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幹部，吃飯散步」
還在讀書的時候常聽學長和同學們在那碎碎念的幾句話：「幹部幹部，吃飯散步；吃
兵打兵，早升將軍；苦幹實幹，撤職查辦；東混西混，一帆風順」等等的順口溜，其實這
也是很多職業軍人的心情寫照。下部隊後才有所體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寫照呢？因
為軍中是一個大鍋炒的環境，大伙都是領同個老闆給的薪水，同階級同級數同樣的職缺，
領的錢都一樣（我那時候差一個級數月薪只有差五百元左右，意思就是你這個階級若是都
不晉升，每隔一年升一級就是加薪五百，除了行政院有宣布軍公教調薪幾%之外；喔～還
有一個很特別的，就是同一個階級頂天十二級沒晉升的話，每年會再加發一個月的遮羞費
，不同階級的頂天級數不同，但一般我們習慣性會抓十二級，頂天的概念就是最高級數，
意思就是撐到這個級數就不會再往上調升了），事情做得多做得好，並不會給你多一分錢
；什麼事都不做，到處鬼混摸魚找洞鑽，被抓到也不會少給你一毛錢。重點是必要時該力
求表現的時候要懂得站出來，反正事情也不是都你在做，記得要求底下的兵做牛做馬把事
情做好，到時候記功佳獎少不了你一份；記住一個原則，千萬別得罪你的主官，就算是很
小的事情，得罪了一點好處都沒，反正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軍中制度主官管每隔一段時
間就會調換，但你的考績是由他來評核的，這攸關著你今年能否領得到那一個月的考績獎
金，得罪了對你沒啥好處。那時候的我覺得軍中就像是一個活在共產體制裡人民公社般的
環境，因為大伙都吃大鍋飯，穿制式的服裝，領同樣的錢，作同樣的事，差異點是我們是
在民主國家裡的共產結構，優勢就是退伍後就恢復自由了，所以囉！服役的時候遇過很多
擺爛的幹部、裝死的兵，並不是他們沒能力做事，只是因為他們找到這條當兵的捷徑，只
要我看起來很不靠譜，就容易被忽視，只要沒人注意到我，晃著晃著時間到了，我就順利
退伍了（又或者是順利升官了），事情越多只會讓自己更累而己，台語說的「做到流汗，
嫌到流涎」，阿兵哥常講的「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大家都一樣，混著混著
，沒事就好。
也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制度，造成了部隊中的一個亂象，只要會做事肯做事的，身上任
務永遠一堆，因為長官知道你很好用，很深刻的領悟，在任何單位都一樣，沒有不會做的
事，只有願不願意接的活，因為好用，完成任務的達成率高（不管什麼任務到你的身上，
你都會自己找方法去解決），出包率低，就變得什麼怪任務都和你有關，而那些擺爛鬼混
的呢？只會被賦予簡單的活，甚至有些會基本啥事都沒有。在這樣看似合理又畸形的不成
文制度之下（很正常，我當主官時我也喜歡用會做事的人，而不會把重要的事丟給一個沒
責任感又會推拖的幹部），另一個怪現象就發生了，每當上級發佈公告要求單位派員受訓
時，優先被派訓的都不是優秀的幹部，而是那些擺爛鬼混的，因為，主官的想法是，反正
那些人留在連隊裡也沒啥用處，上級下令又要求要遴選派員出去，就讓他去受訓吧！（怪
吧！正常人的想法應該是讓優秀的或是職務上有需求的先選去受訓，因為這群人懂得越多
，你就越是輕鬆。）就連一些晉升必受的正規班教育也一樣，我就曾有切身之痛，看到公
告有符合條件的晉升教育，主動和主官說想報考去受訓，因為這攸關著我將來晉升必備的
軍中學歷，我個人認為越早去受訓越好，這樣停年一到佔缺相符，就能順利晉升了，但得
到的回覆是「俊宇呀！你還年輕，將來有的是機會，這次機會就先留給某某某吧！（我個
人的內心話：是因為他的存在感很虛無嗎？）而且單位最近任務很多，沒有你的話怎麼辦
？很多事情都做不好的。」我當下的感覺是，呃！那不如就公平競爭吧！反正我和他資格
都相符，而且誰能考上也說不淮，若是不幸我倆都考上了，沒關係，學長比較資深，今年
就讓他去，不要讓單位裡人手不足就好了，我明年還是可以報的，不過主官就是軟磨硬泡
的要我放棄，但這不符合規定，到最後磨到同意讓我報名的核定公文回覆下來時，正好是
我報名截止日到期的隔天才到我手上，搞屁嗎？結局就是我向他證明了，我的存在與否並
不會影響到任務的遂行。
我不是聖人，我承認我也會鬼混，但我鬼混的原則是，先提早把事情帶頭作好，再帶
著他們一起鬼混，這樣就算被發現時，任務也早就完成了，我們只是多了些空閒的時間摸
了一會兒的魚，基本上也沒被刁難過。記得有一回，在我退伍前最後任職的那個連隊時，
曾經集合全連的志願役幹部訓斥（不管老或菜），我只講了一個重點，今天是因為在軍中
，我的職責必須要求你們來共同達成這個任務，倘若今天是在外面的公司，而我是你們的
主管的話，在場可能會有一半以上的人會被我開除，只因為你們的作事態度我不認同，大
家都是領國家薪水的志願役幹部，憑什麼表現的一付連義務役阿兵哥的看不起的作事態度
，你們每一個都是從最底層的菜鳥一路幹上來的，難道會不明白底下的人會怎麼看你們的
嗎？
當然，我承認，一部份人還是會嗤之以鼻的不放在心上，講完之後在我背後吐一口痰
後回頭還是一樣繼續鬼混，但是，有些話就是不吐不快。有人說我背值星時很硬，跟平常
的感覺差很多，會瞬間變成魔鬼值星官。我也必須說，這是我在軍校時被訓練出來的，檯
面上和檯面下，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立場，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軍校生活是一個回憶，就像有同學說的，從軍那幾年，只有在軍校的那三年半讓他覺
得自己活得像個軍人，下部隊後在部隊裡他覺得自己像個掛著軍階的老百姓，完全沒有軍
人的榮譽感。我想或許是他的軍旅生涯不如意，才會有這種感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剛
下部隊時真的會有一種很強烈的使命感，直覺就是不想丟常士班的臉，怎麼說我也是正規
軍校訓練出來的，當然想要有一番作為，而我第一個分發的部隊是最基層的，一到單位時
才發現，全連就只有我一個是常士班的，舉目無親且面對著全連幹部的放大鏡檢視下，我
要求自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很奇怪的感覺我就像個異類，全部的人都等著看
我出糗，但我很順利的撐了過去），後來單位裡終於來了幾個常士的學弟，兩光的程度真
的是，好幾次單位士官都跟我反應，可以管一下好嗎？你們都是常士班的，怎麼素質可以
差那麼多，呼！我也只能告訴他們，沒有比較沒有傷害（但這也相對的表示在他們心中是
認可我的），當然同樣的，我也不希望他們丟了常士班的臉，只是，時間久了，磨著磨著
，使命感就變成了屎命感，淡掉了。
「榮譽」真的是職業軍人的生命。這是我們從第一天踏入軍校就不斷被洗腦的教育，
當時的我們也都深深的認同。這也表示國軍的「政治作戰」及「愛國教育」在軍校裡真的
蠻落實的，這也是優勢，但到了部隊裡頭，要繼續維持這份榮譽感，就只能靠自己了。
台灣的軍校，不像美國電影裡看到的軍校那麼的嚴格，在我那一年還算蠻操的，把我
從「弱雞」操成有胸肌，還有八塊腹肌（如今已團結統一了），單槓拉個十幾下（正常）
，三千公尺跑到十一、十二分鐘（小事），雖然讀書不用像外面的高中那麼認真，但實際
上跟外面的高職學校比起來，也沒差到哪去，如果再加上現在學校充斥到「人人有書讀」
的境界來說，那年頭軍校的素質也不差。
但，你能想像嗎？當時讀軍校只要是好手好腳的就能PASS過關了，竟然還有人誇張到
被留級（或稱降期），我們稱它為「當期」，就表示原本是同學，突然變學弟，怪怪，怎
麼有人會想再多讀一年的咧！（當時規定最多只能被當一期，再被當就只有退學賠錢這條
路，不能無止盡的留級，畢竟我們是拿公費讀書的，國家不會無止盡的投錢在你身上，而
且讀軍校能讀到被當期，也算是人中奇葩。）而且多讀一年，就表示要多延後一年才能結
束役期，然後國家要多花一年的錢供你讀書，如果按照投資報酬率來說，應該是巴不得你
可以跳級早一年畢業下部隊去服役才對吧！但就真的有大我們一期的學長被當下來（我們
也是有同學被當啦！冏），那時候的制度好像是三二還是二一，意思是指三分之二或二分
之一的科目成績不及格，就會被當期，但難度之高，並非一般人可以達成，當然那時候考
試作弊，什麼刻鋼板啦！作小抄啦！其實就跟外面學校讀書一樣，各憑本事的沒什麼差別
啦！升二年級時有幾個36期的學長當了下來分到我們七隊來，坦白說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的
他們應該蠻不自在的，畢竟原本的學弟變同學，看到以前的同學要變成叫學長，拉不下自
尊的他們到最後都撐不下去選擇退學了。只是那時候的我在想，我們37期若當期變38，38
期當了變39，那，39期當期了怎麼辦，靠！不就要直接劃到士校去了！嘿嘿！恭喜囉！（
只能說是哭笑不得吧！）那時候有一個35期的學長，因為車禍住院休養一年多，康復後回
來卻只能補到我們37期來，嘿！所以囉！他是目送他同學畢業的。
當時的35和36期都是在學生一大隊，我們37期兩個中隊在二大隊，34期是兩年半的，
並沒有和我們碰到面，所以印象中學長們並沒有來帶過我們，這個現象在士校應該不會有
，因為聽說士校的實習幹部制度很健全，有連級甚至到旅級的實習幹部都有，當然他們的
學長學弟的制度就比較落實，而且聽說他們的學生連隊是混編三個年級的由學長來帶他們
，同樣的，升到了學長自然就承接了實習制度繼續管理下去。
我們升二年級的時候六隊是收38期的學弟，那時候的二大隊的大隊長剛換成劉中校，
其實帶過我們的大隊長也換過幾個，一年級新生時的大隊長看起來老到不行滿頭白髮待退
的，有一次在集合場教我們唱很一首很奇怪的歌，歌詞好像是什麼「銀色的獨木舟，漂盪
在綠波上...」什麼的，反正就是很奇怪；記得曾經有一任大隊長在要調職前和長官們聚
餐喝醉了，竟然集合我們七隊在集合場，蹲在那聽他訓話長達三個多小時，好像是因為他
太開心了，終於要離開這個全校最多惡魔的七隊了，所以很多肺腑之言不是三言兩語可以
道完的，但學生時期最討厭的基本教練就是蹲下，因為最容易腿麻，又不能動的狀況下，
只能等他下令換腳，但，換腳時腿都麻了，每個人的動作就變得很畸形，然後就從晚點名
九點開始訓話講到十二點多，根本沒有人認真聽他到底在說什麼，其實這算「不當管教」
，但那年頭沒那麼重視，所以囉！訓完之後鼻子摸摸，彼此攙扶著腿麻的同學上床睡覺，
明早起床依然是一條好漢，吃苦當吃補啦！
劉大隊長是待最長時間的大隊長，比較深刻的印象是他常訓我們的三不：
1.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2.不做讓部隊蒙羞的事。
3.不做讓父母傷心的事。
畢業幾年後還有同學惡搞錶框，橫批「不讀書」。
當時是他決定，遴選二年級五隊和七隊優秀的學長來帶六隊一年級的學弟，然後咧！
品學兼優的我自然而然的雀屏中選，成為他們某一個班的實習班長，一開始還蠻精實的，
那時候帶學弟的風格還蠻像流氓的，所以那一班的學弟習慣性私底下叫我「老大」，帶學
弟的也算是後校那段時候蠻爽的一件事，不用跟著被操，而是站在列子外下口令要求他們
，和學弟朝夕相處也是爽爽的過，但畢竟我們還只是十六歲的小毛頭，太不自愛了，一開
始帶他們時都是在隊伍裡跟著盯著，那時總覺得當實習幹部是件很有范的事，凡事都是身
教言教的，但跟著隔壁班一起來實習的同學混熟了之後，被他帶著跟著一起鬼混，常常部
隊集合了，他就拉我找個理由脫隊去摸魚了，到最後連理由都不找，後來因為實習制度被
我們過度濫用（就是裝老裝過頭，一堆實習幹部都跟著鬼混起來），評估過後不行，在實
習二三個月後就歸建回原連隊，只留一兩個比較精實的同學再繼續帶一小段時間後就廢除
了，一樣回歸各連隊自治。
帶學弟算是後校三年生活的一小段插曲，感受一下跟學弟們朝夕相處的體驗，看著他
們的樣子就像是看到一年前的自己一樣，在玩什麼把戲簡單來說都是我們玩膩的，確實也
有白目的天兵在列子裡常常搞怪，但我們就是用那一年多被操被搞的方法複製運用在他們
身上，當然啦！我不是變態，也沒打算被學弟們「坎布袋」，所以僅僅使用一點點的小技
巧而已。
【桐酩小說】百煉成鋼到底是個屁，還是一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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