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第二章
父親過世那天，我又接受了他的擁抱。
我恨我的軟弱，拒絕不了謙的擁抱與親吻。他高了壯了，充滿了吸引力。他的擁抱溫暖而
充滿力量，笑容也不再徬徨不安，而是充滿自信。他的溫柔愛撫卻讓我感到懼怕，雖然我
仍然是同樣的溫婉笑臉，但我好怕自己會對他上癮。
然後我們就一起去了花蓮泡溫泉。到底是誰建議要去花蓮的？這真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決定
，我們根本就像吸毒犯一樣，一步也不想離開床。我很後悔，自己都三十幾歲的人了，居
然連這點行為都控制不住。
但是我不想踩剎車啊，我想一輩子在他身邊啊。
然後回到現實生活的我們，戒斷又是一次折磨。我幾乎是發狂似的衝進承佑的家裡頭，扒
光他求他跟我做愛。而他笑得幾乎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樣子，使得我氣結。
承佑拍拍我的頭，吻去了我的淚說：「不如，我們結婚吧？」
我的眼中充滿惶恐，「結婚？」
承佑美好的眉眼充滿魅惑。「斷了妳和他的懸念，敢不敢？」
我猶豫了好久，光想像謙會有多傷心我就於心不忍，而且承佑，你又是用什麼心態去跟我
結婚的呢？「你沒關係嗎？」
「妳知道我跟妳一樣，常常喜歡不屬於我的東西。但是我跟妳最大的差別是，我勇於爭取
，不像妳。」他擁著泣不成聲的我極力安撫。
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膽小鬼。
「我愛你。承佑。」我說了一句，謙問了我千百遍，我都沒有回答的話。我說得毫無感情
，但是我就是想說說看，或許以為這樣就能夠說服自己。
我真是個自私的女人。
「嗯。多說幾遍。妳就會相信了。」沒想到承佑早就看透我了。他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
只是低下頭來親吻我的唇，如同以往的溫柔。「李太太。」
＊＊＊ ＊＊＊ ＊＊＊ ＊＊＊
於是我聽了承佑的話，讓他發現了那些新娘雜誌，原本我以為他會像當年發現我跟承佑交
往時那樣暴怒發狂，沒想到謙只是面無表情的半晌，從那副柔軟完美的嘴唇中說出言不由
衷的恭喜，從那張我朝思暮想的臉孔扯出勉為其難的笑容。
這真是我做過最殘忍的事情。
他長大了。就算不在我的保護之下，他也成了一個健全成熟的男人，開始學會了大人那一
套勉強與含蓄，開始帶著大人才有的距離與自我保護。他不再有那樣暴跳如雷的反應，也
不會在我面前失態了。我的感覺既哀傷，又開心。好像照顧了許久的雛鳥終於學會飛翔，
但也終將離我遠去了一般。
他黯然地離開家，好像又跟那個叫做知穎的女孩在一起了。這次是他離開家的時間中最長
的一次，大學期間就算他經常外宿在別的女孩家，至少幾個月也會回來一次，不曾一整年
不見蹤影。
我不停告訴自己這樣也好，應該讓他好好的生活，然後就此忘了我，但是為什麼，為什麼
我卻不停地推遲了與承佑的婚禮呢？
我到底在幹什麼？我在等待什麼呢？
「我說過妳是膽小鬼了。」在他的工作室，他只是戴著他的護目鏡，叼了根菸繼續打磨擦
亮他的雕塑。「不然等這次展覽結束吧？」
「對不起。」
「少來。」他邪笑著將煙捻熄。「有那個時間講這種閒話，還不如脫了內褲，到窗台前等
我。」
「我才不要，那邊是馬路。」我雖然嘴上拒絕，但是很清楚這是承佑為了讓我沒那麼有罪
惡感所說的話。「而且我等一下要去上班。」
承佑笑著放下器具。「我會快點出來的。」
與他做愛是懲罰。懲罰自己的意志不堅，猶豫不決，為了在這份關係中我的罪惡感不要那
麼重，他便會懲罰我。他將我穿戴整齊上半身壓在向著馬路玻璃上，隔著長窗簾，屋內只
剩下他與我赤裸的下體。
他從背後進入我，我咬著牙，不想被窗外的任何陌生車流發現異樣。「忍著聲音的話，我
就會把妳的上衣扯開哦。」他嚙咬著我的耳垂，我感受著充滿菸草味的，他的氣息，因為
熟悉，因為習慣，我並不討厭。
以前小說裡頭，說著女主角被別的男人摸總覺得噁心。但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噁心或痛苦
。或許是我淫亂下作，但對我來說，比起擁抱著謙，讓幸福與罪惡感同時襲擊而來，我更
加覺得與承佑擁抱心安理得。
只是每當承佑吻我，我總想起謙從來不抽菸的，他的氣息總是溫柔而和煦，澄淨而甜美。
那是我這樣的女人不應該得到的。
承佑射在我嘴裡，那更好清潔。他挑起一邊嘴角，憐愛的觸碰著我的唇角，看著我難受的
將他的體液吞下肚。他真的是個美好的男人，為什麼我愛上的不是他呢？為什麼我的愛沒
有模稜兩可，沒有灰色地帶呢？
愛情不是選擇題，而是是非題。
承佑送走我的時候，揉了一下我的屁股。「或許我該射在裡面，有了我的孩子的話，妳就
逃不掉了。」
說得也是，那你為什麼不？我沒有用醫學觀點來糾正他內不內射的說法，他也是醫生，他
清楚的很這只是個無聊的玩笑。但是當我回頭看著承佑的表情，心裡頭便有了答案。他面
對我的痛苦與掙扎，似乎也有些心軟了，因為他本來就是善良的人啊。我有些生氣地瞪著
他，用我自認為極為憤怒的聲音怒吼：「李承佑，不准用這種同情的眼神看我。」
他看著我，笑著點點頭，「知道了。」
我有點懼怕的逃走了。這個世界上除了承佑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我這麼扭曲的愛情
觀了，如果連他也放著我不管，我就完了。而我不只毀了我自己，我也毀承佑的善良。
我不需要任何人原諒，我已經在地獄裡了，但是承佑不同。
＊＊＊ ＊＊＊ ＊＊＊ ＊＊＊
但筱妍告訴我謙要去作戰地攝影師的時候，我的世界崩潰了。
我當然鼓勵他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去做任何他感興趣的事情。但是戰地攝影師？敘利亞？
那是多麼危險的地方！那可是會受傷會死的地方！我的小狐狸，何時這麼獨立自主了？我
是這樣教他的嗎？竟敢這樣大膽的說走就走？
我想阻止他，我想綁著他的手腳，禁止他去，但是我沒有選擇他，又能夠用什麼身分阻止
他呢？而且我說不出口。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夢想，明明知道這個決定下得有多不容易，我
怎麼能夠阻止他？怎麼能夠左右他的決定呢？
所以我用「我愛你」代替了「不要去」。
如果真的一切都來不及，如果這是最後一次，那麼至少，讓我誠實的面對我們之間的關係
吧。讓我勇敢最後一回吧。讓我代替他去死吧，讓我為自己的愚蠢和膽怯下地獄吧。
說出口才讓我意識到我對他的愛竟然如此深刻，深得幾乎生根，每一方盤根錯節都是纏綿
悱惻，每一根枝枒都綻放著愛的綠意，說出口我才知道，這些年來我忍得自己好痛。
愛情本來就是無法隱藏的。
所以我不再逃避了，我決定要和他站在一起，無論他在哪裡，我都要支持他，無論他什麼
時候才會回來，我都要等待下去，就像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背棄我一樣。
上個月他寄來的E-mail和影片我大約看了十幾遍，因為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所以這天
我繼續細數著這麼多年來的種種。每一次的分開與重逢，每一次的感動與心碎，然後讓這
些滿足的陪我入眠。
我專注工作，認真生活，讓自己活得充實而開心，我努力克服著自己的孤獨。為的是他回
來時，能夠誇我一句辛苦了。
我不寂寞，我會等他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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