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323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7-01-02 11:58:19
第四十七章 傷戀 3 言似刀寒
  殷遲打斷她:「妳可還沒有告訴我,合共有幾件事要和我談。」他此言是
反客為主之意,否則若由得司倚真步步進逼,自己只有被動招架的份兒,難免
暴露心意與計謀。
  司倚真愣了下,殷遲對她一直畢恭畢敬,書信與當面來往均謙卑之極,居
然會打斷她話頭,這可真的大出她意料了,便道:「是三件事。第二件,你道
我怎麼認出是你的?旦夕樓前初見,你是蒙著面的。」
  殷遲聽她提起「旦夕樓前初見」,心底似有甚麼柔軟的地方陷了下去,怔
怔地問:「是侍桐說的?」
  「她沒說。姐姐臉皮薄,怎麼敢說呢?」司倚真冷然道,「我將你救回咱
們車內,她見到你時,那心神震動的模樣,與她平日在寒舍幹辦家務的明快,
判若兩人。你們在北方某地分了手,她回到我跟前,一直神思恍惚,依我看,
她是萬想不到能在家附近重遇你。世間再無第二人能令她那般失措了。」頓了
一頓,「況且,你劫獄時雖蒙面,難道我便認不出你的眉眼身形麼?」
  殷遲澀然聽著,最後一句話令他頰上微紅,半晌才問:「妳稱她姐姐?」
  司倚真道:「我倆名為主僕,實如手足,她便如同我的親姐。殷郎——」
她突然再度以生疏的敬稱相喚,殷遲不禁一凜。「在這世上,我決不容有任何
人虧待她、傷害她。她秉性柔和、事事委屈退讓,我司倚真卻不是甚麼大善人
。言重勿怪!」
  她單刀直入地警告,殷遲毫無回話辯解的餘地,何況他確實心虛?二人談
第一件事時,司倚真的言語迂迴拐繞,豈料第二件事又如此直截。這是挑明表
示:殷遲,你是侍桐的心上人,我決不准許你對她負心,更不會跟你有何情緣
牽扯,以免傷了侍桐的心。
  殷遲感到心胸一陣冰涼,面上卻紅得發燒,直想轉頭便走,免受這羞辱:
「縱使她沒有康大哥,她也不會對我假以辭色的!」
  司倚真突然將身子側了過去,略低下頭,似有甚麼難以啟齒的話要說。她
盯著河面碧波,低聲道:「你這身…這身新衣服,是侍桐為你改的。她甚麼也
沒說,我在眾家僕面前,也為她虛詞掩飾,但是…這衣服極之合適,處處吻合
,我…看在眼內。」
  殷遲更是羞愧難當。他早識人事,經歷與馮宿雪的那一段荒唐日子,獨自
浪遊天下時,貪花縱酒,與侍桐這段夫妻之實的恩情,他全未放在心上,只知
少年男子有了情慾便該宣泄,渾不覺得有甚麼難以面對。可是此事被他魂縈夢
繫的佳人說出口來,感受截然不同……
  頃刻間,他彷彿一絲不掛地站在佳人面前,自己那些小小風花雪月,都成
了罪惡的淫行。他雙頰一陣紅一陣白,不敢再看司倚真,素日的伶俐一點也不
剩了。
  當時世人關於男女貞節的風俗,仍保有唐時作風,並不如後世嚴謹,但未
婚少年少女若私結枕席情緣,總是終成眷屬為佳。再說,侍桐實在是一心只願
追隨殷遲的。司倚真冒著難堪的羞恥說出這番話,是加重警告殷遲:他既已得
到侍桐的處子清白身,她更加不容許他三心二意來追求她,負了侍桐!
  河畔二人一瞬間靜默無話,只有秋蟬沙啞地在身旁的樹上嘶唱,只有河水
潺潺,和垂柳拍動河面的微聲。
  河的對岸,有不少挑夫、農民趕路經過,也有洗衣服的婦人。他們遠遠望
見這二人,動作不禁慢了下來,均覺眼前一亮:倆人身形一個峭拔玉立,一個
亭亭可愛,二人面目之美,雖遠亦能分辨,依稀更非民間所有。一群洗衣婦人
最是好事,便喜氣地談論起來:
  「那一對人兒是約好在河邊相會的罷?也只有這男孩兒才配得上那女娃娃
呀。」「唉,這樣般配,不知是怎生碰上了,配就了一雙?」
  他們之中沒有人知道,二人關係緊張、暗湧潛伏,暗湧之中更有一樁積年
的血仇,是二人各自的至親所種下,連他們自己,這刻亦尚未發現與揭破!
  良久良久,司倚真才極輕地舒了口氣,轉回身來。「第三件事,你既在『
寶鳳山』下現身……」
  殷遲心頭又是騰地一震,不自禁地退開兩步。他自練正宗畫水劍以來,身
心不覺間已時刻奉行畫水劍「有進無退」的狠厲宗旨,能叫他情不自禁退後防
備的,只有對敵時的臨時戰略步法,本來絕不會再有脆弱引致的退縮。但司倚
真兩件事揭發下來,已大大搖撼他的心神,於是他竟在一個絕無動武之意的美
麗女郎之前,明顯地展現了軟弱。
  這逃不過司倚真的眼,她裝作未見,續道:「那麼據我所料,你已和我師
父會過了面,你二人淵源深厚,必有話說。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你們有約,家師
既未曾告訴我,這便是他的私事,我自然會繼續當作不知道。此番我們同往西
蜀,水道陸路迢迢,我在你面前,也可以忘了這件事。」
  殷遲方才的羞赧和難堪這時盡已消除,卻變成百般不解:這姑娘在說甚麼
?我怎麼會去和她師父會面?她師父、侍桐的家主,又是誰人?一時間,還有
些好笑地想起了午膳的小菜。又想,這女郎千伶百俐,怎麼憑空生了這麼大的
誤會?
  唯一的解釋,便是她家相距「翻疑莊」確實極近。他理了理頭緒,皺眉問
:「司姑娘,未知…未知……」卻不敢問下去了。
  ——他不是一味自欺的天真之人。錢六臂和應雙緹雖不知江璟收了女徒,
無法告知他,寶鳳山左近亦確實有不少人家。可是在一個小小的湘西偏鄉,若
說同時有兩座富豪家業,不免牽強!
  司倚真輕輕嘆息,「我這回助你安頓休養,固然是巧合,但一路上我命家
僕對你細心照料,沿途尋訪醫師,試圖解你的毒傷,卻也是在遵行家師的意思
。他由衷希望親自看顧你、在江湖上支持你,只恨無法如願。他不知道我湊巧
遇見了你,將來他若聽說有這一段,也必欣慰。」
  她這番話一說,又教殷遲墮入了更深的雲霧中。原來不敢問的「未知你師
門何處、令師尊號為何」,倒不那麼令他懼怕了。「她師父交待要照顧我?是
無寧門哪一位伯伯的朋友呢?或者,是爹和娘的朋友?」八月十九那夜,江璟
深切關懷的言辭和臉容,在他看來全是惺惺作態,虛矯噁心已極,又怎會和這
一家人的實質善行聯想在一起?
  只除了一件事可疑——「那惡賊如何會知道我中的是斷霞池之毒?怎知我
與天留門有糾葛?整個江湖,最早知道這事的,是侍桐,而後她告訴了康大哥
。她還告訴了誰呢?……」
  「難道從頭至尾,我都陷入了那惡賊設的局?不,不會的,侍桐在川北救
起我,完全是無心,那丫頭心眼比康大哥還老實,殺了她也不會騙我。何況,
那惡賊功力絕頂,眼下我根本動不了他,他根本不必防止我去報仇,他只須在
我去到面前時,隨手出狠招,我便得重殘。他何必勞師動眾,設一個橫跨半壁
中原的局?」
  「莫非是韓濁宜那邊走漏消息?……莫非江璟與天留門其實有聯繫?」
  只因他將江璟的一切心思都想得絕惡,才免於發現真相,和司倚真一行人
才得獲短暫的和平。在他心目中,以及這世上,本來就幾乎不會有殺人父親而
又對人關懷備至的事發生!
  因為他不知道,應雙緹、錢六臂、無寧門所有人都不知道,殷衡受那一劍
是徹底的心灰自殺!知道內情的是韓濁宜以及江璟。可這兩個人,恰正是殷遲
欲戮之而後快,寧死不可能與之平心靜氣對談的。
  還有一人,由江璟的談話中猜到了前因後果,便是司倚真。她卻也只知江
璟的片面之詞,不知無寧門十七年來嚴加教誨殷遲的,正是要他手刃仇人。她
思量著:「師父寧死不願加害那位阿叔,可是阿叔卻因師父而死。殷遲的魔性
一旦發作,要為父報仇,師父必定不忍對他下重手,『翻疑莊』便會有大麻煩
。」
  ——我必須為翻疑莊的安危擔起責任。眼前勸得住這小魔頭的,唯我一
人,只怕連康大哥都辦不到。
  
作者: ghed (ghed)   2017-01-02 12:29:00
他終於知道她們是殺父仇人的義女和婢女,伏筆減一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7-01-03 01:08:00
小二寶不是不知道....只是下意識想淡忘這件事為情所困...所以一直找理由說服自己 佳人跟翻疑莊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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