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安歸涪州城 暫住瞿陽幫 (二)
韓霏霏問上官鴻江道:「你是從哪兒拐來這麼個可愛的小姑娘?」上官鴻江道:「
誰說是我拐來的,純兒是我救來的。」韓霏霏道:「純兒?這小姑娘叫純兒?你是在哪
裡救來的?怎麼救來的?」上官鴻江道:「她叫白純兒,是玉門關白氏白天風的女兒。
」遂將自己與丁瑞在玉門關解救白純兒的過程說了一遍。韓霏霏聽完之後道:「可憐的
孩子,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流離失所。」上官鴻江道:「方叔叔說在找到玉門關白氏
的其他長輩親人前,要先把純兒寄放在我們瞿陽幫。」韓霏霏皺眉道:「寄放?白姑娘
是人可不是東西,怎能說是『寄放』呢?要說是『暫住』才是。」上官鴻江敲敲自己的
頭道:「看,我怎麼這麼說話。」韓霏霏招手要白純兒過來,白純兒順從的來到韓霏霏
身前,韓霏霏伸手輕撫白純兒的臉龐,白純兒彷彿再次被母親撫摸臉龐般,眼淚不禁潸
然流下。韓霏霏嘆了一口氣道:「此事關乎瞿陽幫與江岷幫之間的關係,也不是我能夠
做主決定的事,你還是得去問你爹。」
上官鴻江道:「也是,娘陪我去見爹爹吧。」韓霏霏道:「你怕被你爹罵,要我當
你的靠山嗎?」上官鴻江道:「娘,這次孩兒一去數月,也不是故意沒有告知爹爹,只
是路上一事過一事,實在抽不出空……」韓霏霏道:「你抽不出空來,丁龍頭便抽得出
空來?你跟著他去的事,丁龍頭早派幫眾回報過了,否則你爹不把瞿陽幫的幫眾全派出
去找你才怪。」上官鴻江疑道:「我都沒瞧見丁泥鰍有跟其他幫眾接觸過,他是怎麼把
消息告訴別人的?」韓霏霏笑道:「我就不信你都不用方便、睡覺,丁龍頭可用的機會
可多著呢。」上官鴻江搔搔頭自認理虧,並不回嘴。韓霏霏續道:「更何況我是不願在
這幢房子之外見你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本事你在這兒躲到他來找我,否則你自己
去想辦法面對他好了,我可不管。」上官鴻江在韓霏霏身旁磨蹭撒嬌道:「娘,你就幫
我這次嘛!我以後不會再闖禍了。」白純兒看到上官鴻江向母親撒嬌的模樣,忍不住「
噗嗤」一聲笑出來。韓霏霏正色道:「你哪次闖禍回來不是這樣說的?這次不幫,下次
也不幫!」
正當兩人推推拉拉之際,一陣呼嘯之聲傳來,彷彿數隻大鳥飛過,上官鴻江登時僵
住,韓璋及婉兒連忙迎了出去,白純兒見眾人神情鎮重,知道必是發生了什麼很重大的
事,韓霏霏摟著上官鴻江的肩頭,對上官鴻江覆耳道:「傻孩子,我捨得讓你被你爹罵
嗎?別擔心。」上官鴻江雖然安心不少,但神情仍舊帶著幾分恐懼。只聽韓璋在房外道
:「參見幫主。」原來是上官盛陽親至,只見韓璋及婉兒領著一個高大清?的中年漢子
進來,後頭跟著丁瑞及韓剛。韓霏霏只是冷淡地向那中年漢子說了一聲:「參見幫主。
」既不起身,也沒有行禮。白純兒上下打量這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瞿陽幫幫主上官盛陽
,覺得此人的外貌並無特出之處。上官盛陽並不理會韓霏霏,劈頭便向上官鴻江道:「
我就說這孩子回來之後竟然不先來見我,果然便是來這兒搬救兵。」上官鴻江低著頭道
:「爹……」上官盛陽道:「若非我已先得丁龍頭所派來的幫眾報告,知道你的行蹤,
這次回來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韓霏霏道:「幫主先別動怒,聽聽孩子怎麼說。」上
官盛陽道:「你說!」
上官鴻江道:「這次我跟著丁泥鰍到玉門關去,本是想阻止丁泥鰍去殺人放火,途
中順道救了純兒,跟肅武派、靈州楊氏、魍魎門、秦州刺史的手下們動了手,純兒無家
可歸,爹爹能否應允讓她暫住在瞿陽幫?」上官盛陽聽兒子此次出門,與這許多江湖名
門交手,不由得點頭讚許,聽到上官鴻江開口懇求收留白純兒之事,便問道:「這小姑
娘是玉門關白氏白天風的女兒?」丁瑞道:「是的,適才方兄所說的小姑娘正是白純兒
。」上官盛陽琢磨道:「要收留這小姑娘也沒什麼不行的,只是江岷幫的趙幫主要是派
人來問起,那可是有些難交代。」上官鴻江道:「若是江岷幫當真派人來問,有我頂著
便是。」上官盛陽道:「喔,你頂著?江岷幫幾個大當家,你能打贏幾個?」上官鴻江
道:「打不贏也得打,我答應過純兒要保護她的安全,總不能讓爹爹把她趕出去!」上
官盛陽笑著拍拍上官鴻江的肩頭道:「好、好,不愧是我上官盛陽的兒子,有骨氣。」
說著便招呼丁瑞、韓剛兩人準備離去,順口交代韓璋道:「明日記得帶鴻兒到練武廳來
。」竟無一語交代是否要讓白純兒留下。婉兒耐不住性子便問道:「敢問幫主,白姑娘
是否能夠暫住瞿陽幫?」上官盛陽懶懶道:「去問鴻兒呀,他說江岷幫若派人來找碴,
他要頂著,既然他有這般覺悟,要不要將那小姑娘留下來,他自己決定就好了,還問我
做什麼?」說罷便帶著丁瑞、韓剛兩人離去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婉兒諸人。
倒是韓霏霏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對上官鴻江道:「你瞧,這點小事你爹是不會放
在心上的,只要你回來了,即使要收留十個八個孤兒,你爹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的。」說
著又摸摸白純兒的頭道:「孩子,你就安心住下來吧,這間小屋本就只有我們主僕四人
住著,空房間還多得是,你就跟著我們住吧。」白純兒原本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忍不住抽抽噎噎道:「謝謝……謝謝伯母,我……」韓霏霏見白純兒哭了起來,抱著
她安慰道:「乖乖,別哭了。」白純兒被韓霏霏摟在懷中,想起亡母,更是放聲大哭,
韓霏霏不斷安撫,只是讓白純兒哭得更傷心而已。白純兒直哭了大半個時辰,這才沉沉
睡去,韓霏霏將白純兒抱到自己的床上,想讓她在床上安睡,沒想到白純兒即使睡著了
仍緊緊抓住韓霏霏的衣衫,韓霏霏擔心吵醒了她,只好陪著白純兒躺到床上,看著白純
兒稚嫩的臉龐上掛滿淚痕,韓霏霏滿心的不捨。
翌日白純兒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房中,身旁還多了一個絕美的婦人,這才想
起昨天在韓霏霏懷裡哭到睡著的事,不由得有些害羞,碰巧韓霏霏起來了,看著白純兒
道:「難為你了,孩子。這一路上跟著這些男人們,沒能讓你好好哭一場,昨天哭過這
麼一次,心裡有好受一點嗎?」白純兒默默點頭。韓霏霏見白純兒心情比較鎮定了,便
道:「你就安心的在這裡住下吧,在玉門關白氏的長輩來接你之前,你都能住在這裡,
別擔心。」白純兒道:「謝謝伯母。」就這樣,白純兒在韓霏霏的湖中小屋住了下來。
午飯之後,韓璋對上官鴻江道:「少主,練武的時間到了。」上官鴻江帶上短劍,
與韓璋來到練武廳,一路上忐忑不安,心想:「昨日爹爹只說了留不留純兒的事,一路
上闖的禍一件也沒提,不知今日會怎麼罵我……」一進練武廳只見上官盛陽居中而坐,
丁瑞肅立一旁,兩人皆神色凝重。平常上官鴻江練武時都只有上官盛陽親自指導,連陪
練的韓璋都得退出練武廳,直到練習過招的時候才准進來,如今丁瑞在場,想必是要算
舊帳了。上官盛陽道:「韓璋,你先退下吧。」韓璋恭敬地退出練武廳。
上官盛陽道:「鴻兒,你這次出門可玩得挺盡興,是吧?我都聽丁瑞說過了。」上
官鴻江道:「爹爹,我只是要丁泥鰍別去殺人放火燒屋子罷了,誰知道這麼一走就到了
玉門關……」上官盛陽道:「你倒是挺會跟的,我怎不記得我教過你這招黏人的功夫?
」上官鴻江道:「那靈州楊氏又沒惹到我們瞿陽幫,為什麼要派丁泥鰍去找他們麻煩?
」上官盛陽淡淡地道:「要是沒惹著我們就不能去動他們,那行走江湖可有偌大的侷限
。小子,你知道我們瞿陽幫是靠什麼起家的嗎?」上官鴻江從沒聽過幫中的大人們說過
這些事,只能搖頭。
上官盛陽道:「我沒說自然沒人肯說,也罷,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你老子我接管
瞿陽幫時,瞿陽幫不過是個盤據涪州的小幫派,靠圍事、打劫、偷搶拐騙維生,不過就
是一群江湖混混組成的汙穢組織,若非我數年整頓,併吞山南西道大小七個幫派勢力,
網羅了丁瑞、左添、韓氏這些人才,瞿陽幫哪能像今日繁盛?要是當年只想著何幫何派
有沒有惹到我們瞿陽幫,才決定要不要收拾他們,恐怕時至今日,瞿陽幫還未能擴張到
今日一半的規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今日山南西道有這般光景,有一半可要歸功我瞿
陽幫,歷任江南西道的採訪史,哪個上任之初沒到我這兒拜過碼頭?」
上官鴻江雖然低頭聽訓,但心中卻是十分不同意這種力強者勝的觀點,終於忍不住
回嘴道:「爹爹,瞿陽幫雖然發跡市井,但今日已發展成一個江湖大幫,胸懷眼界不該
停留在以往的水準,行走江湖時……」上官盛陽笑道:「小子,該如何行走江湖,用不
著你來教我,你小子還沒出生前,老子早已在瞿陽幫整頓幫務,你若看過當年瞿陽幫的
作為,就不會來跟老子談什麼胸懷眼界了。」上官鴻江道:「可是娘說……」上官盛陽
道:「你娘懂什麼?她真要那麼有理想,為何當年不去考科舉當官?當年武后在朝,女
官何等興盛?」上官鴻江不知此事,但自知韓霏霏學識淵博,倒也不怎麼驚訝。上官盛
陽道:「此次與靈州楊氏交手,勝敗未分,但既知楊磊斷臂,又出了楊銳這號不肖子弟
,自會有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去對付他們,靈州楊氏的事就暫且放下不論。不過這俞汴壬
卻是惹到我們頭上來,你們散了魍魎門,那是順手做了件好事,不過既然沒殺了主謀,
這魍魎門肯定是會再次會聚起來的,也可以說你們這次是白費力氣了。至於無意中得知
我幫中混有洛陽曹氏的奸細,也算是大功一件,這件事我會暗中調查,不可對幫中任何
人透露,即便親如韓剛、位若左添,亦不可有所吐露,我自有處置。」丁瑞、上官鴻江
一一凜遵。
上官盛陽續道:「至於打傷秦州刺史之事,可就衝動之極,全無必要,此事我已重
重責罵韓剛,既然已經取得藥材,大可找個荒村山洞慢慢煎藥,為何要留在城中客店,
引人注目?即便丁瑞中毒危急,也不該犯這種愚蠢的失誤!只是為何秦州刺史傷後沒有
派人前來尋仇,讓我大惑不解,此事我打算派左添前往秦州明察暗訪,你們三人要好好
向左添賠罪餞行,知道嗎?」上官鴻江及丁瑞自知理虧,只能點頭稱是。上官盛陽續道
:「至於鴻兒私放崔小玉一事,確實是大大不該,若非你在放走她之前問出她的身分來
歷,加之左添已佈下埋伏,亦探出這娃兒來自崔老家中,老子看你要怎麼彌補這個缺失
!這人又不是你捉到的,你有什麼資格放了她?渝洲分舵那群色鬼沒將那年輕貌美的小
娘們姦了,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上官鴻江道:「可是左添把崔
姑娘剝得一絲不掛吊在那裡,不是擺明要引誘渝洲分舵的弟兄們垂涎崔姑娘的身體嗎?
今天倘若是娘被人這樣對待,爹爹作何感想?」上官盛陽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一
個人看過殺一個,一百個人看過殺一萬個,看過的、聽聞過此事的人全都殺,誰敢動我
上官盛陽的女人!」上官鴻江道:「那可不是?爹爹不能忍受此事發生在娘身上,怎能
容許左添對如此對待旁人?」
上官盛陽笑道:「你不是也看過文琢那沒種的東西嗎?自己的女人用完就丟,加之
技不如人,出頭不過是丟人現眼,不值一哂。行走江湖若非武藝超群,說什麼俠義之道
,根本就是空談,三兩下就被人給殺了,還沒人給你收屍哩!」上官鴻江心中雖然不認
同上官盛陽的說法,但受限於見識無可辯駁,只好默然不語。上官盛陽以為自己說服了
兒子,便道:「既然你已知錯,那就罷了,但幫規嚴明,不容你逃避,縱使你是我兒子
也不能免,因為你私放敵手之事,罰你在涪州總舵禁足一年,不准過問幫中事務,專心
練武,沒有我的同意,不准步出涪州總舵大門,也不准插手幫中之事,若有違禁,加倍
懲罰,你可服氣。」上官鴻江道:「雖然不服氣,但我知道這次是我有錯在先,所以甘
心受罰。」上官盛陽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小子,我們爺倆都一樣,旁人說什麼都是不
會服氣的!」說著拍了拍上官鴻江的肩膀,又道:「那崔小娘據說是渝州城中有名的美
人兒,光溜溜的被你看光了,如何?身材可好?」上官鴻江正色道:「被人打得皮開肉
綻,有什麼美的?女人的身子長怎樣,我又不是沒瞧過,你當我沒瞧過娘洗澡嗎?」上
官盛陽本想與上官鴻江開個玩笑,卻被碰了個軟釘子回來,轉向丁瑞道:「你瞧這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