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牛仔很忙，農夫漁夫水電工都很忙，忙不打緊，
慘的是貪婪諸侯當道，愚昧官僚當權，平民百姓窮忙一場。
而身為學生會長的丁一，今日也違反道家清靜無為的精神，
為了吃力，不討好，沒支薪的工作，裡裡外外忙了一圈。
丁一先是盜用宇文鑀製作的程蘭英人偶，
在大禮堂集合所有學生發表演說，分配好各項事務後，
發訊息給程蘭英，告知程家防衛系統被入侵，誘使他登出。
再於晚間九點抵達牆邊，接應傷痕累累的宇文珊，
把她揹回保健室，處理好傷勢並安撫她睡著後，丁一離開系統，
火速趕到夏秀芳的房間，推著近來頗為愛哭的小女孩到書房，
再藉口要引開程蘭英，一走出書房卻是衝往程蘭英的臥房。
程蘭英的帳號，綁定在他臥房床邊的機器裡，
匆忙離線的他，打算處理好防衛系統，就再度回文蘭，
因此幾道安全鎖皆處於解開的狀態。丁一將房門鎖上，
躺床上並將裝置套好，很輕易就以程蘭英的身份來到宇文家塔。
「目前的情況，嗯，應該先瞧瞧特殊指令。」
表明身份的丁一，先將程蘭芸嚇倒，
然後他對著宇文鑀和小唯，開啟了控制面板。
丁一的帳號由於有學生會長的身份，在一般指令欄的旁邊，
還有會長才能使用的特殊指令，如今他盜取程蘭英的帳號，
好奇心驅使他立刻察看，環境委員長擁有的各項特殊指令。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學生會長只有召集會議，
人事任免、提案否決、將意見箱的文件倒入資源回收筒，
這些不痛不癢，官冕堂皇的無聊選項。而環境委員長，
竟有對女孩眼神放電、強邀（強行邀請）、強擁（強行擁抱），
強吻（這還需要解釋），這一卡車的好康指令？」
丁一話剛說完，系統的語音立刻響起。
「系統對此進行解釋，上述的特殊選項並非經由職務而來，
程蘭英與高崇歡，系統判定兩位男性的帥度超出標準值甚多，
因而對他們開放這一類的指令，不過他們從未使用過。」
「他們本身就是發電機，還要靠指令來對女孩放電？
難道連眨眼睛也不會嗎，這些玩意兒簡直脫褲子放屁。
算了，目前雖有程蘭英的外型，但她們已知道我是丁一，
若還使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指令，也只像是在性騷擾，
唉，而且忙成這樣，哪還有閒工夫玩花樣。」
丁一快步到小唯身旁，左手從後方扣住她纖細的頸子。
「丁一學長？」
「至少沒掐太緊讓妳難以呼吸，小唯學妹，請稍微安份點，
這不是妳的蘭英先生在對妳強邀強擁，放心，也沒有強吻，
妳只不過被綁架了，做為我用來威脅小鑀學妹的人質。」
「丁一，你快放開她！」
「莉茲小姐，打開妳的控制面板，我有傳個訊息，
請依照裡面的指示，把妳目前所擁有的人偶，
依序派去我指定的地點，命令下達完畢後，
就立刻放棄妳對這些人偶的指揮權。」
宇文鑀看著控制面板，臉上出現極為訝異的神情。
「把她們派到高家塔？ 你究竟有甚麼企圖？」
「快照我的指示做，若再唸出訊息的任何內容，
妳可愛的小唯學姐，就會多受點苦呦。」
丁一用力勒緊小唯的脖子，她忍著一聲不發，
但痛苦表情全寫在臉上，心疼她的宇文鑀只能依指示照辦，
當人偶開始移動，確認過她已放棄指揮權的丁一微微一笑。
「喂，小唯學妹，剛才程蘭芸掐妳，妳馬上哀求，
我勒妳怎麼就不配合演出一下，真明顯的差別待遇。
想不到長得帥也有缺點，演起反派變得特別吃力呢！
不過這也可能因為是妳的蘭英先生正在抱著妳，
才讓妳心中小鹿亂撞到忘了要尖叫吧。」
「學長你，你，你少胡說。」
「丁一，你這人渣，以前的安份模樣果然全是裝的，
一換上帥哥的臉孔，甚麼綁架，威脅，調戲女孩子，
種種無恥行為，你都做得出來，變成貨真價實的斯文敗類！」
「莉茲小姐，達西先生若不是帥哥，
恐怕初次見面時，才傲慢個一次就準備仆街了，
後面又哪還有任何機會來洗刷偏見呢？
況且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那次在夏秀芳的別墅，
我把妳嚇得花容失色，並不是我們的初次見面。
因為妳早在冒充夏秀芳，接手那一盤諸侯棋時，
就目睹我了因病而滿懷鬱悶，所衍生出的兇惡兵法，
真糟糕呀，意外被一個小女孩看到我的真面目。」
「若是秀芳姐繼續下那盤棋，你也會這麼對待她？」
「嘿，妳這假設大有問題，我不知道是妳中間替換了她，
這不就表示我從頭到尾，都認為是夏秀芳在下棋嗎？」
宇文鑀聽到丁一這麼回答，雙腳用力一蹬，
整個人向丁一飛躍而來，她可是繼宇文珊和夏秀芳之後，
持續稱霸諸侯棋的棋手，認真起來其動作之迅速，
讓丁一完全來不及反應，就已被她抓住了右手。
「你果然是個人渣，秀芳姐對你那麼好，
可是你竟以這麼殘酷的方式來回報她！」
畢竟是小女孩，只有速度卻沒甚麼力量的宇文鑀，
此時以她左手食指的彩繪指甲，輕輕抹破丁一右手的表皮，
再將藏於指甲裡的毒藥注入，手法可說是熟練至極。
「我可受不了夏秀芳始終對我相讓的態度，
妳不曉得人若醜陋，自尊心總是特別容易受傷，
所以不好好教訓她一下怎麼成，誰知是妳跑來頂缸。」
「那我可真倒楣，碰上你這面惡心毒的傢伙。」
宇文鑀有一搭沒一搭隨口應答，
並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等著丁一毒發，
但幾分鐘過去，丁一竟然也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要說手段毒辣，我哪比得上大名鼎鼎的人偶師宇文鑀，
只可惜我正如莊子的故事裡，那一棵外型凹凸扭曲，
不合繩墨規矩的樹。因其無用，木匠懶得多看一眼，
因其醜陋，人們皆嘲諷訕笑，避之唯恐不及。
我使用諸侯棋系統，而傷及了中樞神經，
雖逐漸在痊癒，唯有右手可能因受損過度，
絲毫不見起色，這陣子愈來愈不靈活，也幾乎沒有知覺了。
好玩的是，妳、小唯、甚至宇文珊，
有的心細如髮，有的善體人意，有的聰明伶俐，
卻沒有人發現我在這段歲月裡，逐漸變成一個左撇子，
所以別訝異毒藥失靈，它沒有因為妳的彩繪指甲而受潮，
純粹只是我的右手已沒甚麼血液在循環了。」
「甚麼！」
丁一的左手放開小唯，狠狠劈向宇文鑀的頸部。
「還有要讓人昏倒，用這招比較有效。」
看著頹然倒地的宇文鑀，想走上前抱住她的小唯，
卻又再度被丁一扯住脖子，她終於淚流滿面開始向他哀求。
「丁一學長，你贏了，都是我們不好，
只求你別再傷害小鑀，我願意任你處置。」
「這話說的很不合邏輯，既然妳都說我贏了，
妳本來就是隨我處置，我又何必答應妳的請求？」
丁一上前半步，把小唯拉進他懷裡，
並用左手環抱著她的頭，擋住她滿是淚水的雙眼。
「我能想像溫柔的妳，已準備用惡狠狠的鮮紅眼睛來瞪我，
所以我不會讓妳回頭。而妳閉上雙眼，就能清楚感受到，
站妳身後的不是妳那善良的蘭英先生，只是壞透的丁一學長。
在文蘭高中，最讓我感到頭痛的人其實是妳，
雖然妳並不像有些女孩那麼耀眼，但妳的心細與體貼，
反而最可能使我的計畫失敗，所以縱使我很不忍心，
縱使我總是會想起妳照顧其他女同學時的情景。」
「丁一學長，求求你，別再傷害任何人。」
「對了，小唯學妹，最近學校裡有個傳聞，
若學園祭時，在校園的某一棵樹下跟喜歡的人告白，
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唉，老愛做甚麼情人節巧克力的妳，
就是太迷信這些了，才會搞到現在已沒機會，
向妳最深愛的蘭英先生告白了。」
丁一先是使勁一扭，再將左手放開時，
小唯嬌弱的軀體，倚著他緩緩下滑，而直到她躺臥於地，
丁一也不願多看她一眼，因為那必然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可以的話，我還真不想殺妳，
妳是全文蘭最善體人意也最溫柔的女孩，
文蘭祭若少了妳，可有多麼令人惋惜呀。」
此時倒在一旁的程蘭芸突然站了起來，
口中唸唸有詞，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剛殺掉小唯的丁一，
稍微嚇了一跳。但他隨即冷靜，看著她跳起奇怪的舞蹈，
小唯的屍體也隨著舞蹈進行，逐漸飛散成一片片羽毛形狀的光。
身為諸侯棋系統開發者，也下過許多次的棋，
丁一很清楚那是棋子在死亡後，被系統回收的正常現象，
這畫面宇文珊若看見，她還能自欺欺人說這些女孩不是棋子？
「程蘭芸，妳這舞究竟要跳到幾時？
我知道小唯幻化成光的現象與妳完全無關，
但妳這樣真的很像在施咒的女巫，宇文鑀是人偶師，
所以妳是想藉此表達操控別人是妳的家學淵源？」
程蘭芸最後以頗為詭異的姿勢倒地，
丁一卻面無表情，因為塔內的燈火突然開始閃爍，
不時發出怪異的聲響，四周的空氣則一下熾熱一下冰涼，
甚至能看見如同沙漠裡因熱氣蒸騰，所發生的景物扭曲現象。
擅用亡靈棋的丁一，對於這類繪聲繪影的靈異景象，
早已司空見慣。他眉頭微皺的原因絕不是殺了個善良女孩後，
怕她變成鬼來報復，而是在他心中突然浮起久遠之前使用電腦，
看到藍白畫面時的那種極差感覺，這使他趕緊打開控制視窗。
「程蘭芸身材這麼好卻不跳豔舞，還搞得跟祈雨似的，
原來是在讓某種能癱瘓整個系統的病毒生效？」
丁一赫然發現，他已無法登出系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