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截訊 8 亡命反撲
康浩陵從一輛秣料車後衝出，刺傷一名軍士手腕，奪來一把長刀。一瞥眼
間，見邱述華仍被那名劍手挾持。那劍手武技雖強，但忙於閃避箭矢的精準射
擊，疲態已現，突被一枝箭擦過臉畔，血珠立湧。
他一驚，衝至二人跟前，長刀長大沉猛，他雙手握持，以「山奔劍」之勢
在身周使開，勁力所及之處，將三人同時護住。他向那劍手說道：「交給我。
你自己小心，少殺人。」那劍手應聲而走，支援樊言吉去了。康浩陵雙手使刀
時，瘦劍一併抓在掌中，不免有些窒礙，料想長刀較為實用，自己不拘兵刃，
便將瘦劍還鞘，好去執住邱述華。身子側了一下，力圈露出一個空隙。
這小小空隙一露，一名軍官的刀立刻砍過來。康浩陵縮身揮刀，那軍官慌
忙跳開，刀刃卻已在他右小腿拖出道傷口！
康浩陵驚怒交迸。周圍伺機進襲的兵將，武藝比他低了十倍不止，但唐軍
作風剽悍，人人爭先，均知只需圍住了他，拚命亂揮兵刃，或便有望鑽空子傷
到他。果然他一霎分心，竟致受創，更傷在對動武十分要緊的腿部。
驚怒之際，他忽然又有一陣怯意－－「任你武技再高，終究是凡人肉身，
難敵洪水般擊之不退、殺之不竭的千軍萬馬。」
臨陣生怯，無異自殺！
康浩陵亟需緩一口氣，以便重燃鬥志。這時他「山奔劍」威力重開，便再
無兵刃能靠近他身，他揪著邱述華，竄到一座庫房之後，縮身暫避弩箭，包紮
了傷口，所幸創傷甚淺。
他吐納幾口，向遠處觀戰的白阿五大喝：「白副將，邱述華在我手裡！」
白阿五冷然道：「赤派大頭目揭發刺客，捨生就義，韓先生和李節使不會
忘了他的好處。」
邱述華身子一顫。康浩陵刃鋒抵在邱述華頸畔，又喝：「你聽不明白人話
麼？你們若不罷手，你上司性命不保。」
白阿五安然站在兵卒的層層保衛之中，指了指圍困四周的軍隊，道：「這
些兵將是為抓刺客而來，各有指揮，怎聽我一個小小副將的號令。我上司是中
營右廂兵馬使，你捉住的是誰？出來受縛罷，否則格殺毋論。」
康浩陵為之語塞，萬不料白阿五臨陣倒戈，連赤派大頭目亦出賣。正氣急
間，邱述華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瞧，這便是西旌赤派當前的調調兒。」
康浩陵切齒道：「你誣害我們，李曮也脫不了干係，更連累王上被李存勗
猜忌！你們處心積慮勸降王上，甚至殺我義父，豈非白費？你這小人，愚蠢無
以復加。」
邱述華獰笑道：「你才是愚蠢無以復加。李曮是李曮，我是我，我就是要
一次暴露你們所有人，作為報復！李曮也好，李繼徽也好，你康浩陵也好，還
有那糟老兒李茂貞，你們誰替我想過？今朝這個叫我賣命，明天那個又叫我背
叛，吊著我的一條賤命。自從落在你手裡，我知道反正是個死，就一直想，怎
樣死得最快活……」
他一番話大出康浩陵意外，康浩陵不由得聽呆了，怒火填膺，卻不知說甚
麼反擊才是。
便在此時，尹家行闊劍被對方利器砍斷，奮勇殺翻了兩名低階軍將，一手
持著搶來的一把彎刀，一手持斷劍，遍身血污地向外奪路。康浩陵驚叫：「尹
師弟當心！」脫手擲出長刀，一枝弩箭正射向尹家行後腦，長刀沉重，去速遠
不如弩箭，但他情急之下，出勁空前之猛，劈開氣流，仍將弩箭帶偏了。七八
個兵卒向尹家行搶上，竟被這股氣流撞翻在地。
尹家行喘了幾口氣，一笑叫道：「謝謝康師兄。」語聲方落，地下一條絆
索揚起，將他扯得身子一歪，左邊一箭平平飛至，由他左眼直貫入腦。
康浩陵一陣暈眩，急痛攻心，想也不想，架住邱述華的右手劍狠狠一削，
邱述華頸血便噴遍他全身。
只見樊言吉從那民屋中突圍而出，卻不見支援他的另二人。他一時未見康
浩陵，康浩陵唯恐他疏神危險，急忙湧身跳出。二人併肩向外衝，一路尋找失
散的同伴。康浩陵問：「還有兩個呢？」樊言吉搖了搖頭。
康浩陵胸中酸苦：「他們已死剩五人，不能再讓他們犧牲。」這時他左手
又已奪來一柄較短的彎刀，正適合施展列霧刀法，他左刀右劍，勁力變幻無定
，旦夕篇發揮得淋漓盡致，所經之處，敵人兵刃一一落地。
但眼前局面並非武林決鬥，乃是殺不退的軍士以格殺己方為職責，誰跟你
從正面接戰？誰理會不得偷襲的武林規矩？敵方手段層出不窮，他以迴空訣氣
牆逼退了十敵、盪開了十箭，便再有十敵上來接應，再有二十枝箭射到。
在這噩夢般的境地中，康浩陵決心已定，高呼：「你帶其他人衝出去！」
突然向後疾退，反更深入營壘。
樊言吉大駭，他雖經赤派訓練，兄弟戰死仍面無表情，畢竟是血性少年，
叫道：「師兄不走，我們誰也不走。」
康浩陵怒道：「我有我的事要辦，你們得活著去做人證，還要復興昊雷劍
。白白死在這裡算甚麼？」
樊言吉仍不肯走，康浩陵喝問：「西旌武士就是這樣幹的麼？」
樊言吉一凜。西旌武士不畏死劫，那是因為責任差使比生死更要緊，若然
為逞豪情而死，不顧大局，真是次序顛倒了。他高聲道：「師兄保重！」會合
了其餘四人，其中二人已搶來三匹馬。
與此同時，康浩陵在後掠陣，以迴空訣「轉勁」激飛空中弩箭，左右兩排
民屋中的弩手一一手臂中箭，己方暫時不需顧慮弩箭射馬。
樊言吉等人跳上馬背，揮動闊劍和奪來的長刀。以昊雷劍法使動這兩種沉
重兵器，便似馬背上裹了五團小小風雷，當者辟易。在這弩手接濟不上的缺口
，立時殺出一條血路。
康浩陵心中忽然一陣刺痛，想吩咐他們代為捎話給司倚真，自己若難逃一
劫，要讓真妹知道自己的深情至死不渝，卻見到他們逃命局面已大有轉機，決
不能耽誤他們，又感欣慰，便不多言。
但見那五團刃光如旋風般離去，終於馳向外營，消失在他目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