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矯旨斂財
同治三年臘月接近過年的日子,禁宮內外一片熱鬧。宮中歲時令節,一概蠲免。今年
喪服已滿,更有曾國藩、曾國荃二兄弟於六月間一一剿殺洪楊,克復了金陵,看來這一個
年自然過得特別起勁準備好好鋪張一番了。
內廷總管安得海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借著過年添新換舊為名,開了長長一張單子,
去找內務府的官員要東西。
單子打開來一看,把內務府的司官嚇了一跳,「我的安二爺」,他苦著臉說,「這差
使叫我們怎麼當。」
「怎麼?是多了不是?」他很輕鬆地說,「好辦得很,你拿筆畫一條紅槓子,我把單
子拿回去跟兩位太后交了差,不就沒事了嗎?」
這明明是拿「大帽子」壓人,內務府的司官,不敢答腔,唯有忍氣吞聲,跟他慢慢兒
磨。但一場冗長的談判,機乎並沒有什麼結果,安得海口口聲聲「太后交代的」,所作的
讓步,非常有限。
承辦的司官無可奈何,只能好茶好煙奉承,先把安得海穩住了,然後拿了那張單子去
見堂官--內務府大臣明善。
明善也感到為難,但他能作的主,又非司員可比,指示了一個宗旨,凡是庫裡現成,
不必支款購置的,不妒盡量撥給。於是又要先查庫帳,正搬出一大堆帳簿跟單子上所開列
的品目數量在查對時,有個蘇拉來報告明善,說恭王來了。
恭王兼領著「管理內務府銀庫」的差使,實際上等於內務府的第一號權力人物。當明
善起身迎接,還未出屋時,他已走上了台階,從窗戶中,一眼望見大批帳簿,便不回自己
屋裡,一腳跨了進來,卻又不問帳簿,只說:「我看見小安子在外面大模大樣坐著。他來
幹什麼?」
明善不敢隱瞞,照實答道:「他奉了懿旨,來要過年的東西。已經商量了半天了,商
量不通。」
「怎麼叫商量不通?」恭王心裡已有些冒火了,「他要什麼東西?拿單子來我看!」
語氣冷峻嚴厲,明善頗為失悔。他不想得罪安得海,但話已出口,再要為他回護,那
是欲蓋彌彰,不但沒有效果,而且可能會引起恭王的懷疑,把自己牽連在內,太不明智了
。
於是把單子送了上去,恭王接在手裡一看,臉上越繃越緊,雖未發怒,卻比發出怒聲
更令人畏懼。
「拿『則例』來!」他說。
各衙門都有「則例」,詳細記明本衙門的職掌和辦事的程序。內務府的則例中,有太
后、皇帝、皇后、妃嬪和皇子、皇女按日、按月、按年所應得到的供給。恭王等把則例拿
了來,看著單子一款一款地問,該給的畫個圈,不該給的,老實不客氣,取筆一槓子把它
勾銷。這樣親自處理完了,把筆一擲,吩咐明善:「照這個數給!有例不減,無例不興。
你告訴小安子,他再要借事生非,小心他的腦袋!」
明善和他的屬官,不敢把恭王的話照實傳給安得海聽,反倒賠上不少好話。同時看庫
中有富餘的東西,悄悄地又添上些,但是恭王大刀闊斧地刪減得太多了,小小的添補,無
濟於事。
安得海心裡雖有些懊悔,順風旗不該扯得太足,搞出這麼一場沒趣,可是這絲悔意,
一現即沒,接下來便是又氣、又恨、又著急。
著急的是,第一,在慈禧太后面前交不了差,要東西要不來,顯得不會辦事;其次是
已經在宮裡誇下海口,說只要他到一趟內務府,不怕他們不給。而現在呢?依然只是一份
任何人都可以要得到的例規,這面子可丟得大了!
這一急非同小可!而且因為恭王還在內務府,他也不敢發牢騷,說氣話,只鐵青著臉
,連連冷笑,把恭王親自勾過的單子,拿了就走。
剛走出大門,只聽得有人在喊:「安二爺,安二爺!」一面喊,一面已走上來拉住了
安得海的衣服。
回頭一看,是內務府一名打雜的筆帖式,名叫德祿,也算熟人;安得海便皺著眉問:
「幹嗎?」
「知道你今兒不痛快,」德祿陪著笑說,「想請安二爺喝一盅。」
「哪兒有跟你喝酒的工夫。」
「我知道。不是這會兒。」德祿把聲音放低了說,「快到下午了,不弄兩子兒,這個
年可怎麼過呀?」
這句話說到他他心裡,想了想問道:「什麼事兒,費挺大的勁,弄不著幾兩銀子,我
可不幹。」
「當然不是百兒八十的。也不費勁,只要安二爺你到一到,就有這個數!」說著,伸
出一個手指來。
「一百?」
德祿使勁地搖著頭,並且矜持地微笑著,彷彿覺得他所見太小似地。
「一吊?」
「對了!」
「一吊」就是一千,只到一到就掙一千兩銀子,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安得海不由得
搖頭。
「安二爺你不信是不是?那也不要緊,今兒晚上咱們『老地方』見,喝著酒,我細細
說給你聽,你要覺得不行,就算我沒說。反正喝酒消寒,總是個樂子。」
聽他的語氣,看他的神色,是那種極有把握的泰然,安得海心想:管他呢?且擾他一
頓,聽他說些什麼再作道理。
於是點點頭說:「好,今兒晚上,老地方。你要冤我,你看我可饒得了你!」
德祿笑笑不答。因為有了這一個意外的機會,同時打了一會岔,安得海便覺得好過得
多,便回身自己走了。
德祿的約會,安得海不曾忘記,但一則是真抽不出空,二則也要擺擺架子,所以那天
說定以後,結果讓德祿白等了一晚上。第二次再有機會遇到他,已是臘月十幾的事了。
「我的安二大爺,你冤得我好苦!今兒個讓我逮住,可不放你了!」
這一次他未再爽約,倒不是想補救信用,是看德祿如此認真,可見得他所說的「弄幾
兩銀子過年的」的話,不是胡扯。而且,看樣子要弄這幾兩銀子,還非自己出面不可。看
錢的份上,且走這一遭。
一到起更,六宮下鑰,安得海便趁這空檔,向屬下的太監,悄悄囑咐了一番,從後門
溜出長春宮,迤邐而至內務府後身,西華門以北的地方。那裡有一排平房,作為內務府堆
積無用雜物以及吏役值班食宿之處,西六宮的太監也常在那裡聚會消遣。等他推進門去,
只見屋裡生著好大個火盆,桌上有酒有菜,還有幾個素來跟他接近的太監和內務府的筆帖
式,散坐在四周。一見他到,紛紛起身招呼,看樣子是專等他一個,安得海心裡歡喜,對
德祿的詞色便大不相同了。
「來吧,來吧!喝著,聊著!」安得海一面說,一面把腿一抬,老實不客氣高踞上座
,順手把帽子摘了下來,往旁邊一伸,有人巴結他,慌忙接了過去,放在帽架上。
這算是做太監的,一天最輕鬆的一刻,但得有頭有臉的「人物」,才有資格在宮門下
鑰之後,到這裡來喝喝酒,聊聊天,推幾方牌九,擲兩把骰子。可是也不能肆無忌憚,鬧
出事來,處分極重。
這天因為有事談,不賭錢。起初談的也不是「正事」,想到哪裡,聊到哪裡,真正是
「言不及義」。這不盡關乎太監的智識,而是他們的秉性與常人不同,天生就歡喜談人的
陰私,最通行的話題是談宮女,誰跟誰為了一隻貓吵架,誰偷了誰一盒胭脂,誰臉上長了
疙瘩,甚至於誰的月經不調,談來無不津津有味。若是哪個宮女認了哪個太監做「乾哥哥
」,更是一件談不完的新聞。
就這樣胡言亂語耗了有個把時辰,德祿向安得海使了個眼色,趁大家正在談放出宮去
的雙喜特為進宮來叩見慈安太后,談得十分起勁時,兩個人一先一後溜了出來,在廊上密
語。
「有個土財主,也不怎麼有錢,想弄一張太后賞的『福』字,肯出四十兩銀子。」
「就為這個啊?」安得海訝然相問,毫不掩飾他的失望的態度。
「這不相干!能辦就辦,不能辦就算了。」
「不是不能辦。」安得海說,「我不少這四十兩銀子花。」
「那就說正經的吧!」
德祿所說的「正經」事,是為人圖謀開復處分。有個姓趙的候補知縣,在咸豐九年分
發江蘇,奉委辦理厘捐,第二年閏三月,太平軍十餘萬猛撲「江南大營」,官軍四路受敵
,提督張國梁力戰不支,與欽差大臣和春退保丹陽,在城外遇敵,官軍因為欠餉緣故,士
氣不振,一戰而潰,張國梁策馬渡河,死於水中。和春突圍走常州,督兵迎戰受了重傷,
死在無錫滸墅關。
「江南大營」就此瓦解,常州、蘇州,相繼淪陷,於是由蘇而浙,東南糜爛。地方官
吏死的死,逃的逃,倒霉的自然不少,就此發了財的,那姓趙的候補知縣,就是其中之一
。
辦厘捐並無守土之責,姓趙的原可到新任兩江總督曾國藩的「安慶大營」去報到,聽
候差遣。只因他原有一件勒索商民的案子在查辦之中,同時還有十幾萬銀子的厘捐,未曾
解繳,所以不敢露面。等江南的戰局告一段落,曾國藩與新任江蘇巡撫薛煥,清查官吏軍
民殉難逃散的實況,那姓趙的經人指證,攜帶了大筆稅款,逃往上海,於是被列入「一體
緝拿,歸案訊辦」的名單之內。可是在上海在他的原籍,都不曾抓到這個人。
「你知道他逃到哪兒去了?」德祿說,「嗨!就逃在京裡。你說他膽子大不大?」
「這小子挺聰明。他逃對了!」安得海點點頭頗為欣賞其人,「天子腳底下,紅頂子
得拿籮筐裝,誰會把這麼個人看在眼裡,去打聽他的底細?不是逃對了嗎?」
「對了,這小子是聰明。他看這半年,好些個受了處分的,都開復了,他也想銷銷案
,出出頭,然後再花上一兩萬兩銀子,捐個『大八成花樣』,新班『遇缺先補』,弄個實
缺的縣太爺玩玩兒。」德祿緊接著又說,「二爺,這小子手裡頗有幾文,找上了咱們哥兒
,不是『肥豬拱門』嗎?」
「嗯。你說,怎麼樣?」
「能把他弄得銷了案,他肯出這個數。」德祿放低了聲音說,伸出來兩個手指。
「兩萬?」
「兩萬。」德祿說,「二爺,辦成了你使一半,我們這面還有幾個經手的,一起分一
半。」
一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安得海怦然心動!但是這幾年他伺候慈禧太后看奏折,對
這些事情已頗有了解,心裡在想,當時的兩江總督何桂清,已經因失地潛逃,砍了腦袋,
江蘇巡撫徐有壬早就殉了難,能夠出面替姓趙的說話的人,一個都沒有,這就難以措手了
。
「他打過仗沒有?」安得海問,如果打過仗,有統兵大員為他補敘戰功,奏保開復,
事情也好辦些。
「沒有。從沒有打過仗。」
「那……,」安得海突然靈機一動,「吳棠一直在江蘇辦『江北糧台』,那跟辦厘捐
的可以扯得上關係,吳棠的面子好大好大的,能讓他給上個折子,一定管用。」
這吳棠何許人也?竟有這麼大的面子?說起來,吳棠原本是慈禧太后一家的救命恩人
,這事還得動提一下慈禧太后的家世。
上文說過,慈禧的父親名叫惠徵。原係鑲藍旗滿洲人,咸豐十一年(一八六一年)十
二月改隸鑲白旗,算是「上旗」之列。
惠徵本人才能平庸,政績一般,但一生中卻也有一個大起大落。據清史載:大起的一
年是道光二十九年(一八四九年)。這一年的二月,他被道光帝旻寧號定為京察一等,由
部引見,奉旨交軍機處記名,以道府用。閏四月初升任該司郎中,並兼任工部寶原局的監
督。過不幾天,即在閏四月十七日,內閣奉上諭,宣布任命其為山西歸綏道的道員。短短
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惠徵連升三級,由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一躍而為正四品的道台大人
。真是官軍亨通,青雲直上。他在歸綏道任上克盡職守,受到好評,遂於咸豐二年二月初
六日(一八五二年三月二十六日)被咸豐帝調任更為重要的安徽寧池太廣道。在咸豐三年
(一八五三年)以前,安徽分為南北兩道。北道下轄鳳陽府、廬州府、潁州府、滁州、六
安、泗州等地,兼管鳳陽關;南道下轄安慶府、徽州府、寧國府、池州府、太平府、廣德
州等地,兼管蕪湖關。池寧太廣道為南道,所屬五府一州二十八縣,全省五十一縣,南道
佔多數。這個地方比起歸化城(今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來因地處江南,更加富庶,
也更加重要。這一調動說明咸豐帝對他的信任。
而大落的一年則是咸豐三年。當時洪秀全率領幾十萬太平軍,順長江直下,勢如破竹
。九江、安徽告急。太平軍很快攻克安慶,安徽巡撫蔣文慶被殺。惠徵押解一萬兩銀子輾
轉逃到鎮江的丹徒鎮,操辦糧台,以待援兵。咸豐帝派出刑部右侍郎李嘉端擔任安徽巡撫
,並密令查拿逃跑官員。李嘉端按照上諭的命令,參奏了臨陣脫逃的官員。同時,也對惠
徵附片上奏。其中參道:「惠徵分巡江南六屬,地方一切事務責無旁貸,何以所屬被賊蹂
躪,該道竟置之不理?即使護餉東下,而兩月之久大江南北並非文報不通,乃迄今並無片
紙稟函,其為避居別境已可概見。除由臣另行查辦外,所有望湖道員缺緊,相應請旨迅賜
簡放,以重職守。」咸豐帝奕(言宁)於三月二十六日(五月三日)看到這一奏片後,大
為憤怒,當天發出廷寄上諭:
「惠徵身任監司,於所屬地方被賊蹂,何以攜帶銀兩印信避至鎮江、涇縣等處?」又
問:「該二員(按:李嘉端在同一夾片中還參劾了安徽學政錫齡)究竟現在何處?該撫所
聞逃避處所是否確實?仍著查明據實具奏。惠徵業已開缺,著即飭令聽侯查辦。」並於三
月二十六日(五月三日)發布上諭:「安徽寧池太廣道員缺,著齡樁補授,欽此。」於是
一紙上諭,惠徵丟了官,好在性命保住了。惠徵被罷官後,便一蹶不振,得了重病,沒過
幾個月就病故了。惠徵為官時家中積蓄不豐,加之被革職、治病,弄得窮苦得很。死後留
下妻室和二子二女,大女兒就是當時的蘭兒,如今的慈禧太后,孤兒寡母無法回京,還是
同事們你湊三兩,他湊五兩,才湊了幾十兩銀子,把些帶不走的家具,又折變了一點錢。
才雇了一隻小船,運靈柩回京,沿途之上,十分拮据,這日到了新江,遇風停泊。幸得當
地知縣吳棠,送來賻儀三百兩,方得順利回京安葬。那麼,這吳棠與惠徵非親非故,何故
送來豐厚的賻儀。說來這是陰差陽錯。原來,有位副將與吳棠交情甚厚。這位副將病故親
屬運柩返回故里,路過新江也泊在江邊。吳棠聞知正要親來弔唁,偏巧來了上司,為迎上
司不能前來,只好派僕人送來祭席一桌,賻儀三百兩,哪知那家副將嫌蘭兒家的小船寒酸
,便把船又下放了五里。那僕人見江邊只這一隻小船,便送了。當上司走後,吳棠知道錯
了,也不能再往回要啦,只好另備一份賻儀送到那副將船上去,當然包括蘭兒在內,當時
並不知就裡,以為是吳棠憐憫之心所為。
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垂簾聽政之後,慈禧就一直惦念著這位「恩人」,便利用
手中權柄,從從容容地揀個又富又貴的差使賞給吳棠,從道台直接擢升為江寧藩司,兼漕
運總督,並且明諭江北武的提鎮以下,文的道員以下,均歸吳棠節制。事權歸一,名利雙
收。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為慈禧是重用人才,而作為「貼心人」的安得海知道吳棠與慈禧一
家的這層關係。所以提出若有吳棠上折子替姓趙的開復處分,一定能獲恩准。
誰知德祿一聽,竟苦笑了:「安二大爺,你可知道,第一個要抓那姓趙的,就是吳棠
。」
「這可難了!」安得海使勁搖著頭,「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不管它了,揭過這一篇兒去,沒有辦法也能掙他一吊銀子。」
「噢!」安得海詫異,「有這麼好的事?」
於是德祿又說了第二個計劃。這就完全是騙局了!德祿也跟人請教過,知道開復處分
這一層,不容易辦到,所以對安得海並未存著多大的希望。剛才只不過把前因後果談一談
,倘或安得海能辦得到,自然最好,辦不到再講第二個計劃也不遲。這個計劃非安得海不
可,而且他也一定辦得到。
「現在外面都知道,西邊的太后掌權,也都知道你安二爺是西太后面前一等一的大紅
人。」
「好了!好了!不用瞎恭維人!」安得海揮著手說,「談正經的吧!」
「二爺!外面太冷,咱們進屋去邊喝邊聊怎麼樣?」德祿見安得海有願意聽下文的意
思,便邀他進去細談。安得海無可無不可,反正今晚上沒啥差事,進去就進去,轉身隨德
祿進了裡屋。
原來,德祿能從姓趙的那裡,兜攬上這筆買賣,就因為有安得海這條路子,而姓趙的
並不懷疑安得海的神通,卻懷疑德祿是不是走得通安得海的路子?所以只有證明了這一點
,姓趙的便會上鉤。
「二爺!」德祿說明了經過,問一句:「你看怎麼樣?」
安得海把事情弄清楚了,通前徹後想了一遍,唯有一層顧慮,「拿了他的錢,事情沒
有辦成,他不會鬧嗎?」他說,「這一鬧出來,可不是好玩兒的事。」
「你放心,他不敢!他是一個『黑人』,一鬧,他自己先倒霉。再說,咱們用他的錢
也不多,他這個啞巴虧吃得起!」
「嗯,嗯!」這一下提醒了安得海,別有會意,但在德祿面前,絕不肯說破,簡簡單
單答了一個字:「行!」
「那麼,二爺哪一天有空,說個日子,我好讓他請客。」
「請客不必了。後天下午,我到一到,照個面兒就得走。那一天我要上珠寶市。」
「上珠寶市幹嗎?」
「上頭有幾件首飾,在那兒改鑲,約了後天取。」
「好極了!」德祿高興異常,「二爺,事兒準成了!你先上珠寶市,取了首飾就到我
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