奏。
  西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燈,見載垣三人不說話,心想,你們不說我說,也不瞧著東太后
便說道:
  「我們兩人,統係女流,諸事要靠著贊襄大臣,前日董御史奏請訓政,諸位贊襄大臣
,也來與我輩商量,驟加駁斥,我們也不去怪責。但既自命贊襄,為什麼將梓宮奉安,都
不提起。自己問自己,恐也對不起先皇吧。」
  東太后也不多說,只說:
  「這話很是。」
  肅順對西太后方才的話,就聽不下去,只是無可辯駁,故而不言,如今聽了西太后又
提母后訓政一事,更加忍耐不住,便道:
  「母后訓政,我朝祖制,未曾有過,就是太后有旨垂簾,奴才等也不敢奉旨。」
  肅順這話算是頂了,尤其是肅順抬出了「祖制」,使西太后也不好辯駁,但她畢竟是
位不平凡的女人,立即說道:
  「我等並不欲垂簾,違背祖制,只因嗣主幼沖,事事不能自主,全仗別人輔助,所以
董元醇一折,也不無可採處。你等果肯竭誠贊襄,乃是很好的事,何必我輩訓政!但現在
梓宮奉安,嗣主回京的兩樁大事,尚且未曾辦就。哼,哼!於贊襄二字上,恐怕有些說不
過去。」
  肅順用「祖制」挾持了西太后一下,見她有所退縮,便想在「梓宮奉安」和「嗣主回
京」上,再進行反駁,以逼她就範。載垣便發話道:
  「臣等贊襄皇上,也不能事事聽命太后,這也要求太后原諒。」
  這就是針鋒相對寸言不讓了。西太后一聽,不由變色道:
  「這也是叫你們贊襄皇上,並不要你們贊襄我們,你們既曉得『贊襄皇上』四個字,
我等便感你不淺。你想皇上是天下的共主,一日不回京,人心便一日不安,皇上也是一日
不安,所以命你等定回京的日子,勞你等奉喪護駕,早日到京,那就是贊襄盡職了。」
  誰知兩太后雖在「垂簾」上不作計較,卻緊緊抓住「梓宮奉安」和「皇上回京」這兩
張王牌不放,使得載垣、端華、肅順三人無可辯駁。但回京是他們不願意,必須作最後的
掙扎,於是端華便接口道:
  「梓宮奉安,以及太后同皇上回鑾,原是緊要的事情,臣等何敢阻難。不過恐京城未
安,稍費躊躇呢。」
  西太后知道他們如此說只是藉口,兩宮太后早已與恭王奕訢商議好了,如何肯聽他們
這些,便道:
  「京中聞已安靜,不必多慮,還是早日回去的好。」
  載垣、端華、肅順三人,見西太后之意已決,料知爭也無益,便同意安排回京事宜。
之後一齊叩拜退出。
  怡、鄭二王與肅順回寓之後,肅順氣得了不得,說道:
  「這婆娘如此厲害,到了京城還不要了我們的腦袋,依我之見,還是先下手為強,早
早動手為妙。」
  端華道:「只是西太后的事,與東太后為關,只除掉她也就夠了。」
  於是,他們決定在「梓宮奉安」、「皇上回京」的路上,下手除掉西太后。經過三人
商議,由怡、鄭二王及景壽、匡源護送太后、皇上,要怡、鄭二王在行程中尋機殺掉西太
后。肅順、穆蔭、杜翰、焦祐灜護送梓宮,由一路回京。肅順這樣安排是有他的打算的,
因為照清室禮節,大行皇帝靈梓啟行,皇上及后妃等,都行禮奠酒,禮畢,立即抄小路先
行,以便在京恭迎,這次自然仍要照例辦理,鑾輿在前,梓宮在後。肅順想的是怡、鄭二
王如刺殺西太后不成,或者中途有什麼變故,他好借機逃走,直逃到俄羅斯去。
    *
  肅順他們磨刀,西太后也在磨刀。
  這天軍機章京曹毓英整整當了一天差,剛回到家中,就有聽差迎上來低聲報告,說醇
王有請,派來的人還等在門房裡。
  夜幕相邀,而且坐候不去,可知必有極緊要的事商量,曹毓英顧不得休息,便輕車簡
裝趕向醇王公館。那裡一見他下車,便有人上來請安。也不說什麼,打著燈把他引入後苑
,醇王已先在花廳裡等著了。
  「勝克齋(指勝保)那裡你可曾去過?」醇王顧不得寒喧,開口這樣問。
  「這幾天親貴大臣如魚貫似的拜訪勝保,恐無機會深談,故而未見。」曹毓英答道。
  「上頭對他這一趟來,挺關心的。此公愛鬧脾氣,上頭有點不放心,他不會有什麼鹵
莽的舉動吧?」醇王眼睛盯著曹毓英,像是問他,又像自問。
  曹毓英先不回答他的話,問一句:「七王爺怎麼知道『上頭不放心』?可是七福晉帶
回來的話?」
  「對了。內人是下午奉召進宮的。」醇王招一招手:「你來!」
  說著,他自己一掀簾子,進了裡屋,曹毓英自然跟了進去,抬頭一看,大出意外,竟
是七福晉在裡面,慌不迭要退出去,卻讓醇王一把拉住了。
  「不要緊!內人有兩句話,要親自跟你說。」
  接著是七福晉微笑著問:「這位想必是曹大人了?」
  曹毓英答應著,甩一甩衣袖,恭恭敬敬地自報名字,請了個安,站起來又說:「七福
晉有話請吩咐!」
  「倒不是我有話。」
  「是上頭有兩句話,讓她傳給你。」醇王插進來說:「你站著聽好了。」
  「兩位太后也知道曹大人當差多年,挺忠心,挺能幹的,今兒我進宮,兩位太后特別
囑咐我,說最好當面告訴曹大人,往後還要多費心,多出力,你的辛苦,上頭自然知道。

  想不到是兩宮太后命七福晉親自傳旨慰勉!曹毓英覺得感激與惶恐交併,除了連聲應
「是」以外,竟不知還該說些什麼。
  「七爺陪曹大人外面坐吧!」
  聽七福晉這一說,曹毓英方始醒悟,便又請了個安說:
  「請七福晉得便回奏兩宮太后,曹毓英不敢不盡心。」
  「好,我一定替你回奏。」
  果然,曹毓英是矢誠效命。這一夜與醇王密議,出盡全力。醇王傳達了七福晉帶回來
的密命,說兩宮同心,認為顧命八大臣已絕不可再留。如何處置,以及在什麼時候動手,
兩位太后都無成見,只有一個要求,這件事要辦的穩妥周密,希望曹毓英與醇王議個行動
大略,順便又提及舉事密詔要早作準備。
  就在這個要求之下,曹毓英為醇王開陳大勢,細述各方面的部署進展,然後有條不紊
地獻議進行的步驟,同時也作了職務的分配。
  「我呢?」醇王問道:「到那時候我幹些什麼?」
  「我替七王爺留著一個漂亮差使。」說著,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好,好!果然是漂亮差使!」醇王極高興地笑著,笑停了又說:「你呢?這通密詔
既然說定了,你就早一點動手吧!弄好了好交差。」
  「不必忙!」曹毓英從容答道:「第一,我得細細推敲,第二,早送進去,萬一洩漏
了,大事全休,反倒不妙。」
  「這話也是。那麼什麼時候送進去呢?」
  「等啟駕的前一天再送進去。」
  醇王這時已對他十分傾倒,言聽計從,所以越談興致越好,不覺已夜深了。
  儘管夜深,但有一去處必須應酬,那就是勝保的行館,這也是兩太后的旨意。曹毓英
他知道勝保的脾氣,雖在深夜,卻以公服拜謁,一見了面,以屬下的身份行堂參的大禮。
勝保學年羹堯的派頭,對紅頂子的武官,頤指氣使,視為僕役,但對幕賓卻特別客氣,因
此對曹毓英的大禮,避而不受,結果曹毓英給他請個「雙安」,他還了一揖。接著請客人
換了便衣,延入小客廳,置酒密談。
  待曹毓英從勝保那裡興盡告辭,此時已是曙光將露的時刻。他回到家中略略休息一會
,簡單用過早餐,驅車直到宮門來上班。
  等接了折,把每天照例的事務料理得告一段落,他的精神有些支持不住了。平時他的
身體就不太好,飲食將息,時時當心,現在自覺任務艱巨,更要保重,所以把許庚身拉到
一邊,悄悄說了緣故,托他代為照料任務,但對別的人,只是托詞腸胃不好,先行告退了

  等一回到家,吩咐門上,這一天任何客來都擋駕,然後寬衣上床。這一睡直到中午才
起身,吃過午飯,喝著茶回想昨晚與醇王所談的種種,覺得應該立刻通知朱學勤,轉告恭
王。於是在書房裡關起門來,寫了一封極長的信。這封信當然重要,卻並不太急,無須借
重兵部的驛遞,所以他親自封緘完固,派了一名得力的聽差,專遞京城。
  其時天色還早,精神也不錯,便打算著把一回京馬上就要用的那道上諭,擬好了它。
先取焦祐灜主稿痛駁董元醇的「明發」,逐句推敲了一番,覺得「是誠何心」這四個字,
恰好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抓住了這個要點,全篇大意隨即有了。軍機章京擬旨,
向來下筆修辭,成了習慣,就是時間從容,也不肯枯坐細想,便取過一張紙來,提筆就寫

  「諭王公百官等:上年海疆不靖,京師戒嚴,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籌劃乖方所致。載
垣等復不能盡心和議,徒以誘致英國使臣,以塞己責,以致失信各國,淀園被擾:我皇考
巡幸熱河,實聖心萬不得已之苦衷也。嗣經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等,將各國應辦事宜,妥
為經理,都門內外,安謐如常。」
  一口氣寫到這裡,成一大段,自己念了一遍,覺得措詞疏簡粗糙,正合於事出無奈,
怠迫傳旨的語氣。而「都門內外,安謐如常」,歸功於掌管「各國事務衙門」的恭王,亦
恰如其分。心裡得意,文思泉湧,但就在重新提筆濡墨的時候,聽差在門外報告,說有客
到了。
  曹毓英大為不快,拉起官腔罵道:「混帳東西!不早就告訴你們了,一概擋駕嗎?」
  「是許老爺。」
  原來是許庚身。這沒有擋駕的道理,倒錯怪下人了。當時吩咐請在小客廳坐,一面躊
躇了一會,終於把那通未寫完的旨稿燒掉了才出來見客。
  
作者: fge16 ( TT)   2014-09-09 07:14:00
偶的淑貞~~
作者: barry630621 (難笑)   2014-09-09 11:45:00
作者: zomb12 (笑看一切是是非非)   2014-09-09 14:22:00
看這個系列會把西太后帶入淑貞,然後把東太后代入何晴~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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