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校生，和電影裡演得不太一樣」
有時候看到電影台在重播關於軍校生的電影，或是看HBO裡頭演得，把軍校生都給誇
張化了，雖然我也覺得我的軍校生活和電影的精彩度很像，但真實人生裡頭是蠻多白目的
畫面，像每個部隊裡頭一定會有的天兵角色，在軍校裡也有，而且那時我常在想當這些同
學順利結訓後，任官下部隊又是何種場景。然後在學校遇到下過部隊的學長或教官，總是
會和我們形容部隊實況，接下來就會說以後你們下部隊之後，就會像一顆有稜有角的石頭
，一路上磕磕碰碰到處得罪人，直到在部隊裡打滾磨了一陣子，才會慢慢的磨得圓滑，繞
了一大圈就只是在解釋「玉不琢不成器」；但我在部隊中還有看過的是另一種少數族群，
他們擇善固執，堅持做對的事，雖然常會無形中得罪人，但也不願讓自己陷入污泥裡。
都過那麼久了，要挖掘大腦中的記憶真的不容易，而且人腦是選擇性記憶，不想記得
的好像就是會選擇遺忘，像前陣子和後校同學在聊天，他們有提到很多有趣的事我卻像是
第一次聽到一樣，像「他扣」說什麼全隊最白目的那個猴子（綽號叫猴子的同學）曾半夜
拿蚊帳裝鬼嚇人，「金魚」說以前有在大操場玩過大地遊戲，「肥明」說在學校有玩過武
裝接力，我們班跟八隊受訓的女學員組隊，還跑回了全校第一名，福利就是當週放榮譽假
還約了那群女學員一起約去吃麥當勞（對當時的我們而言，那群八隊女生算是姐姐，因為
我們都還未成年，而她們至少都是高中畢業後，才能報考軍職的），這些回憶在我的印象
中似乎是有，但記憶很淺，非常有可能是大腦選擇了遺忘，不然就是事發的時候我人在平
行時空裡旅行，所以沒有參與到。
有時候我還蠻佩服「金魚」的，雖然常聽人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但他對軍校的記憶
好像昨天剛發生的事一樣，感覺他的人生似乎還活在軍校的回憶裡，他竟然記得曾經帶過
我們的每一個長官的名字，像我和他提到有個區仔帶我們帶到沮喪後偷跑回小寢痛哭，他
竟然能在第一時間喊出「謝XX」這個既耳熟又有點陌生的名字，還有一些同學當實習幹部
時的糗態，他竟然都還記得，就說每個人都有一些專長吧！
後校那三年的軍校生活雖然現在回想起來是荒唐的渡過，最大的收獲是擁有一群有情
有義的同學，下部隊後同學這部份還蠻好用的，遇到什麼狀況需要幫忙時，總是義不容辭
的力挺到底，只要是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然而看似無聊的軍校生活，卻也是激發出我對文學的愛好和啟蒙的時期。由於一天有
廿四小時的時間是待在學校裡，當年簽下賣身契的那紙合約，註定了我和後校的不解之緣
，但整天待在學校裡真的很無聊耶！平常沒休假又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校園裡的一
草一木閉上眼睛在地圖上幾乎都能標得出它的位置，有時候那群少尉教官上課真的會上到
不知道他們在上什麼，可能教的內容激不起我的興趣，不然就是遇到自習課，東看西看打
完屁聊完天偶爾趴下去打個盹還會被督課的長官叫起來，沒有網路的那年代，生活中除了
「少年快報」、「愛情青紅燈」、「汽車雜誌」外（別跟我提「奮鬥」，基本上那冊子是
被我們拿來玩五子棋的最好刊物，因為他文字整齊間隙小，所以就成為自然而然的格線了
。）我開始迷戀上看書，什麼書都看，連中山室裡的「勝利之光」、「吾愛吾家」，那時
候這兩本都是青年日報社出版固定會出現在中山室的雜誌，而吾愛吾家則另外每個月都還
會免費寄一本送到你家，當然你放心，看這兩本並不是為了翻閱美女照片，看過的人都知
道，跟「奮鬥」差不多性質，會有美女照片我頭給你（我是指辣妹的涼眼照，一般妹妹的
宣傳照不能算喔！），而且就算真的有正妹照，基本上的下場都會和我之前看過的雜誌一
樣，那幾頁會消失不見或是莫名其妙的被人用不知品牌的膠水黏住；那年頭我們很喜歡睡
下舖，因為躺在下舖抬頭一看都會貼上美女的照片，大概不少下舖都會有。而我純粹是針
對我有興趣的內容看看，當時中山室書櫃裡有蠻多書的，除了上述二本定期刊物外，基本
上有興趣的我都翻閱過了，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有一本翻釋的書，是美國作者在講述關於「
維吉尼亞軍校」的書，作者在書中有一段內容我蠻認同的，這現象不管在美國或是在台灣
都一樣，說的是軍人的身份在社會階層裡是無形中被歸類為「次等公民」，在沒有戰爭的
時候，軍人是沒有價值的（這是事實，也就是為什麼職業軍人總是被批評）只有在有戰事
時軍人才會突顯其價值，至於「次等公民」呢？書中有舉到一個例子，若是在同樣的一個
公開聚會的場合，一個統領千軍的少將指揮官，跟一所學校的校長同席而坐，就會有很明
顯的感覺，大部份的人會比較尊重校長，勝過一個擁有實權的指揮官。
等到中山室的書都看完了，我開始往學校的圖書館借書，圖書館雖然不大，差不多二
三間教室的大小，但是藏書是還蠻多的，但缺點是圖書館的阿姨常常不在，然後我們能借
還書的時間只有利用課堂間下課短短的時間衝刺，每次逛圖書館都是分秒必爭的考驗。那
時候的我幾乎什麼書都看，最累的是看文言文版本的「紅樓夢」跟「金瓶梅」，所以很快
就忘光了，還有一些偵探小說跟推理小說，上課時間看，下課也看，看書的好處就是吸收
別人的知識。另一種感覺是，不同時期的讀同一本書，由於人生的歷練後的啟發，讀起來
的味道和領悟也會全然不同。
休假的時候我也常往書局跑，有時是去買吉他的樂譜，在音樂類的櫃上會有吉他譜的
月刊，內容會有一些當紅流行歌的樂譜及指法教學，有時候會去看書，但大部份是像痴漢
般幻想著能否在書局裡有一段劇情般的和正妹不期而遇，坦白說看書的正妹不少，但大多
數都不是單獨來的，那時的心裡總想，那個正妹應該也在等著有人前去搭訕吧！但那時期
最喜歡買的書，應該就是「讀者文摘」，因為內容都是短篇文集，讀起來比較不燒腦，小
小一本也不佔空間，所以固定去書局會買一本最新的回來看。
但真正激發我的文學創作的起源，卻是因為一個鋁箔包。
小時候我的作文往往都只是在及格邊緣，因為寫作文這件事對我而言是蠻累的一件事
，因為要寫好多字，還要想要怎麼掰，所以從小到大我的作文都是隨便寫寫，一直到國三
時的某一次模擬考，我的作文成績竟然拿到全班最高分，那時滿分50分，我記得我拿到46
分，為此班導還公開表揚並要我上台朗讀，那時候的題目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在那
年頭作這個題目還蠻特別的，當時每個同學寫的內容大多是，時光倒流後他們想去做些什
麼，或是改變什麼。而我寫的內容是，敍述時光若是真的能倒流的話，我會試著去阻止爺
爺的那場車禍，還有什麼的，最後的結論時，可惜時光無法倒流，所以我只能在這裡寫下
這篇作文…等等諸如此類的，就這樣拿到高分，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作文題目要能激發
一個人去思考，才會寫出一篇好的文章。
在後校的圖書館裡我拜讀了徐志摩和林徽音的詩，起初是出於好奇而且不懂，為什麼
這些白話詩雖然不像文言文那麼艱澀難懂，但用簡單的文字，怎麼依然能拼湊出那麼難懂
的意涵，長詩和短詩的意境不同，徐志摩的「愛眉小札」，短短的淺淺的在敍述他和陸小
曼間的愛情，用書信調情，然後再集結成冊出書，這還蠻屌的，那個年代的文人喔！撩妹
的方法就是寫詩！但怎麼寫，才能寫到意表深情，卻又清新脫俗，就算很俗，也不會俗不
可耐；接觸的詩之後的我才明白，詩人，是因為愛才開始寫詩。在林徽音的詩集裡，我讀
到了詩人總是在孤寂中創作，就算躲在擁擠的人群裡，詩人，還是孤獨的。如果可以穿梭
時空，那時候的林徽音穿越來到現在，也依然是正妹一枚，因為我覺得照片裡她的容貌及
氣質，很容易讓人迷戀上像她那樣很有時代感的女子，難怪那麼多文青深戀著她，就算金
岳霖留著一個小王的名號也因為深愛而決定終生不娶（他愛上她並示愛時，林已是梁妻）
，換成是我應該也會陷入那個深淵吧！
那時候的我休假時在書局裡買了一本「隨想手記」的筆記本，一開始像寫日記般的在
記錄著當時的心情，現在拿起來翻閱，時而好笑，時而感慨，除了看到自己潦草又充滿稚
氣的字跡外，才知道原來小時候的我就是個性情中人。從手記裡看到了在國中時就迷戀著
和我住同棟樓的資優班學姐，讀軍校後一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寫情書給她，但從來沒有
收到她的回信，如果當時的她有把我寄給她的情書留下來，現在看的話一定會笑破肚皮。
中斷寫情書給她好像是因為一場意外，有一回休長假回台南，那時的她還在讀台南女中，
總是一頭長髮及腰的她，明媚的雙眸帶點似貓的神韻，不食人間煙火的像仙女般飄過我眼
前，當時的我在樓下等著她下樓，己經思考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要去向她告白，雖然那時候
的我在她還沒出現時已經在社區門口練習這場獨角戲許久，「看到她一下樓，攔住她，大
膽的跟她說，學姐，我喜歡妳很久了...」但看到她騎腳踏車出現時我仍然是呆愣在那！
因為我不曉得她什麼時候會出現，所以見到心儀的女神現身時還沒反應過來，回神在心中
確認好等等的開場白後一路沿著騎樓跑去追她，原本想好的劇本是突然跑到她前面時一個
急煞差點撞到我，然後我擋住她向她真情告白，就算心裡早準備好會被打槍，但我是抱著
至少此生無憾的想法去賭這一局的，反正最差的結果就是那樣，怎麼說也要在熱血青春裡
刻下一個完美的告白印記。
然而現實情節卻是在我就要追上她的前一個巷口和一台從巷內衝出來的摩托車相撞，
直接擋住了我，和我要去追求的愛情，人車相撞的結果，我是毫髮無損，而騎車那位阿姨
卻進了醫院（看軍校把我訓練的有多壯），當然我跟阿姨之間是沒有擦出任何愛情的火花
啦！事發後我趕緊叫救護車把阿姨送到醫院，到了醫院後我左思右想想遍了各式各樣的理
由，就是不敢跟老媽說我是為了追女孩子才把人撞傷的，但是，「為什麼要用跑的呢？」
面對老媽追殺式的逼問，「要去買東西啦！」「要跑去看電影啦！」但為什麼要跑呢？很
瞎吧！這原本應該是一段美好的告白情節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場景，是男人怎麼可能說得出
口啦！後來替我解危的居然是這位腦震盪的阿姨，因為她跟老媽說她是先看到一團白影飄
了過去，隨後馬上就和我相撞，所以應該是有不好的東西迷惑了我們。最後這場鬧劇的收
尾竟然是我媽硬拉我去天公廟收驚，因為她認為我是撞邪了才會這樣跑，我也只好配合演
出，好像就是這回事的選擇性遺忘了這段記憶。
後來學姐也順利的考上台大，畢業後成為一名記者，而我這位青春少年兄，這輩子絕
口不提的就是這檔被認定是撞邪的糗事，我想我會開始提筆寫東寫西應該多少和她有關吧
！畢竟情書也寫了不少！
但是我的第一個創作短詩，卻是因為一個鋁泊包，那時候教學區的一樓販賣機裡，賣
著一款已絕版的鋁泊包茉莉綠茶飲料「花語」，這款飲料的側面寫著不同花的花語，像康
乃馨是善解人意、玫瑰是任性，由於每一罐的花語會不同，所以那時候的我把這些優美的
詞句搜集起來，重新拼湊出我的第一篇短詩「花語」，然後因為國中時唯一欣賞的是唐代
詩人「陳子昂」的那首《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
然而涕下﹗”這是唯一一首讓我有感而發的古詩，也讓我以他為榜樣，因為我覺得詩不在
多，能留下一首傳頌千年的就很了不起了，再加上當時的我專研在手相上，於是給自己取
了一個筆名"子昂居士"，一直到了上二專時接觸網路後才開始將我的創作一一PO上網，後
來有個學弟知道了我的筆名後，竟然給我取諧音叫我「止癢居士」。
後校三年的創作都是在課堂間，那時在軍校裡，若是跟同學說我會寫詩，大概會被笑
很久，所以當時的我都是寫在小本子裡，有空時再拜讀拜讀自己的創作在那自High，二專
時正式接觸愛情後，應該說後校時期的詩是渴望愛情，二專時期是歌頌愛情，那時候的我
覺得，不同時間點的創作，會有不同的味道，因為成長的歲月，不同歷練，寫出來的東西
感覺就是不一樣，若干年後回頭讀自己創作的詩，有些會覺得幼稚好笑，有些會覺得不可
思議的我會創作出連現在的我都不見得寫得出來的詩句。
那時候的我也曾想過，或許有一天我會寫一本書，內容是寫著我後校三年的荒唐人生
，但沒想到的是退伍多年後才寫，其實也對，在那個民風還沒完全開放的時期，坊間有一
本被國防部視為禁書的「約旦狂人在隘寮」曾經紅了好一陣子，聽說當時的版權被人直接
買斷絕版發行，那是一個義務役預官寫的，作者於書出版後沒多久就選擇了離世，我雖然
從沒看過，但聽說內容是在講述一位從約旦軍校受訓回來的營長在隘寮營區的作為，當然
也有人說是作者過渡偏激的言論。我個人的觀點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活在現實的
社會裡，還不是一樣有許多黑暗面跟不為人知的地方，全是看你用什麼樣的角度來看事情
罷了！但如果現在這本書我是在服役的時候寫，我想，我應該是會很黑的渡過我的軍旅生
活，何必呢？
也是一直到出社會工作了幾年後，才開始回想起好像，可以慢慢把記憶中的那年少回
憶找一些回來，就算是錯過了同齡人相同時代的生活體驗，但精彩度也不枉此生的選擇，
進軍校之後才知道，原來，跟電影裡演得不太一樣喔！
【桐酩小說】百煉成鋼到底是個屁，還是一個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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