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 172, AD576)
周主留齊王憲為後拒，齊師追之，憲與宇文忻各將百騎與
戰，斬其驍將賀蘭豹子等，齊師乃退。憲引軍渡汾，追及
周主於玉壁。
齊師遂圍平陽，晝夜攻之。城中危急，樓堞皆盡，所存之
城，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外援不至，眾
皆震懼。梁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
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
卻，乃令妻妾、軍民、婦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周主
使齊王憲將兵六萬屯涑川，遙為平陽聲援。齊人作地道攻
平陽，城陷十餘步，將士乘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馮淑
妃觀之。淑妃妝點，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
。舊俗相傳，晉州城西石上有聖人跡，淑妃欲往觀之。齊
主恐弩矢及橋，乃抽攻城木造遠橋。齊主與淑妃度橋，橋
壞，至夜乃還。癸巳，周主還長安。甲午，復下詔，以齊
人圍晉州，更帥諸軍擊之。丙申，縱齊降人使還。丁酉，
周主發長安；壬寅，濟河，與諸軍合。十二月，丁未，周
主至高顯，遣齊王憲帥所部先向平陽。戊申，周主至平陽
，庚戌，諸軍總集，凡八萬人，稍進，逼城置陳，東西二
十餘里。
先是齊人恐周師猝至，於城南穿塹，自喬山屬於汾水；齊
主大出兵，陳於塹北，周主命齊王憲馳往觀之。憲覆命曰
：「易與耳，請破之而後食。」周主悅，曰：「如汝言，
吾無憂矣！」周主乘常御馬，從數人巡陳，所至輒呼主帥
姓名慰勉之。將士喜於見知，鹹思自奮。將戰，有司請換
馬。周主曰：「朕獨乘良馬，欲何之！」周主欲薄齊師，
礙塹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決。
齊主謂高阿那肱曰：「戰是邪？不戰是邪？」阿那肱曰：
「吾兵雖多，堪戰者不過十萬，病傷及繞城樵爨者復三分
居一。昔攻玉壁，援軍來即退。今日將士，豈勝神武時邪
！不如勿戰，卻守高梁橋。」安吐根曰：「一撮許賊，馬
上刺取，擲著汾水中耳！」齊主意未決。諸內參曰：「彼
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遠來，我何為守塹示弱！」齊
主曰：「此言是也。」於是填塹南引。周主大喜，勒諸軍
擊之。
兵才合，齊主與馮淑妃並騎觀戰。東偏小卻，淑妃怖曰：
「軍敗矣！」錄尚書事城陽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
去！」齊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橋。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諫曰：
「半進半退，戰之常體。今兵眾全整，未有虧傷，陛下捨
此安之！馬足一動，人情駭亂，不可復振。願速還安慰之
！」武衛張常山自後至，亦曰：「軍尋收訖，甚完整。圍
城兵亦不動。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將內參往視。」齊
主將從之。穆提婆引齊主肘曰：「此言難信。」齊主遂以
淑妃北走。齊師大潰，死者萬餘人，軍資器械，數百里間
，委棄山積。安德王延宗獨全軍而還。
齊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鏡自玩，後聲亂，唱賊至，於是
復走。先是齊主以淑妃為有功勳，將立為左皇后，遣內參
詣晉陽取皇后服御禕翟等。至是，遇於中塗，齊主為按轡
，命淑妃著之，然後去。
辛亥，周主入平陽。梁士彥見周主，持周主須而泣曰：「
臣幾不見陛下！」周主亦為之流涕。
周主以將士疲倦，欲引還。士彥叩馬諫曰：「今齊師遁散
，眾心皆動。因其懼而攻之，其勢必舉。」周主從之，執
其手曰：「余得晉州，為平齊之基，若不固守，則大事不
成。朕無前憂，唯慮後變，汝善為我守之！」遂帥諸將追
齊師。諸將固請西還，周主曰：「縱敵患生。卿等若疑，
朕將獨往。」諸將乃不敢言。癸丑，至汾水關。齊主入晉
陽，憂懼不知所之。甲寅，齊大赦。齊主問計於朝臣，皆
曰：「宜省賦息役，以慰民心；收遺兵，背城死戰，以安
社稷。」齊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守晉陽，自向
北朔州。若晉陽不守，則奔突厥，群臣皆以為不可，帝不
從。
北周軍十月的攻勢得手之後，留下梁士彥守孤城一座其他大軍
撤回關中休整，只留下宇文憲在涑川作勢聲援。
北齊軍在皇帝的率領之下圍攻平陽，梁士彥被留下來只好
奮力死守，還慷慨激昂的嚷嚷曰:
「皇國興廢在此一戰，您北就死在這裡!」
全城的北周將士隨軍眷屬大小老婆都受到激勵登城奮戰，
那邊的城牆被破壞就趕快修好，完全沒休習。
北齊軍在強攻的同時也挖地道準備搞塌城牆，果然見效，
城牆破了一個缺口，就在此時高緯突然下令暫停:
「親愛的，快出來看攻城耶!」
馮小憐回曰:
「唉喲，我要補個妝!」
然後女人照鏡子，一補補妝三小時，北周守軍早就把牆給用木頭暫時性的
補好繼續抵抗。
北齊軍只好繼續攻城。
相傳，平陽城西邊附近有神仙的腳印，高緯與馮小憐既出門觀光
豈有不看之理? 但是從北齊軍大營到神仙腳印的路上，會經過北周
守軍的射程範圍，因此高緯就很天才的抽調攻城用的木頭來造橋
從其它地方去看神仙腳印；北齊軍的攻勢再度頓銼。
然後因為是臨時的橋，承受不了北齊皇帝出巡的大型排場，在皇帝
過橋之後就垮了，皇帝過了老半天夜裡才回到大營，攻勢再度受銼。
十一月底，北周皇帝再度從長安出兵，並且派在前線監視的齊王宇文憲
先前往平陽。十二月，宇文邕大軍渡過黃河親臨平陽前線。
不過北齊軍為了防止北周軍隊的突襲，早就在北周軍撤軍的時候
挖好了大壕溝防止北周軍前進，北周軍隊雖然到了平陽前線，但是
由於過不了壕溝只能乾瞪眼。
高緯看到北周大軍窩在壕溝對面一下子就怕了，問高阿那肱說:
「打還是不打?」
高阿那肱說:
「我軍雖然多，可以打的不過十萬人，十萬裡面扣掉病號傷患
煮飯打柴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當年神武皇帝打玉壁西賊來也是
撤軍，陛下今天難道有神武皇帝當年強盛嗎? 不如撤退到高梁橋
再做打算。」
近侍安吐根這時就吐了一句:
「一小撮毛賊有啥好怕的? 看我把宇文邕的腦袋擰下來丟進汾水!」
而高緯身邊一眾太監就附和說:
「唉喲，皇上，敵人是皇帝您也是皇帝，幹嘛躲在壕溝邊呀?」
高緯一聽太監瞎附和頓時膽氣就壯了起來，說:
「打就打，誰怕誰!」
然後把壕溝填實捲起袖子準備跟北周大幹一場。宇文邕不敢相信自己
的對手竟然有這麼蠢，下令諸軍前進準備會戰。
兩軍對峙不久，高緯帶馮小憐上場觀陣。
東邊的北齊軍軍勢稍稍後退，馮小憐看了以後就嚇得說:
「敗了敗了!」
然後穆提婆聽到淑妃娘娘這麼說，也趕快插嘴:
「大家去！大家去！」
高緯馬上就要帶著馮小憐逃到高梁橋去。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諫曰：
「戰場上有進有退是正常的，我軍現在還是建制完整沒有損傷，
陛下要安心。如果陛下這時一動全軍必然崩潰，這時就敗定了!」
武衛將軍張常山從後面趕來也說:
「軍隊還很完整士氣也很高昂，請陛下回到陣中。如果陛下不相信我，
可以派內侍跟臣去看就知道了。」
穆提婆這時又出來攪局，抓著高緯的手肘說:
「謠言不可信!」
高緯就信了，帶著馮小憐北逃晉陽，留下十幾萬北齊大軍在北周軍的
刀口之前，北齊軍立刻崩潰四散逃走，沒帶走的物資堆積如山。只有
安德王高延宗的部隊還有完整的建制撤回晉陽。
高緯逃到洪洞，馮小憐逃了一陣子，又說:
「唉喲，我還要補個妝!」
就停下來照鏡子。沒多久外面就人馬聲雜亂說北周軍追來了，又繼續
落荒而逃。原本高緯的如意算盤是如果平陽救下來了就說是馮小憐的
功勞，封她當左皇后，所以隨身帶著皇后的服飾，這時就順手給了
馮小憐也懶得封了。
北齊軍潰退之後，宇文邕進城見梁士彥，梁士彥看到皇帝就流下眼淚說:
「差點就看不到陛下了!」
宇文邕因為與北齊大打了一場士卒疲憊，又打算撤軍回家。梁士彥拉住
宇文邕的馬說:「不可以，現在齊軍崩潰人心離散，應該趁這個機會一舉
追擊不可失去機會。」宇文邕這個意志不堅定的傢伙就決定大軍不解散繼續
追擊。而高緯逃到晉陽，發現大勢已去，急著向群臣詢問該怎麼辦。
群臣建議說:「應該免稅大赦天下，才會有忠臣義士投效。」高緯不鳥，
打算直接逃到突厥去。高孝珩高延宗倆兄弟苦苦規勸未果。高緯對高延宗說:
「哥，晉陽留給你，突厥我去就好了!」
然後高緯就跑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