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舅舅，這情況是？」
宇文鉦利用程蘭芸讓系統感染了病毒，
等系統徹底完蛋，就能成功殺死待在裡面的所有人。
但他沒想到自己女兒竟也深陷其中，在無奈下只得同意，
讓程蘭英帶著夏秀芳，重新回文蘭高中，由內部解決病毒。
他們一接近文蘭湖，就聽見夾雜歡笑的鼎沸人聲，
幾百位女學生有的搬東西，有的進行湖心亭中的舞台佈置，
而更有的是許多三五成群的小團體，或許是同一社團，
也可能是彼此間十分要好的，紛紛聚在湖畔開心聊天。
這會使丁一腦神經崩斷的女高中生群體聲音攻擊，
聽在關懷她們多年，還為此創立這所虛擬高中的程蘭英耳裡，
全如銀鈴般悅耳的鶯鶯燕燕。襯著天空不斷灑下的流星煙火，
讓程蘭英幾乎忘了任務，他佇立良久，感受那彷彿回到過往，
研究中心的那幾年，這群女孩們仍有著無限希望的快樂時光。
「這應該是丁一的傑作，他知道珊的死亡，
會讓這些依附著珊而生的女孩們一起陪葬，
所以擅長使用亡靈棋的他，將她們全轉成了亡靈。」
「舅舅你不知道這方法嗎？」
看著夏秀芳的疑惑表情，程蘭英淡然一笑，
他這外甥女，似乎對美或浪漫的場景事物，並無多大興趣。
或許她一下育幼院，一下寄養家庭，然後在高家又因病被放逐，
多年的流離失所，讓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就丟失那份少女情懷。
「諸侯之棋是為了權與利的爭逐，而衍生的戰爭之棋。
在棋局中，人類棋在死後雖有機會化為亡靈棋重返世間，
但清一色全是變成怨靈。因為任何人在戰場中死亡，
才發現到自己其實不過就是某人手中的棋子，
心中當然就只剩那份不甘與濃濃的怨念。
況且要殺死她們，我又怎可能下得了手？
也絕對不願意看到她們之所以能繼續生存，
是因為變成仇恨的化身，因此我從未想過這方法。」
「但是她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甚麼怨恨，
反倒都很快樂的樣子，這是為什麼？」
程蘭英瞧著夏秀芳仍一臉不解，他笑了。
「她們為什麼快樂？ 這問題不能由我回答，
也不該用言語回答，妳就自己親身去感受吧！」
程蘭英用雙手，冷不防把夏秀芳往前輕推，
當她一離開建築物的陰影，星光月光加上強烈的火光，
讓血腥公主的白晰臉龐與慌張表情，立刻吸引許多女孩的目光。
「秀芳學妹，妳終於來了！」
十幾位女孩走過來，其中的小琪笑著握住夏秀芳的手，
把一個小物品放她掌心，夏秀芳一看，是枚以色紙折成的勳章。
勳章背面是以摺紙技術形成的凸起圖案，一張帶著滑稽的笑臉，
正面則是文蘭高中的校徽，交纏的兩根豆苗，豆苗上有個太陽，
下面是個弦月，勳章正上方還別了一個可愛的小別針。
「這是小玲的作品？」
「對呀，小玲這次特別以七色紙折了三個，
還拜託趣味化學社的社長，在勳章表面塗上幾層保護膠，
這樣掛在學長們的胸前，才不會一個不小心就被壓扁。」
夏秀芳順著小琪手指的方向看去，
被眾多女孩包圍的高崇歡，胸前正是掛了一個這樣的勳章。
「高學長的那枚勳章，是小玲親自幫他別上的，
而蘭英學長，呵，當然交由小唯了，但她好像還沒到。
學園祭之所以能成功舉辦，都要感謝他們兩位學長，
先說服了許多反對的家長，而後又打倒頑固的校長，
我們就自作主張，給他們小小的授勳儀式。」
夏秀芳望著掌中的勳章。
「共有三枚勳章，所以這個是丁一的，
要交由我來幫他別上嗎？」
「丁一，他是誰呀？」
小琪一臉疑惑。
「小琪妳別鬧了，就是我們的學生會長丁一呀，
我剛好要找他，妳知道他在哪裡嗎？」
小琪笑著輕輕拍一下夏秀芳的頭。
「秀芳學妹平日正經嚴肅，想不到在熱鬧祭典裡，
也開始瘋言瘋語，嘻嘻，這樣才對嘛，放輕鬆點。
不過待會妳要和宇文珊學妹，一起在湖心亭裡合奏，
稍微洗個臉振作精神吧，前夜祭拖到快要半夜才開始，
不少同學都先瞇了一下，秀芳妳也是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丁一才是學生會長吧？」
夏秀芳激動的質問語氣，讓小琪嚇得退了一步。
「秀芳學妹，妳怎麼了，
要和妳一起演奏的小珊學妹，
才是學生會長吧，妳是不是太累了？
啊，我知道了，妳一定是在氣小玲偷跑。
我那時有說，她和妳的勳章既然都要給高學長，
應該妳們倆一起替他別上，但是遲遲不見妳來，
大家又一個起鬨，所以才沒等妳，妳別生氣好嗎？」
夏秀芳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手上這枚勳章，也是要給崇歡的？」
「咦，不然呢？」
夏秀芳再度瞧一眼，離她有著十幾公尺遠的高崇歡，
若是昔日的她，見他被這麼多女孩包圍，心中必然會酸酸的，
鐵定是快步上前，也要和小玲一樣，向這個非常受人歡迎，
光采耀眼的大哥哥，表達她崇拜與愛慕的情懷。
現在的她卻有著淡淡的排斥，
或許是替高家執行的最後任務已結束，
讓夏秀芳突然感覺自己好似放下了甚麼。
也可能被程蘭英抱在懷裡時，她才體會到家人的關懷，
其實應該是沒有權利義務在交替輪轉的那種無私。
當然也是這幾年突如其來的重病與低潮，
讓她汗顏在身體健康時，曾遇過因生病而顯得陰沉的人，
總是不痛不癢說幾句，你應該多接觸人群，你要有點自信，
這一類她自以為有安慰到對方，或是積極且正確的話語。
如今病魔纏上了自己，
夏秀芳才發現除了不太說話的程蘭英，
以及和她同病相憐，知道怎麼逗她開心的丁一，
其他的人，她都不太願意搭理。就更別說要她現在，
還往高崇歡的身旁，那始終圍滿著人群的地方擠。
「要是此時給我遇上了幾年前的我，
那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的討厭嘴臉，
別怪我來個劈頭不理，拳頭沒打她臉上都算客氣。」
夏秀芳說了一句讓小琪完全摸不著邊的話，
手中是要給高崇歡的勳章，人卻轉身奔往學生會的辦公室。
她或許還沒發現自己這突然的舉動，是因為她隱約感覺，
隨著宇文珊的死亡，丁一似乎也不打算回到這裡了。
那個始終令人難以猜測的丁一，
一定是用某種方法，讓所有的女孩們都忘了他。
丁一為何要這麼做，夏秀芳推開房門的手正在顫抖，
她愈和宇文珊相處，就愈感覺自己比不上宇文珊，
最後只剩一個理由，支撐她微小的自信。
「再怎麼樣，丁一都不是為了宇文珊來這裡的，
他是為了找到我，才會踏進這所文蘭高中。」
然而房門一開，學生會辦公室裡，
那原本應該是丁一的位子，如今桌上卻空無一物，
換起工作像吃飯的他，早把待過這裡的痕跡抹得一乾二淨。
夏秀芳翻遍桌內所有抽屜，連個橡皮擦也找不到，
把搜索範圍擴大到整個房間，才終於發現壓在一堆雜物下，
那用來做為學生會長選舉的投票箱。閃出喜悅神情的她，
費了番手腳打開箱子，本該堆積如山的反對票及廢票，
竟半張也沒剩下，她一陣癱軟無力，緩緩跪坐在箱前。
「你太狠了，真的太狠了，做得那麼絕。」
夏秀芳這才知道她的馮諼，已飄然遠去，
在她奪眶而出的淚水把視線完全模糊前，才瞄到夾在箱蓋邊緣，
那沒有任何污損紅絲，且紅印不偏不倚蓋在贊成格中央的選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