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397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7-03-27 09:10:51
第五十六章 竊錄 3 力撥雲霧
  侍桐親手詳書的遭困經過,由翻疑莊的家丁一站接著一站,自黃花驛南越
蜀道,經巴州轉西,過成都、青城山,以家書的形式遞進了北霆門。
  翻疑莊人手傳訊,迅捷自然遠遠不及西旌赤派,僅靠喬裝為農商步客或流
民的家丁傳遞,亦只用零星信鴿;然而穩妥安全之處,竟有甚於赤派者。皆因
赤派乃是北方諸節鎮無不知曉的岐國密探團夥,組成又以北方人為多,各地關
卡便對之加倍提防。翻疑莊全用湘楚人氏,家丁亦全為賣身而獲收留的奴僕,
氣質面相十足十是南方的尋常良賤,只要別過快趕道,無論哪一方面的關卡兵
吏也不會費時間對他們多望一眼。
  司倚真越讀越是焦慮。侍桐當日躲在高處山石中,將谷中的關鍵變化瞧得
極其清楚,信中所述局勢不斷逆變的激烈景況,歷歷在目。而侍桐傷中乏力、
字跡顫抖,更是怵目驚心。司倚真焦慮的並非殷遲安危,而是康浩陵的下一步
行動:
  「壞了,這下真的壞了。那上官駿怎會在當時出面攪局?他與韓濁宜是甚
麼關係?康大哥一聽得上官駿現身,必然直接推測上官駿背叛了李繼徽,那麼
他決計會不顧一切,直闖鳳翔,求見李繼徽!」
  「我委託黎師兄救人,好一場調度,這才把康大哥從岐軍大營裡接出來,
還順道騙過了赤派新任頭目李曮;康大哥老實不了幾日,眼看就又自投羅網去
了……」陡然一凜:「不對,那個上官駿出現得太詭異,是否真背叛了李繼徽
?」
  侍桐既不曾聽見上官駿向韓濁宜質問,家書中當然不會提起,是以司倚真
和康浩陵皆不可能知曉上官駿的真正動向。但司倚真置身局外,比之康浩陵更
能冷靜思索,心念隨轉:
  「他有甚麼理由背叛岐國?他在岐國最轟烈的一場戰役,是被殷遲約鬥,
從此重傷。韓濁宜精明無比,為人又極功利,更見慣了畫水劍的絕世奇招,一
個功力損折的『昊雷劍』劍士怎會在他眼內?而上官駿本人甘願為赤派斷送下
半生功力,是七月裡的事,足見當時他十分忠誠,有何理由在兩個月之間突然
背叛?」
  「上官駿那般痛恨殷遲,非約他再次決鬥不可。依侍桐信中所述,他竟至
於拚了一條跛腿,不知如何功力大進,連殷遲那樣的劍手,對上他一個半殘之
人,亦無法短時間取勝。他與殷遲的決鬥,是被韓濁宜親兵一支冷箭打斷了的
……然後……」指尖捏緊了信箋。「侍桐信道,殷遲中箭,上官駿並不曾追擊
……然則殷遲毒發被親兵圍困時,上官駿在一旁做甚麼呢?可惜侍桐未曾有隻
字片語提及。」
  「要緊的是,上官駿不曾追擊。他若成了韓濁宜的人,為甚麼不由他出手
,豈不俐落地收拾了殷遲?何用武藝稀鬆的親兵上陣?」
  「看似最荒誕的,或者才是最真實的——上官駿根本並未背叛赤派!那劍
士,那劍士……只不過要報殷遲傷膝之恨而已。」此念確然甚是荒誕,這等選
擇卻並非全無可能,尤其是一個純然尚武的劍士。
  司倚真翻看信箋,確認不曾漏看任一細節,便繼續推估:「倘使上官駿是
以武林人士的身份和殷遲較量,那麼殷遲此刻會在何處?以他性情,但教有一
絲脫身的指望,便不會把侍桐推出戰圍、囑咐她去求救,而會逞強好勝,帶著
她殺出血路而走。所以他是必定落入敵人之手了。」
  「若是韓濁宜捉了他,我這便將他贈我的『茉莉醉』命家丁傳出。但盼康
大哥還在黃花驛,拿到毒藥便去救人,別要到鳳翔去。」
  「不,不行,康大哥定欲查究上官駿有無背叛,一刻也等不得,這時只怕
早已起行去找他義父。好!我放鴿子傳訊,讓家丁去見侍桐,看康大哥走的是
哪一條道,小路快馬急追,通知他和我在某地相會,尚有指望!」
  「用『茉莉醉』飛刀救人之舉,只有等到會合康大哥再說。韓濁宜不會立
即殺殷遲。」
  那次裡應外合攻打旦夕樓,殷遲在侍桐的胭脂小盒中填了中人立斃的「茉
莉醉」劇毒,夾在書函中贈予司倚真。一則顯示自己確是侍桐的自己人,二則
是甫對書函酬答的佳人動了心,想贈她一件奇物防身,拿出手的竟是天留門至
毒。這是殷遲性情中的陰暗,可是司倚真收下了那隻催命毒盒,卻也長攜而未
離身。
  她設想至此,不經意探手掂了掂袋中的胭脂小盒,便如拈起一枚真正的女
兒妝飾。當日收到時一時惶然,後來便把劇毒防身視作尋常了。
  (她不曾殺過人,然而她性情中的陰暗,與殷遲有沒有一點兒暗合之處?)
  「可萬一……殷遲是落入了上官駿手中呢?」
  司倚真心頭泛起一片寒意。「憑殷遲行刺大頭目、殘殺赤派多人的罪名,
必會急速押送岐王府,打入重犯大牢。李繼徽和赤派受了韓濁宜的挑唆,疑心
康大哥勾結刺客,早前才會把他關押在營。若我是李繼徽和李曮……」
  ——我便撒出通國昭告的文書,讓康大哥聽聞殷遲在我手中,誘他出面!
  ——無論上官駿有否背叛赤派,康大哥都將自願奔往鳳翔的天羅地網之中
,沒有第二條路。
  上官駿若背叛,康大哥前往瞭解情況,那是為忠;上官駿若無背叛,康大
哥前往營救殷遲,那是為義。而他此生最過不去的坎,不正是忠義二字?
  她耳畔響起翻疑莊外臨別師父時,師父叮囑康浩陵的話聲:「真兒精乖頑
劣,遇事懂得拐彎兒,我還不怎麼掛心她。你卻須記取教訓,將來可別敗在『
執著』這兩個字上,對人對事,不可太痴、太直了。」
  此時是衍支弟子雜役與練刀之間的閒暇,時未黃昏,弟子卻是決計不許再
出莊門的了。司倚真雖智計甚豐,卻必須受限於門規,一時間徬徨無措。如若
可以,她只盼能立刻趕至康浩陵身邊,與他並肩解決難題,叫他萬萬不可妄動。
  「若果上官駿並未背叛,是他將殷遲捕了去,局面更壞。他若背叛了,康
大哥回鳳翔關心義父和赤派,李繼徽或會憐他一片忠心,放寬對他的追究,父
子恩情得以修復。可若赤派以殷遲為餌,誘得康大哥出面,就算康大哥終於順
利抽身,他父子之間的裂隙,只恐再難彌補!」
  康浩陵被李曮擄至岐軍營中時,雖亦甚險,然而當日她有藉口請黎紹之拔
刀仗義,此時再無可能請黎紹之走一趟關中。當日康浩陵亦未曾與李繼徽正面
衝突,並且心有不甘、伺機逃離,局勢遠比今日樂觀。
  這一次,康浩陵若自投羅網,唯有五成機會能獲得李繼徽開恩,更少了黎
紹之這名高手相助。岐王府實乃宮殿,宮深禁嚴,她又已從黎紹之處得知,當
前赤派頭子是彰義節度使,手掌兵權。康浩陵自己若甘心就縛,誰能將他從義
父、赤派和岐軍手中救出?
  「可是,傳訊已用去那麼多時日,康大哥是說做便做的性子,他此刻身在
……」
  司倚真心亂已極,用力一握拳,「不管怎樣,我總得試試。我要去和康大
哥在一起!」將家書收妥袋中,理了理儀容,便向奧支弟子此時齊聚練刀的「
彌確堂」奔去。
  劉岡在彌確堂中一聽司倚真請准返鄉省親的稟告,即搖頭回絕:「小師妹
,師兄若無記錯,妳下一次省親訂在十月二十,還有旬日又幾呢。按例我可不
能通融。」他愛惜司倚真處分事務的長才,早已隱隱將她視作掌管門中庶務的
接班之人,因之說話亦甚和藹。
  司倚真面色悽惶,求道:「大師兄,這次我實有難處。家父一場病來得沉
,我心憂萬端。就連讓我回去侍奉湯藥也不准麼?」言語雖是謊,她的神色實
非偽裝,只不過故作誇張而已。
  劉岡不意師妹竟是為了父親病重而求告,微微一愣,道:「我聽聞妳今日
剛接到了家書,便是為此?」
  司倚真悽聲道:「是,是啊,師兄。」
  劉岡道:「小師妹,師兄也想幫妳,但本門門規,向沒有親屬有事便即放
歸故里這一條。再說了,不是蜀中人氏的,歸家一趟時日不短,親人縱有急病
,也不能插翼飛回去罷?」
  司倚真熟知門規,原亦料到劉岡說辭,只低首聽訓,一邊默思對策。果然
劉岡接著道:「否則弟子和雜役如此眾多,他們的故里發生了啥事,查實不易
,難道誰說要告假,便得糊塗允准麼?別的門派倒是規矩鬆弛,例如和咱們離
不遠的雙流『天魁派』,走脫的不肖弟子便也不少。」這話已有些重,意謂低
班弟子貪懶,謊稱親人生病而開溜,所在多有,本門可不仿效那等沒出息的作
法。
  司倚真細聲道:「師妹不敢。只是家中向本門的供奉,總是家父打理的,
家慈卻不得與聞,除非是我去對賬房下令。下一次的供奉之期已近,家父屆時
若仍臥病,這可…這可不知……」她口中的父母,自然是澧州府「范家莊」的
男女總管,不僅在考察家世時瞞過了劉岡等人,康浩陵亦曾懵然不解。
  劉岡不禁為難。司倚真之所以被收進門,倒有九成是看在她家裡供奉的錢
銀份上,這話明擺著是說,若不准她歸鄉主持錢銀撥送,下一次的供奉只有遲
到了。他略一沉吟,道:「這樣罷,我且批准妳提早十日啟程,再早可也不行
了。再說,師父交辦妳整理名譜的新差使,我還不及召妳來說呢,妳倒先來請
假啦。」
  冷雲痴曾命司倚真夜宿青派別院、整理別院名籍與北霆門刑罰名譜,那是
好一陣子之前的舊事,卻不知其後又有甚麼變動需要重行彙整?司倚真聞言,
心中卻是怦地大動,斂眉掩去關注的異樣,若無其事地問:「原來又有變改需
要整理了麼?師妹一定盡責。」
  劉岡嘿的一聲,向堂中練刀的弟子掃了一眼,意謂此事豈是大庭廣眾之下
說得的?低聲下令:「初更二刻,至別院門口等候。」
  
作者: ghed (ghed)   2017-03-27 13:52:00
又要燒活人了?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7-03-27 16:49:00
可憐的大師兄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