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武俠> 醉舞楓紅 (19)

作者: godrfan (鯊魚的愛情)   2017-09-28 15:37:26
第十九章:峰上之人
接下來數日,許斐英繼續研究醉舞楓紅圖的奧秘,中間幾度下到洞底,去尋找可以接濟的
糧食飲水,為了有足夠的照明,他亦攜了些可供燃燒的東西回來,破布木塊什麼的,都是
取自那一具具散落在毒龍洞底的屍體身上。
由於過去幾年內,曾被青龍門謀害擒抓而推落入洞的犧牲者還不少,所以每一回許斐英認
真尋找,都能到可供食用或利用的東西,也因此他與南寧玉蕊在這洞穴裡的克難生活,也
就有所憑靠,一天一天地過下去。
許斐英持續鑽研醉舞楓紅圖,入門的愈深,愈加明白這隱藏在其中的功法,確實不是尋常
文字能敘述得出,惟有「以手代筆」、「模擬出當時作畫者的每一道行墨走勁」,方能體
會出此神學的施展精髓。
他不禁想著:「我本來以為,神行尊者是有意要掩藏起這門武功,不讓其他人發現,所以
才未訴諸以文字,反將之隱於畫間......可我研功至此,卻開始深刻感覺,尊者之所以不
寫出功法要訣來,不是「不為」,卻乃是「不能」,因為這根本就是一套「只能按圖索驥
」、只能「心領神會」,而無法以「言傳」、無法以「文述」的武功。」
他又想著:「更或者相反過來,尊者他一開始,真的只是在作畫而已?根本不是在寫什麼
武功秘笈?他是在醉舞楓林之餘,信手作畫,畫成以後方才發覺,自己竟無意將一套奇特
的武功蘊於其中?」
南寧玉蕊眼見許斐英日夜練功,似有所成,讚嘆之餘,某日更忍不住問道:「許斐英,你
已經學會,這楓紅圖中的神功了麼?」
許斐英聽聞此問,停下動作,喃喃答道:「我已能掌握,這神功的心法,它是一種能自指
掌間發出氣勁的武功,有點類似於我師門的『玄冰飛霜』武學......不過,又有一些不一
樣,這畫中功法的運勁,是更隨心如意的......幾乎像是自己的兩支手,變化成了兩只利
刃一樣,隨著呼吸吐納,無形氣刃便自生於掌指間,彷彿成為身體的一部份,勁鋒利如劍
刃,運使時卻輕如煙縷,生於無形、逝於無影,掌過石破,氣刃無匹......」
許斐英說到最末這二句「掌過石破,氣刃無匹」之時,右手且側掌在一旁的石壁上滑過,
如削刀般的姿勢,即見石壁上一道刺痕被烙下,像是被一尖刀劃過一樣。
南寧玉蕊甚訝異,湊近去端詳那石壁上的削痕,問道:「你的手上沒有刀,卻劃出了刀刃
的痕跡?」
許斐英點了點頭,平舉起雙掌,讓南寧玉蕊明白過目。
南寧玉蕊伸出手指,輕輕滑觸了許斐英的掌面,說道:「我在你的掌指間,現在已摸不到
東西,果真是『消逝於無影』的氣勁......倘若此時,你又讓那『掌中氣刃』即生出來,
是否便能夠立刻劃傷我?」
許斐英微微一笑,說道:「我想是可以,但我不會這樣做。」感覺到南寧玉蕊的指膚甚柔
滑,有些胸熱,於是收回掌來,再道:「關於畫中的武功,心法的部份,我已經領會得差
不多,也幾乎能夠運用自如了,但是招式的部份......這楓林景致中的一葉葉、一幕幕,
我雖然試圖要模擬出,那作畫者的每一道運墨,卻總差了那麼一點。」
南寧玉蕊問道:「差了哪一點?」
許斐英答道:「我揣摩得出,作畫者運墨的行跡,卻揣摩不出,他作畫時的心境......那
帶有醉意,好似於一片凌亂中出招,卻堅定無匹、氣可穿石的心境,我始終無法領會的很
徹底......因為我不是他,所以不能明白神行尊者當初在作畫時,心裡是在想什麼?只是
感覺,他很苦......作畫的當時,內心是很難受的,但是我卻不知,他的苦自何來?「」
南寧玉蕊再問道:「如果你知曉了尊者的故事,如果你能明白尊者的苦是何來,對於你的
研功進境,會有幫助麼?」
許斐英點頭道:「我想,一定會有。」
南寧玉蕊道:「那麼我便告訴你,神行尊者內心所苦之事。」
許斐英訝異道:「你知道他的苦?」
南寧玉蕊道:「不是非常詳細的了解,但至少這幅畫卷的由來,我挺清楚......」微一頓
聲,續道:「神行尊者的養女,確有其人,是一個在無極峰山腳下行醫的女大夫,不過,
她現在應該不在人世了......十多年前我初涉江湖,曾在附近受了傷,無法行走,讓路過
的好心人發現了,帶到了那醫館去求治。」
許斐英問道:「十多年前?你還只是個孩子吧?」
南寧玉蕊道:「對,我還只是個孩子,卻已經隨著師姐們出任務,也開始學習殺人之術,
那次之所以受傷,就是在殺人任務的過程中失手,又不慎與師姐們走散了,所以被路過人
發現時,我只有孤身一人。」
許斐英靜靜聆聽,並未打斷。
只聽南寧玉蕊續道:「當我被送到醫館時,並未坦承自己的身份,只說是在路上與親人失
散了,又遭遇到壞人的攻擊,所以才會受傷......那對夫婦可能是怕我難過,並未追問我
受傷的經過,只是極悉心地治療我的傷。我在那醫館裡待上了一段日子,明著是為養傷,
暗地裡卻也有心要逃避,延遲回去天翼莊的時間。」
許斐英微微點頭,始終專注聆聽著
南寧玉蕊繼續道:「那個醫館的主人,是一對三十來歲的夫婦,樣貌慈藹,他們還有一個
年紀與我相仿的女兒在,可能因為年齡相近的關係,我與她們的女兒挺有話聊,那身為醫
館主人的夫婦,也一直對我很照顧,那做妻子的醫術高明,是個女大夫,也是醫館中主要
負責治病的人,她丈夫則是一個協助的角色。由於我是個孩子的關係,他們一家子對我沒
有防備,曾讓我好幾次的,聽到了他們私下的談話......原來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與住在
『無極峰』上的『某個人』有聯繫,那個人似乎是這醫館的守護者,只要這醫館有遭受到
外人為難的地方,『那個住在峰上的人』,就會現身保護他們。」
許斐英忍不住問道:「『無極峰』上的『某個人』?就是『神行尊者』本人吧?」
南寧玉蕊點頭道:「我也是這樣猜想的,但我並沒機會見到那個人......女大夫這一家子
,與峰上的那個人,關係十分奇特,彼此之間,似乎不太常碰面,也不會像親友般聚會聊
天什麼的,而是相互之間,維持一種微妙的距離,互不打擾,卻又彼此關心著......後來
我才知曉,他們與峰上的那個人,維持這樣『若即若離』關係的原因。原來峰上的那個人
,曾經拋棄過那女大夫的母親,後來可能是因於內疚的關係,所以對女大夫的生活,始終
保持著關心,必要時候,並會施予援手,但在尋常非必要時,則盡量不干涉不打擾。」
許斐英道:「低調卻關心......這倒很符合神行尊者的作風。」
南寧玉蕊續道:「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終於到了有一方試圖要改變的一天......因為那
名女大夫,似乎開始猶豫著,該不該與峰上的那個人相認,認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許斐英驚訝道:「親生父親?」
南寧玉蕊道:「原來那女大夫的母親,在被峰上的那個人拋棄以前,已然懷有身孕,後來
生下一個女孩子,就是那個女大夫,當時峰上的那個人,已經沒與女大夫的母親在一起。
所以這件事,峰上的那個人,似乎並不知情......他並不知道那被自己狠心拋棄的女子,
竟替自己生下一個女兒......峰上的那個人,雖然知道有女大夫一家子的存在,但那個人
一直都以為,那女大夫是另外被收養來的。」
許斐英若有所悟道:「所以說......那女大夫的母親,是神行尊者從前的愛人,而那女大
夫,則是神行尊者的親生女兒,但是神行尊者,並不知道這件事......他以為自己的愛人
,在被拋棄以後,另外收養了個女兒作伴,卻不知道那個女兒,根本就是他親生的?」
南寧玉蕊道:「對」。
許斐英道:「那他們後來,有相認嗎?峰上的那個人,與那醫館的女大夫。」
南寧玉蕊道:「也不知道有沒有,在我離開的那時候,並未聽說他們相認的事。」以手相
比畫卷,續道:「這幅楓紅畫作,我曾見過那女大夫拿出來幾次,說是她父親與她之間唯
一的聯繫,也是她身邊所擁有,惟一一個來自父親的東西。」
許斐英問道:「當時妳可知道,這幅楓紅畫作的秘密?」
南寧玉蕊搖頭道:「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的年紀還太小……我甚至也不知道,那個住在無
極峰上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後來我長大成人,逐漸增廣江湖見識,才聽說了「天下第
一高手」神行尊者的名號……又更後來,我成為了天翼莊的玉女候選,且結識了青龍門的
敬哥,才依各種線索,回想拼湊出來,昔日那個住在無極峰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神行
尊者』。」
許斐英問道:「那個什麼敬哥的,跟妳聽聞「神行尊者」名號的過程,有什麼關聯?」
南寧玉蕊道:「神行尊者,是青龍門的一個假想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青龍門就一
直堤防著,神行尊者會來找他們的麻煩,」
許斐英問道:「青龍門與神行尊者之間,可有恩怨?」
南寧玉蕊道:「神行尊者與青龍門之間,其實沒有什麼直接的恩怨,但青龍門過去好些年
來,牽涉江湖恩怨甚多,在多場糾紛當中,曾先後殺死不少對頭,其中並不乏名門正道的
俠義好漢,用的也常是不光明的手段……」
許斐英似有所領,說道:「神行尊者一向善惡分明,對於不光明不正派的江湖人,總會主
動出擊,予以嚴懲,所以,青龍門便害怕自己,遲早成為神行尊者欲剷除的對象?怕被神
行尊者給主動找上門,用『剷奸除惡、為民除害』的理由給懲治?」
南寧玉蕊點頭道:「確實如此。」
許斐英哼了一聲道:「夜路走多了,也會怕遇到鬼。」
南寧玉蕊道:「便因如此,青龍門自己的虧心事做得愈多,對於神行尊者的堤防心,也就
愈重……雖然尚未聽說,神行尊者有要對付青龍門的消息,青龍門自己,卻已積極研究起
,如何對付神行尊者的方法。他們打聽到了些傳聞,說神行尊者可能有親友在世上,若是
能從他的身邊人下手,或許便能掌握到尊者的弱點。」
許斐英提音說道:「所以妳想到了無極峰下的醫館?想到了尊者的女兒與孫女,想到了可
以利用她們,去對付神行尊者?那醫館的女大夫,曾經幫過妳,妳卻想去傷害她?」說此
話時,情緒上有點莫名的激動。
南寧玉蕊略顫聲道:「我……我沒想傷害她,我只是想從他們一家子口中,去探聽神行尊
者的消息。你……你認為我是忘恩負義的人?」問語最末,竟有些哽咽。
許斐英見南寧玉蕊神情難過,不自覺言語緩和下來,說道:「我不知道......即使我相信
妳的本性並不惡,但在天翼邪莊待久了,又被妳那毒龍門的敬哥不斷影響,說不定便生出
了歪主意。」
南寧玉蕊心想:「我是天翼邪莊惡女,這確實是事實,我也曾經殺過許多人……且是在許
斐英在場的時候……唉……我又怎麼能期望,許斐英會對我改觀?他就算認為我會忘恩負
義,那也是理所當然。」深嘆了一氣道:「唉……我自出道江湖以來,在師命的授意下,
曾經做過不少惡事,所以我不怪你誤會我……但我當時,確實沒想傷害那女大夫一家子,
只是希望能從他們那邊,探聽到一些神行尊者的弱點……否則,一旦尊者決定對付我們,
我們天翼莊及青龍門,就只有死路一條。」
許斐英問道:「死路一條?」
南寧玉蕊道:「你該知道,神行尊者不出手則已,一當出手,即往往是斬草除根!我跟敬
哥確實都害怕著,他會將我們天翼莊及青龍門,斬草除根……滅門滅派……」
許斐英思索喃語道:「神行尊者確實曾經滅過,好幾個邪魔歪道……「殺人者償命」,是
他一貫出手懲治的原則,你們天翼莊及青龍門,曾經濫殺過不少無辜,會如此害怕神行尊
者奪命代償,倒是順理成章。這只能說……是你們自己做壞事在先。」
南寧玉蕊又是嘆了一氣,沒有爭辯,卻是繼續說道:「我沒有去傷害到那女大夫……因為
當我再度回到那醫館時,聽說那女大夫及她丈夫,已經發生意外亡故了,是好一陣子以前
的事……而他們的女兒,聽說仍然活著,卻不知道被誰收養去了。」
許斐英道:「他們一家子,都沒在那裡了?」
南寧玉蕊嗯了一聲道:「當我回到醫館時,已經沒有見到那女大夫一家人,我本來沒了頭
緒,以為這一趟徒勞無功,想就此便打道回府,卻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那幅「楓紅圖」
的存在。我對此線索有了興趣,便逗留在屋內翻找許久,終究在一個隱密的角落中,找到
了這幅圖,我直覺認為,這幅珍藏多年的楓紅圖有玄機,便帶回去了給敬哥,也算是給敬
哥一個交代。」
許斐英道:「但你們並未查探出,這楓紅圖的玄機在何處?索性便把它當作誘餌,去設計
陷害仇家,在水舞雲間的孤島上,殺掉江湖上好幾個對頭。」
南寧玉蕊點頭道:「我與敬哥研究此畫許久,始終不得其秘,本來已打算要放棄,認定這
楓紅圖不過是單純一幅畫而已,沒有任何武學上的價值......但適巧遇上天翼莊的「玉女
考驗」,我依師門規矩,必須除掉一些師父所指定下的對象,以證明我『玉女』的實力,
敬哥便提議用這只「楓紅圖」做誘餌,以吸引那些要獵殺的對象上鉤。」
許斐英哼了一聲道:「真不虧是毒龍門,一個拿在手中卻不知何所用的圖畫,仍硬要榨取
它的最後一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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