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
前言
個人解讀不同,OOC有
因劇情發展有重要角色死亡,及原創角色出現
天光明媚,明媚到一點都不像颱風剛過境,且差點把前天的前夜祭吹掉的和平模樣。
幸好颱風來去匆匆,第四十四期名人戰七番勝負第二局才能如期在東京都文京區的飯店內
舉行。
鶴田周哉七段一早就到飯店準備,昨天是指導棋的一員,今天則擔任大盤解說的解說
人;協助他並代觀眾提問的是鈴木二段,今年四月才剛參加入段儀式。
對於這次頭銜賽,鶴田和鈴木事前做了一些準備及討論。
在昨天指導棋結束後,鶴田的好友之一奧田七段找他們一群既是院生同期,又是前後
兩屆入段,近幾年還接連闖進頭銜賽循環圈的幾位朋友去吃飯。晚餐期間向來不多話的奧
田難得講了一堆話,除了前夜祭時眾人驚訝進藤名人突然染黑的頭髮外,多半內容都是在
分享韓國比賽時目睹的第一手情報,從棋局的變化、討論,與其他國家的人語言不通的痛
苦,以及最重要的兩位老師們的戀情。
這不能怪他們太八卦,就是作為一般人,至少同處一個圈子裡的人來說,怎麼可能不
好奇這些趣事呢。所以鶴田當下有多愉快地聽,事後思考對應就有多麼痛苦。
席間與奧田同期考上的河野陽太七段還笑話他「想那麼多做什麼,照你平常解說的氣
勢,不讓記者插話就好了」,這才點醒了鶴田,讓他從介紹有獎徵答的獎品開始就熱力全
開地帶動氣氛,把臺下陸續聚集起來的觀眾逗得樂呵呵的。
下午賽程進行半小時後,正在進行關於中央後續發展的有獎徵答的瞬間,會場尾端掀
起一陣騷動,鶴田轉身眺望門口處,留了一頭長髮,氣宇非凡的塔矢棋聖赫然現身,泰然
自若的模樣彷彿置身八卦風雲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鶴田既頭疼又佩服,奧田在報導出刊
的早晨所品嘗的錯愕,言語竟描不出六分。
還好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極快速地轉換好心情,「啊,是塔矢棋聖到場了。讓我們掌
聲歡迎。」作為後進,卻又身兼講解主持人的鶴田朝亮塔矢棋老師點頭致意,空著的右手
掌心向上熱情地往身旁一畫弧做了個邀請手勢。
鈴木二段立刻機敏地穿過人群引領塔矢棋聖入場。
廳內頓時只聞爆炸般的掌聲,這讓繃緊神經彼此對視的鶴田跟鈴木鬆了一口氣。
其實網路上有不少年輕棋迷聲援,但考量到沒有出聲的人或許更多,倍感壓力他們又
或是院方實在難以拿捏態度。
「塔矢老師我們正在進行中央這塊的發展推測,您跟兩位老師交手許多回,要不要也
一起來猜猜看?」帶著溫和笑意的塔矢老師來到臺上接過麥克風,聞言一雙眼銳利地掃視
過大盤,鶴田察覺觀眾引頸期盼的目光,在老師單臂環胸準備開口的瞬間,經驗老道的掐
準時機笑嘻嘻開口:「但塔矢老師不能說,」臺下發出一陣扼腕嘆息,「得等到大家提供
答案了才行,不然棋迷們跟著您猜,我們準備再多禮物都不夠發。」
這段情緒轉折讓笑聲掌聲混在一起,差點掀了大廳屋頂。
塔矢棋聖也從善如流,點頭應好,「好,等大家。」
「那我們給大家三分鐘思考,一邊作答,一邊來問問看塔矢老師有沒有禮物可以提供
。今天院方準備的禮物裡頭,有一本是塔矢老師出的布局書。」鶴田走往臺側,拿回一本
繪有局部棋盤圖片作為封面的書,上頭寫著「AI與布局——劃時代的變化」。鶴田翻開封
面,與觀眾分享其中一面,「這裡面剛好有介紹到今天這塊局部的變化,塔矢老師要不要
跟我們分享一下?」
「沒問題。」自AI橫空出世贏遍各國好手之後,所有人的思考方向也跟著改變,最顯
著的變化是圍地的方式多以圍而非用劇烈的攻殺取代,過去的布局便一個個受到衝擊。
他們撤掉盤面上一大部分的磁鐵棋子,由塔矢棋聖依序擺放定石手順時,臺下零星閃
爍起幾道鎂光燈,鶴田跟鈴木自然也注意到老師右手無名指上,比白棋比燈光都還耀眼的
存在。
避免記者徒生麻煩,鶴田不待塔矢老師擺定最後一顆棋,就率先代觀眾發問,牢牢的
把掌控權握在手裡。
亮不阻止,也不像跟光一塊主持時喊他急什麼,只是沉著氣順應對方的節奏將整個活
動進行下去,好將自己任性的決定增添的麻煩降至最低。
等講解完定石,公布答案,再往後分析盤面上的局部變化,流逝的時間不知不覺化作
兩份讓飯店服務人員送到光和伊角手邊的下午茶,清楚地映在螢幕上。亮趁此將麥克風還
給鶴田原先的搭檔鈴木,告別觀眾離開大廳。
午後的廳外一片寂靜,沒有人追出來,亮按棋院與飯店過往的合作習慣,搭乘手扶梯
上二樓。
手扶梯盡頭是一篇如鑲在畫框裡的秀麗綠景,讓熱陽烤得溫暖明亮。剛才光逮住伊角
的誤判,正展開一連串的急起直追,強勢的風勁彷彿如外頭搖擺吹落的葉,再被從遠處急
忙奔來的少女捲起升空。
亮停在那片景緻前,俯視少女慌忙奔跑,陽光下折射偏紫的長髮生氣盎然,輕輕夾藏
一片不知是這一路上哪零落下了濃綠的葉,這種生怕錯過什麼的倉皇與亮記憶裡的成熟穩
重截然相反。
吵架的隔天是固定指導彩的日子,當時他隨著習慣走入棋會所,市河小姐如往常與他
打了招呼,沒有多過問什麼,只是讓他坐在會所的老位置,遠遠離開人群。
亮坐在棋盤前,棋具卻遲遲入不了眼,反倒是默默走來臉上掛著沉靜神情,一點也不
像十一歲小孩的彩,讓他匯聚了渙散的心思。
幾乎是用瞪的,亮克制不住溶進血液裡的憤怒與無力,想藉由咆哮驅趕眼前的「敵人
」,他想問為什麼把屬於自己的人和注意力都吸引走了,他想問在彩身後的那個人。
但記憶裡朝他走來的彩一如當年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一雙年輕炯亮的眼映著棋盤,
行走的步伐筆直而堅定。
年僅十一歲,這樣一個深愛圍棋的小孩,與當年的自己如出一轍,根本不是他口不擇
言罵的「干涉別人人生」,事實上干涉的人是自己才對,他們師徒倆都選擇了面對。
——是我在逃避不想面對。
曾經以為是自己當時沒有足夠的吸引力才讓光移開癡狂的注目,不過是為了緩解痛苦
尋找到的虛假答案罷了。
亮垂頭凝視右手指根的銀色圓圈,左手不住地摩娑著指環,他應該要更誠實面對自己
的佔有慾。
那抹縈繞在心上如青淤的紫褪去了疼痛,正如一手虎形帶來的攻擊優勢,必也有棋型
上斷點的缺陷,他足足比光晚了好些年明白成長的苦楚。
同樣的夏末初秋,同樣的人,心境卻被刷洗了一輪。
亮呼出一口長氣,幾乎吐盡肺裡所有的鬱,而後深吸,返身往一樓走去。
飯店大廳的中央彩駐足在大盤解說會場跟通往二樓手扶梯的中間位置,稚嫩的臉龐寫
滿猶豫,看向大廳想往右走,看向手扶梯想往左走,和自己幾個小時前一樣。
亮想笑的情緒輕輕爬上嘴角,他略微揚高音量,在這午後泛著慵懶的空曠處清澈盪開
,「彩,跟我來。」
循聲望去,彩一瞬呆滯,旋即發現自己的失態趕緊憋住喘息,整整服儀。頃刻亮老師
已經走到她身邊頓下腳步等待。
「我好了。」彩仰首,「亮老師要去哪?」
亮抬手比向解說大廳門口,重新邁開步伐,身量嬌小的少女亦步亦趨跟上,眼角不住
地偷瞄亮老師嘴邊的好心情。看樣子新聞沒有影響他們,彩戰戰兢兢的情緒立即消散,雖
然知道亮老師不喜歡她,但自己很喜歡這位待她冷淡的老師,能安安靜靜的看著喜歡的兩
位老師和好,彩走起路來不自覺帶上雀躍。
「考試是十月的第一週末,對嗎?」彩腳步一頓,驚愕轉頭,還沒應答,亮老師接著
說:「這個月光比較忙,我下個月開始才有挑戰賽,這陣子若有空,妳就來棋會所吧。」
彩驚喜不已,終於反應過來應「好」,差點就想伸手扯住亮老師,好好道謝一番,但
他們已經進入大廳,亮老師突然抬手吸引前方獨挑大樑解說的鶴田老師注意,再將注意力
引到她身上。
鶴田七段的笑聲受音響放大數倍,傳遞到後頭,「岡崎來前面。今天難得有院生過來
看比賽,讓她上臺跟大家一塊互動。」觀眾們的視線一下子齊聚後方,盯得少女一陣不自
在,抬頭瞅向熟悉的人。
「下個月要考試,培養一下氣勢吧。趁鈴木二段休息的這段時間,去幫忙一下。」
「……好。」彩很常跟老師們下棋,與棋會所的長輩對弈次數也不少,卻很少面對一
群人說話,就算平常表現得像個小大人,在許多小細節上仍能察覺自身容易緊張。她邁開
有點僵硬的雙腿,每踏出一步就更緊張,同時離奇的感受到對緊張的適應反應在規律邁出
的每一步裡。
她上了臺,朝鶴田七段問候,「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過去曾在若獅子賽上遇到彩的鶴田悄聲安慰她,「先適應一下吧,等
考上後妳會有更多機會上臺的。」
「好,謝謝。」
鶴田見她心緒慢慢穩定下來,遞過一支麥克風給她,一面向觀眾介紹。
「這位岡崎彩很厲害喔,大家知道若獅子賽吧,院生跟二十歲以下低段棋士的比賽,
她是今年唯二打進第三輪的院生,喔、對了,另一位已經在六月錄取了,十月開始的考試
如果順利的話,彩會在明天四月正式跟大家見面的。」
受提及的比賽實績就像人生的基石,穩穩地鎮住彩的情緒,她揚起笑容面向觀眾,「
大家好,我是岡崎彩。請多多指教。」
順著行禮彎腰滑過肩頭的長髮,一片葉子悄悄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