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神功奧妙
南寧玉蕊依然昏迷著，雖然面色相較於之前的慘白，稍微有了些血色，但是在意識方面，
卻絲毫沒有清醒的徵象。
許斐英於是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的鮮血，給予南寧玉蕊作食用。
隨著時間過去，他內心的焦急更盛，對於那類無形神靈的虛渺祈求，也莫名地強烈起來
「玉蕊已經飲入了我的血，那麼我與你們金翅一族的血脈，是否也搭上了些連結？我應該
也有資格，向你金翅大神請託、跟你談條件了吧？我許斐英，在此向你祈求，請你讓你的
子民南寧玉蕊，性命得保，平安清醒過來！如果你能應允，讓玉蕊的生命延續、恢復健康
，我許斐英，願用自己的陽壽做折抵！」這是連續幾日之間，許斐英內心默默叨唸的話。
不知道是許斐英這一次次鮮血養分灌溉的作用，亦或者他胡亂祈求金翅大神的效力使然，
南寧玉蕊的病情，自某一天開始，便逐漸地穩定下來，面色愈來愈回潤，四肢溫度也不再
冰冷。
偶爾，南寧玉蕊更會發出些低微的聲音，像是夢寐般說著話。
許斐英的心中，愈來愈懷抱著希望，他感覺南寧玉蕊終將清醒過來，不禁欣慰地期待這一
天的到來。
至於許斐英自身所中上的毒龍王唾液毒，似乎不是太致命的毒素，也漸隨著時間過去，而
褪退消逝於無形，所以，許斐英已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身體。
他只掛心著懷中那位昏迷許久的女子。
某日某時，南寧玉蕊終於醒來了，在她重傷昏迷了四五天後。
其實在這深幽難見天日的洞穴裡，晝夜的分際不明，光陰的流逝難計，南寧玉蕊昏迷期間
又神智模糊迷濛，根本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她唯一明白感受到的一件事，就是有個人始終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照顧她，那個人，就
是現今將她摟抱在懷中的男子。
之前的記憶，在短時間全都湧現出來，她想起了毒龍王的那一戰，想起自己昏迷過去以前
發生的事，想起她與許斐英一同出生入死的經歷。
「我救了他，他又救了我……」
「過去這幾日間，他一直抱著我……他的胸懷好溫暖，有一種極讓人安心的感覺……這是
我未曾有過的體會，如果能讓他這樣一直顧護著，或許......也不錯……」
她本來還十分眷戀著這股溫暖，不想真正清醒過來，寧可繼續佯作昏迷，才能一直躺靠在
許斐英的胸懷中，但當她微瞇著的雙眼，竟隱約瞥見到許斐英的動作，似欲拿起鋒利的金
翅棘，刺向其自身的血管時，她不得不驚醒過來。
「許斐英，你不要……」南寧玉蕊的聲音雖仍微弱，卻已能明確的表達辭意。
所以她已經恢復意識了。
許斐英聽得如此，欣喜非常，立即丟下了「金翅棘」，轉去扶正南寧玉蕊的嬌軀，一手仍
然搭摟著她的肩背，說道：「玉蕊！妳醒了？真是太好了，妳的身體還有大礙麼？妳的傷
口還疼麼？」
南寧玉蕊低緩答道：「傷口還疼......也覺得身體有些無力，但除此之外，應無大礙……
」語音斷斷續續，顯然還不太有氣力，但表達用詞已挺清楚，顯然意識回復得很正常了。
許斐英更歡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原本真擔心妳挺不過。」
南寧玉蕊虛弱問著：「許斐英……你剛剛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許斐英有些尷尬，支吾答道：「呃......我只是......想要補點養分給妳......」
南寧玉蕊十分感動，卻亦心疼又內疚，於是有些斥責的語氣道：「莫非你故意傷害自己，
就為了讓我飲用你的血？」
許斐英忙開脫道：「那也只是權宜之計。總之，妳現在已經清醒，體況似乎也不太差，我
就不必這麼麻煩，可以暫時離開這裡，去尋找下頭那些死人遺骨中的東西，妳渴不渴，我
去替妳找點飲水吧？」說畢，作勢欲起身來。
南寧玉蕊卻伸手一搭許斐英的肩，阻卻道：「你別走好麼？我還不渴，但是有點冷，我需
要......有人在旁邊。」
這音聲虛弱求憐，怎是許斐英拒絕得了？
許斐英於是坐穩回來，將南寧玉蕊的身子又攬近，藉由自己的體溫傳遞，讓南寧玉蕊得以
取暖。
許斐英柔生問道：「這樣還冷麼？」
南寧玉蕊輕輕聲答道：「比剛剛好一點。」
二人相依相靠，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熱度，有那麼一段時刻，洞穴中的時間與空間，都
彷彿凝結不動了。
許斐英終於又開了口：「妳那時候......為什麼不選擇逃走？」
南寧玉蕊回道：「這個問題，你不是問過一次？而我也回答過你麼？」
許斐英道：「妳說妳要讓我相信，妳不是壞女人......但我早就說過，我相信妳不壞了
......妳明明知道，妳那時有機會逃走，為什麼不走？即使我已經開口，要妳別管我。」
南寧玉蕊幽幽答道：「我若不管你，你將必死無疑。你的功夫雖高，卻對毒龍王無作用，
當時那樣的險境，若是沒有援手助你脫困，你定無法逃生。」
許斐英再問道：「妳不願意見我死麼？為什麼？」
問此話時，許斐英的心臟大力跳動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追根究柢的詢問，到底是
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南寧玉蕊沒有直接給答案，卻是反問道：「那天那樣的場景，若是你我角色對調，換成我
被毒龍王壓制在地，你會不會棄下我不管？」
許斐英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答道：「不會！我也一定會選擇救妳。」
南寧玉蕊再問：「即使知道，自己將因此而逃不出去？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會跟我死在
一起？」
許斐英接口道：「即使如此，我仍然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說此話時，許斐英不自禁地看視向南寧玉蕊，卻發現南寧玉蕊也正望向他。
二人四目交接，瞳光中皆似有千言萬語，卻誰也沒把話說出口。
南寧玉蕊不禁顫了顫身子，有種快窒息的感覺，那顫動的胸窒感實非起因於寒冷，卻是由
於許斐英的視線。
許斐英問道：「妳還冷嗎？我替妳生點火吧。」於是向一旁取來火摺子，點起了一把火。
」
這些點火工具，乃取自於洞穴中的死人遺物，本是許斐英留待逃生時所用，因此之前可是
十分節省地留存著，並不輕用。
但許斐英此刻，卻用掉了一個，除了要溫暖正在顫抖的南寧玉蕊以外，亦是因為，他想藉
由點火的舉動，去轉移掉自己腦海中的情緒。
那方才在四目交接之際，彷彿在對方眼瞳中讀取到的東西。
火光閃爍，輕晃晃地燃照著。
許斐英也繼續輕攬著南寧玉蕊的嬌體。
在身旁男人的溫暖依靠中，南寧玉蕊的內心，始終有種說不出的歡喜，她懷疑自己，這輩
子有否這樣歡喜過？
心顫驛動之間，她不意瞥見到了一樣東西。
是那幅，放在身旁地上的「醉舞楓紅圖」。
本來這幅圖，是被好好捲收成一個長軸的，但那時在與毒龍王的惡鬥中，戰況激烈，背負
在許斐英身後的畫軸，因此而受到折損，原本綁縛卷軸的繫帶，也因此而脫落了。
於是，當許斐英抱著南寧玉蕊奔回這棲身隙時，這畫卷已是半鬆脫的狀態。
後來，許斐英忙著照顧南寧玉蕊，便將「楓紅圖」隨意擱置在地上。
沒了綁繩，這畫卷正呈現一個半攤開的狀態。
火光之中，南寧玉蕊忽然覺察到某些圖畫中的異樣。
「你看，指紋的模樣。」南寧玉蕊忽然喚道。
「什麼？」許斐英還沒意會過來。
「這一林一葉，都是徒手抹上去的，所以墨跡之間，有著指紋的紋路......這些楓紅葉景
，不是用畫筆所畫下的，而是人的指腹。」
許斐英聽明白了，跟著注視起地上的「醉舞楓紅圖」，喃喃語道：「以手指作畫.....看
來確實是如此，不只那些楓紅落葉如此，甚至這圖畫一開端的幾句提辭，也都是徒手寫上
去的。」
許斐英忽地感應到了某些事，過去那曾出現在他夢境中，一次又一次的，神功招式......
那迷濛中的功法輪廓，莫非與此有關？莫非那神功奧秘......與這「以手做畫」的方式相
關？
「莫非當初，我拿到畫時，曾經一遍又一遍地審視過這幅畫，以致作圖者最初落墨之時，
那指端的走勢、那運指的角度，無形中已深入我心，以致在我夢寐中，不斷地輪迴那景象
、那功法？」
「如果......神行尊者當初在創作這幅畫時，所用的指勁，本身就是某一種武功的話
......如果，我能以同樣的筆順、同樣的角度、同樣的用力輕淺度，去寫出這同樣的字、
去畫出這同樣一幅景致的話，是否就能......領略『神行尊者』當時正在使用的功法？」
許斐英恍然有所領，不禁興奮道：「玉蕊，我好像懂了！懂了這幅畫該怎麼看，懂了這畫
卷裡面所深藏武典的奧秘！」
南寧玉蕊訝然問道：「你懂了？」
許斐英興奮續道：「對，我懂了！醉舞楓紅圖，確確實實是一部武學寶典！只是，它的要
訣，並非是以文字的方式作呈現，或者應該說，這圖畫中雖然有文字，但文字的內容與用
詞，其實並不要緊，它真正關鍵的地方，是在於『寫字的方式』！」說話之時，雙手舞動
，似乎躍躍欲試，卻沒有真正起身。
南寧玉蕊於是問道：「那你不立即試用看看麼？嘗試你剛領略到的東西。」
許斐英猶豫道：「但是，我還不敢放開妳，妳瞧來還很虛弱的樣子。」
南寧玉蕊微微一笑，說道：「你可以起來活動活動了，我已經不覺得冷，方才初醒過來，
體內是有些寒，現下已回溫了。」一邊說著，一邊已把許斐英的體軀推開。
許斐英有些莫名的靦腆，拙拙然說道：「那我開始，練功了......」
許斐英於是將圖卷完整攤開來，細細又研究了這楓紅圖的每一處，從開頭「醉舞楓紅、心
已無求」的那段文字，到整片楓紅景象的每一林、每一葉。
反覆研究數遍以後，他舉臂輕挪，緩移掌指，想像自己是那作畫的人，想像自己喝醉了酒
，正於漫天楓紅落舞的野林間，指間沾墨、行文運圖，所用的不是筆勁，卻是一種稀世功
法。
許斐英愈模擬愈是專注，愈演練愈是陶醉，彷彿他真是醉舞楓林的那個人。
南寧玉蕊見他如此投入，絲毫不敢打斷，且又尋了身旁另外一只火摺子，再燃點起一把火
，以讓許斐英能看視得更清楚。
到了後來，為了維持照明的亮度，南寧玉蕊且投入了一些可供燃燒的東西，包括一些動物
死體什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斐英終於停頓下來，闔了闔眼，好似凝眉思索，片刻後，才又開眼
說道：「可以了，暫時先練到這裡。這裡頭的東西不簡單，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沉澱整理
一下，不可急於一時。」
南寧玉蕊問道：「你已經掌握了，這武功的要訣？」
許斐英道：「不敢說已掌握到多少，但至少是入門了。」一面比示圖畫，一面解釋道：「
這段開頭文字，在書寫時，所蘊上的指勁，乃是這神功的基礎功，最單純卻也最重要的一
段，好似任何一套武功，都一定會有的『入門心法』一樣。若是我能仿效作畫者，以同樣
的指勁，寫出這同樣的文字，就能領略到這最基礎的部份，也就是這套神功『運勁的方式
』。」又比了比其餘畫幅，續道：「至於這圖畫中，所有非文字的部份，這一林一葉、一
景一幕，則是這套神功的『招式』，若能一一模擬演練出來，就將學會這神功的所有『套
路』。」
南寧玉蕊聽明白了，於是問道：「所以，前段文字的部份，藏的是這神功的『內功心法』
，其餘楓林圖象的部份，藏的則是這套神功的『外招套路』？」
許斐英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微一頓聲，再道：「我方才一番努力，已能掌握到運勁
心法的部份，但後頭的招數變化，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去體悟。」
南寧玉蕊道：「那沒關係，我們在這毒龍洞中，什麼沒有，就是最不缺時間。」
許斐英微笑道：「怎麼不缺時間，難道妳不想打倒毒龍王，趕快逃出去麼？」
南寧玉蕊低聲答道：「我確實想打倒毒龍王，因為牠太凶惡可怕，但是......我卻不一定
，想趕快逃出去......」最末這句話細細微微，幾不可聞。
許斐英愣了一愣，沒有回話，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