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鬼鎮09

作者: kensam (浪人KEN)   2007-01-01 22:13:35
9:
  當晚我在廚房的餐桌上和酒吧的住戶們飲酒暢談,可是礙於酒量有限,又不習慣交際應酬的場面,沒有多久,我就獨自一人回401號房歇息。
  次晨醒來,窗外已經聽不見風雪的呼嘯聲了。
  詭異的是,整棟酒吧好像空蕩蕩的,不見人影,我不安的下樓敲了職員室的門,也不見管理員路則來應門。
  我暗自尋思,想說,難道會是眾人昨晚狂歡喝的爛醉,所以今早爬不起來嗎?
  我回到二樓,走到402號房,因為,有件事情,我無論如何都想確認明白......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站在402號房前,只見房門虛掩,我輕輕一推,探頭進去觀望。
  房內並沒有伊羽的身影,不過那不是我想要確認的事情。
  我的視線轉向衣櫥前面,只見地板上乾乾淨淨,沒有蠟像,也沒有屍體,就連一滴血都沒有!
  如果昨天所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那就有可能如同洛格所言,是我活見鬼了!
  或許這個房間曾經發生過慘案,導致冤魂不散的小孩陰靈,會在暴風雪的夜晚出現。
  可是,為什麼偏偏只有我看到?是由於我八字太輕,所以容易見鬼的緣故嗎?
  對了!還有另一件事情尚待確認,既然沒有蠟像小孩,那衣櫥裡頭的密道呢?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衣櫥,往地板一摸,沒有!那個可以移動的木板已經不存在了!
  說的也是,既然蠟像小孩是我的幻覺(我目前的推測),那衣櫥裡的密道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的幻覺。
  只不過我在密道之中爬行的記憶實在太過真實,太過鮮明,以致於我到現在仍然無法接受,那段經歷竟然只是一場幻覺!
  唉,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是嗑藥),這些該死的幻覺究竟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自從我來到這個詭異陰森的小鎮之後,究竟哪些事情是真實的,哪些事情又是幻覺?
  我頹然地坐在地板上,心想,難道說,在我就學註冊之前,就要先去醫院報到嗎?
  到了醫院,我究竟要掛心理科,還是精神科呢?
  在發呆了半晌之後,我恍惚地走出了酒吧。
  天空陰霾,灰沉沉地,不見陽光。
  奇怪的是,地上的積雪,昨晚明明早已深及膝蓋,今早卻好像從來沒有下過!只剩下幾公分不到的薄雪。
  視線可即範圍之內的積雪消失無蹤,昨晚明明還雪深及膝,這可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清空的啊!
  距離早晨僅有幾個小時而已,有誰能辦得到這種事情?這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就算叫數百人來鏟雪,那也必定工程浩大,人車鼎沸,沒道理我會沒發覺。
  怪就怪在這麼大片的積雪靜悄悄地消失,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不論是鏟雪或是人類的腳印,甚至就連交通工具的輪胎印都沒有留下,實在太過誇張,仔細想想,這根本就不像人類可以辦到的事情。
  難道說,昨晚雪深及膝的狀況也是我的幻覺之一?
  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離奇的事情,我想都得暫時擱在一旁,目前首要的任務,是必須先找到那輛計程車!
  因為我的行李,我的護照!我的提款卡!通通還在那輛車上!
  我快步的奔跑著,循著昨晚殘留的記憶,找尋車子的蹤跡。
  回憶昨天,在暴風雪中寸步難行,我舉著蹣跚的步伐,費了好久的時間才走到酒吧。
  可是現在積雪甚淺,又無強風阻礙,跑沒有多久,我就回到了計程車停放的地方。
  計程車完好如初,只有前方的擋風玻璃在我逃生的時候踹破。
  我走近車身,車內依舊空無一人,我的行李證件也都安放原處。
  如果這個司機是個竊賊,他大可趁我昏睡時將我皮包和值錢的物品洗劫一空,更狠的話也可以乾脆將我載到荒郊野外扔下,一走了之,可是這個司機卻是悶聲不響的消失,彷彿將他的計程車拋棄。
  我所有的英鎊鈔票還在包包裡,一張不少,不論這個司機究竟是小偷還是強盜,照這種情形看來都相當失職。
  毫無頭緒的情況之下,我背著行李包包,踱步走回小鎮上。
  昨天因為暴風雪的緣故,沒辦法看清楚小鎮的模樣,今天回來,天空只飄著細雪,總算見到了小鎮的完整面貌。
  這個破爛有如廢墟般的小鎮,安靜的像是一座死城,整個小鎮被這股沉悶的氣氛圍繞,著實令人感到不舒服。 
  空曠無人的街道顯得異常冷清,沒有路燈(雖然現在是白天,但也未免太陰暗了)的巷子,裡頭彷彿鬼影幢幢,好像隨時都可能有什麼怪物撲出來咬人似的。
  細雪飄散在我身上,令人感到一股凜冽的寒冷。
  我在小鎮上信步走著,無意間,經過一所學校。
  從欄杆外頭望進去,小小的校園裡頭,雜草叢生,彷彿墓園,小小的教室牆壁老舊不堪,百孔千瘡,像是經過槍林彈雨的洗禮似的。
  在那個教室裡頭,我聽到了熟悉的讀書聲,好像是伊羽的聲音。
  好奇心驅使之下,我推開校園的鐵門,緩緩走進,遠遠從教室望去,出現了伊羽站在講台,手捧課本在唸書的畫面。
  眼見一切是如此的平靜,如此的祥和,我不想破壞這份寧靜,打算悄悄地轉身退出校園,可是,伊羽已經瞧見了我的背影。
  「喂!是Ken嗎?」伊羽放下課本,高聲呼喚著。
  如果在這時候快步離去,未免顯得不盡人情,我也只好大方地轉過了身子,和她打招呼。
  「哈囉,早安啊,伊羽。」我勉強擠出笑臉回應。
  「有空嗎?不如一起去圖書館喝杯咖啡吧!」伊羽友善地邀約著。
  「圖書館?」
  「是啊!艾洛思在那裡當管理員,她所沖泡的咖啡,可是全世界最香醇美味的咖啡呢。」伊羽笑意盎然地說道。
  「真的嗎?那可非得嚐嚐看不可了!但是......妳不是還有課要上嗎?」
  「沒關係,提早下課就行了。」
  「咦?這樣好嗎?」
  「嗯嗯,你等我一下。」說完,伊羽返身快步走進教室,應該是去交代學童們提早下課的喜訊吧!
  我個人倒是無所謂,正好可以順便打聽一下林肯雪爾的情報,那也是我此次出國的目的地。
  大約一分多鐘過後,伊羽一臉開心地走出教室,怪異的是,我並沒有聽到小孩們歡聲雷動的聲音。
  照理來說,提前放學對世界各地的小學生而言,應該是一件普天同慶的事情。
  可是我沒有見到一群有如野馬奔騰的小孩們,一邊狂衝亂竄跑出校園,一邊口中嚷嚷著的畫面。
  教室裡頭靜的出奇,靜的有些令人背脊發涼。
  「走吧,你在看什麼?」伊羽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地方似的,不住地催促我。
  我則是頻頻回頭,想看看這群小孩什麼時候走出教室,可是,當我們走出了校園,甚至已經走在馬路上的時候,教室裡頭仍然聲息全無,這令我心中疑惑更甚。
  「怎麼了?你怎麼一直四處張望?」伊羽發覺了我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伊羽,妳的學生,下課後還是留在教室裡頭嗎?」我提出心中的疑問。
  「沒有啊,下課了當然是回家去啊!」伊羽不解地回答。
  「那麼,為什麼到了現在,我還是沒有看到半個學生走出教室呢?」
  我很難形容伊羽在聽到我這句話之後,那一瞬間的反應和表情。
  那好像是作壞事之後被人發現,而且企圖以謊言掩飾過去,那種既驚又怕,還帶些憤怒的複雜神情。
  我一定是無意間發現了伊羽的某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是她極欲掩飾,極不願人知的。
  那個秘密,一定是有關於那些學生的!
  不過,伊羽那種詭譎的表情僅是一眨眼之間,就恢復了她平常可愛的模樣。
  「我怎麼會知道,他們喜歡待在教室裡頭,就讓他們待著吧。」伊羽敷衍地隨口回答著。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伊羽,我似乎再度感受到第一次在酒吧遇見她時,那種隱藏在她外表之下,惡作劇似的笑容。
  而且那種詭譎的笑容讓我直覺的感受到,教室裡頭的學生,和酒吧402號房內的蠟像小孩,有著某種程度的關聯。
  到底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我現在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影像,這些線索還不夠我解開謎底。
 儘管我心中存有疑問,不過,看到伊羽一付不太想說的表情,我也只好按耐著不問。 
  硬是追問一個人他不想說的事情,他反而更不願意說,這是人類通常的心理反應。
  所以,我只好尋求另一個途徑來解開心中的疑惑,等到待會和伊羽分手的時候,我自然就可以回到學校裡頭。
  反正教室不會跑,我可以耐心地等到那個時候。
  
  圖書館離學校不遠,或者應該說,這個小鎮並不大,所以,走不到幾分鐘,就已經到了圖書館。
  這間圖書館的規模普通,只有兩層樓,外牆是磚塊搭建而成,室內則是廣泛地使用木材建築,包括書架和桌椅各式用具。
  「嗨,艾洛思,早啊!」伊羽熟捻地和艾洛思招呼,之後就自動的在一旁翻書,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樣自在。
  「早!」在這個陰霾的小鎮,只有艾洛思的笑容,是唯一散發出陽光氣息的。
  「哈囉,艾洛思,有沒有免費的咖啡可以喝啊?」我嘻皮笑臉地問道。
  「你想的美!」雖然她這麼說,不過我想是玩笑話,總不可能請朋友喝杯咖啡都這麼吝嗇吧!這可是有損國際形象的!
  「圖書管理頭怎麼半個人都沒有?」我伸手接過她端過來的咖啡。
  「這樣不是很好嗎?沒有人反而比較安靜」艾洛思悠閒地回答。
  「平常人都是這麼少嗎?」
  「不一定耶,人多人少根本不重要吧!」
  「呵,說的也是。」
  「對了,妳們知道林肯雪爾鎮嗎?」我差點忘了問這個重要的問題。
  伊羽和艾洛思對望了一眼,搖頭回答:「不知道耶,那是什麼地方?」
  這個回答令人詫異,之前我也曾經問過洛格,一個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卻又多了兩人。
  難道林肯雪爾真的這麼偏僻,偏僻到她們本國人都不知道有這個小鎮存在的地步?
  我一面喝著咖啡,一面沉思,無意間抬頭望上,「噗」的一下,差點沒把剛入口的咖啡全部噴了出來!
  只見在天花板上用繩子吊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偶,也不知道是布製的或是塑膠製的,在昏暗的圖書館裡,看起來像似一團一團的蟲蛹,吊在上頭。
  那種影像在我腦海中和某種不愉快的記憶重疊,突然間,一股強烈的噁心感從胃裡直衝上來,我差一點就要嘔吐了出來。
  「Ken,你沒事吧?」艾洛思見到我臉色慘白,關心地問道。
  「嗚......噁......那個......」我勉強地壓抑著反胃的痛楚,手指著天花板,問道:「上面吊的是什麼東西啊!」
  「沒什麼,只是一些裝飾品而已啊!」艾洛思若無其事地回答。
  「怎......怎麼會有人用這種東西當作裝飾,這未免太......太詭異了吧!」
  「會嗎?我覺得還好啊!」在旁邊翻書的伊羽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還好而已啊,會很怪嗎?」艾洛思問道。
 
  「這些人偶是妳吊上去的嗎?」我問道。
  「不是耶,打從我一開始來這裡打工的時候,就已經掛在上面了。」艾洛思回答。
  「那些怪東西成天吊在上面,妳不會感到害怕嗎?」
  「不會啊,你不覺得很有氣氛嗎?」艾洛思讚嘆地說道:「尤其是晚上,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裡,那種環繞在圖書館裡頭的詭異氣氛實在令人難以言喻......」
  這一番話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女孩子不是最怕這種東西的嗎?
  而且,這種景象令我想起昨天在酒吧裡頭,護士梅樂蒂吊在廚房上頭的畫面,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其實,那些人偶也沒什麼可怕的啊!」艾洛思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如果不相信,我乾脆把那些人偶弄下來,給你看個仔細。」
  我還來不及回應,艾洛思就逕自拉動絞練,像是在降旗一般,將人偶緩緩垂降下來。
  「你看吧!這有什麼好可怕的......」艾洛思話到一半就怔住了,因為,我們眼前所見,根本不是什麼人偶。
  我們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原來那是護士梅樂蒂的屍體啊!
  這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們三人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艾洛思拉著絞練的手簌簌顫抖著,似乎在猶豫著到底該放下來,還是當作沒看到,再把這具屍體吊上去。
  就在這令人膽戰心驚的時刻,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操控,只見懸吊在天花板上的數十具人偶,竟然同時緩緩降下!
  人偶才降到半途,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該死的!那些全部通通都是死人的屍體!
  艾洛思嚇的花容失色,淚花已在眼眶裡頭打轉,看的出她心理實在怕到了極點。
  而伊羽根本已經害怕到忘我,兩眼發直,氣都不敢喘,像尊石像般動也不動。
  十幾具吊在繩索上的死屍下降雖緩,不到幾分鐘,終於紛紛著地,現場的詭異氣氛令人窒息。
  我想艾洛思和伊羽多半和我一樣,想要拔腿就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或是類似鬼壓床,我們三人竟然呆若木雞,一語不發地站著發抖。
  突然之間,「刷啦」!地一聲怪響,腐爛的內臟,紅的,紫的,青的,黑的一股腦從梅樂蒂的腹部狂洩而下!
  其餘的死屍一一跟進,只聽到肉流聲不絕於耳,內臟滿地亂竄,彷彿來到了屠宰場!
  緊接著,更驚悚的一幕隨即爆發,由梅樂蒂的死屍開始,「噗」!的一聲巨響,整顆頭顱爆破,腦漿鮮血四處噴灑,像在放煙火一樣。
  只聽到「噗!」「噗!」「砰!」「磅!」「啪卡!」死屍接二連三的頭殼爆裂,畫面極為血腥殘忍,卻又壯觀華麗。
  伊羽和艾洛思被噴的滿頭滿臉,那些暗紅色的鮮血,色澤斑爛的碎肉,白白的腦漿粘滿了她們身上,包括周圍的地板,還有成堆的書本。
  「呀~~呀~~呀~~!!!!」伊羽和艾洛思再也忍受不住極度的恐懼,失聲尖叫號哭。
  「幹!」我將手中的咖啡杯隨手一丟,沒命似的轉頭飛奔......

  館外的天空依舊陰霾,只是,那種陰霾的背後,又似乎隱隱暗藏著某種危機。
  我瘋狂的逃命,一直跑到我氣喘如牛,差點把雙腿跑斷為止,我才稍微緩下腳步,卻仍是不敢放鬆,半跑半走地往前逃。
  一直到現在,我才猛然想起,行李都扔在圖書館裡頭,沒來得及拿,也不知道那些行李是否沾上了死人的血肉。
  
 我一面惶恐不安地走著,一面頻頻回頭,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跟在後頭追來。
  正當我六神無主,有如喪家之犬在夾尾逃命時,我陡然聽到阿米的招呼聲。
  「嗨!Ken~!」
  我順著聲音望過去,在大街旁的一間診所前面,阿米正悠閒地坐在石階上。
  「噢,嗨,阿米!」我兀自驚魂未定,神情還有些恍惚地回應。
  「喂!Ken,你沒事吧?怎麼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阿米瞧出了不對勁,關心地問道。
  「我......我沒事,那妳呢?怎麼會坐在這裡?」我強自鎮定,我可不希望被認為是精神異常。
  「裡面太悶了,出來透透氣。」阿米深呼吸一口氣,站了起來,伸個懶腰。
  我抬頭仰望她身後的診所,那是一棟大約兩層樓高的建築,這種類型的建築相當普遍,台灣也可以看到,通常都是一樓當作診所營業,二樓當作住家的形式。
  「妳家是開診所的嗎?」
  「是啊。」
  「妳父母親是醫生?」
  「不是。」
  「那不然誰是醫生呢?」
  阿米笑了笑,沒有回答。
 
  「難道是妳?」
  「怎麼可能?」阿米笑了出來,說道:「我看起來像醫生嗎?」
  「那不然究竟誰是這間診所的醫生呢?」
  阿米對我這個問題聽而不聞,微一微笑,不予置答。
  「要不要進來參觀一下?」阿米詢問道。
  「呃......。」我猶豫著。
  「來嘛~,我帶你去看一些有趣的東西,保證讓你畢生難忘喔!」阿米熱情地邀約著。
  我心想,反正目前也無處可去,進去瞧瞧無妨。
  診所裡頭僅在通道上亮著一盞日光燈,其餘的地方看起來灰沉沉的,一片陰暗,讓人不想靠近。
  而且診所裡頭不知道放著什麼東西,散發出濃烈的福馬林氣味,熏的令人掉淚。
  在牆上還掛著許多昆蟲和小型動物的標本,雖然我小時後滿喜歡甲蟲的,可是在這種陰森的環境之下,只要一想到這些標本其實是昆蟲的「屍體」,我就提不起勁去欣賞。
  「什麼味道?好刺鼻喔!」我抱怨著。
  「噢,沒什麼,那是剛剛製作好的標本,正在浸泡福馬林。」阿米漫不在乎地回答。
  一想到剛剛在圖書館看到的怪異人偶,再想想阿米所說的標本,我只覺得極度的不舒服,對於阿米解剖了什麼,或是將什麼東西製成了標本,我可是一點興趣也無。
  奇怪的是,那股藥劑的刺鼻味道,感覺上就像近在咫呎,好像就在身旁,我左顧右看,卻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東西散發出來的。
  「鎮上一向都是這個樣子,陰沉沉的嗎?」我一面觀看著室內的瓶瓶罐罐,一面隨口問道。
  「是啊,這裡幾乎整年都看不見太陽。」阿米回答。
  「終年不見陽光!不會吧!那不是太奇怪了嗎?」我感到有些驚訝,就算是南北極,也至少有幾個月見得到陽光的。
  「下雪當然看不見陽光啦,有什麼好奇怪的?」阿米一付理所當然的回答。
  「噢,說的也是。」其實,我還是有見過下雪時的陽光,只是不想在這個議題上爭辯,因為無益。
  「要喝點什麼嗎?咖啡?果汁?」阿米整理著手邊的器具,一面問我。
  「不......不用了。」想到咖啡,就聯想到圖書館那些有如蟲蛹般的噁心人偶。
  「對了,阿米,妳知不知道林肯雪爾在哪裡呢?」我抓緊機會問道。
  「林肯雪爾?沒聽過,那是什麼地方?」阿米一臉疑惑地回答。
  
  可能是這個小鎮太過封閉,昨天我在酒吧問洛格的時候,他也說沒有電視和電話,說不定是因為她們的資訊不發達,所以才會不知道林肯雪爾鎮在哪裡。
  換作是我,如果我一輩子活在鄉下偏遠地區,或是深山中,沒有電視,電話或電腦網路,終生與森林為伍,那我可能也不知道台灣其他城市鄉鎮的資訊。
  「喂,Ken,進來看看我的傑作吧!」阿米不等我回應,已經轉身走進另一個房間。
  我隨著她走進,室內點著一盞昏黃檯燈,並不算明亮,只見這間診療室裡頭擺滿了許許多多的昆蟲標本,有蝴蝶,甲蟲,和各式各樣色彩炫麗,奇形怪狀,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珍奇異蟲。
  四面牆壁通通掛滿了製作精美的昆蟲標本木製盒,如此可觀而豐富的收藏,可以想見阿米一定花了相當多的心血吧!
  我的目光轉移到其中一盒標本,驚訝地發現,裡頭的標本似乎兀自微微顫抖著!
  這勾起我小學時候的一個不愉快的回憶......
  有一年,家長觀摩會舉辦的昆蟲標本參觀展,其中一個標本箱裡面,釘著「皇蛾」。
  皇蛾是體型最大的一種蛾類,雄蛾雖然約略只有女孩子拳頭的大小,可是雌蛾的兩片翅膀,卻足足有人類兩個手掌加起來那麼大!
  皇蛾的翅膀兩端呈現蛇頭圖樣,目的是以「擬態」躲避天敵的獵殺,傻傻的鳥類在空中尋找獵物時,常會錯把皇蛾當成蛇。
  當時我看到標本箱內的皇蛾渾身抽搐,翅膀簌簌顫抖,令人怵目驚心!
  可想而知,一定是某個殘忍冷血的變態學生,為了趕上觀摩會的展覽時間,所以沒有經過「毒殺」這個「人道」的手續,竟然直接就把皇蛾活生生的釘在木板上!
  可憐的皇蛾一時三刻還不至於斃命,只是無力地抽續著,在標本板子上面痛苦萬分,靜靜地等待生命結束,如果以人類來比喻,情形大概就相當於耶穌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吧!
  只不過,耶穌身上的釘子大概沒有這隻可憐的皇蛾多。
  這些被活生生作成標本的昆蟲,總要掙扎個幾小時才斷氣,儘管標本箱裡頭並沒有鮮血淋漓的畫面,卻更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想像一個人,在那等待死亡的數小時裡面,無論在精神和肉體上,都必須承受極端的痛楚,那種絕望和折磨,足以把人推向精神崩潰的懸崖邊緣。 
  光是想像尖銳的釘子刺進渾圓柔軟身體的那種感覺,就會讓人感到虛脫無力。
  我極端地痛恨這種殘忍的行為,而如今,阿米竟然......
  「等一下喔!」
  正當我怒氣勃勃,打算發作的同時,眼前突然被一個薄罩蓋住,頓時眼前一黑,目不見物。
  這個薄罩,竟然令我感到似曾相識!啊,對了,這和伊羽之前矇住我雙眼的手法極為類似。
  「嘻嘻,我不是答應要給你看好東西嗎?」阿米興高采烈地笑道。
  「什麼好東西?」我心情不悅,沒好氣地問道。 
  「你待會就知道了啊,看過保證絕對讓你畢生難忘!不過,在我說好之前,你可不許偷看喔!」
  「嗯。」我就姑且等一下,看看阿米搞什麼鬼。
  我雙手交叉,耐心等著,過沒多久,耳邊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那聽起來竟像是褪下衣物的聲音!
  一想到阿米似乎正在脫衣,我不禁面紅耳赤,忍不住一伸手,當場就想將薄罩拉下。
  「喂!說好了不准偷看!」阿米輕聲嗔道。
  「噢......」我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卻又思考著該如何阻止她。
  阿米的動作挺快的,我沒有等候太久,就聽到她輕柔的聲音,像在撒嬌似地說道:「好了,你可以看了。」
  我並沒有馬上除去眼前的薄罩,一來是因為非禮勿視,二來是因為我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既然我已經有了開心果,怎麼還可以去瞧別的女孩子呢?
  「喂,阿米,這樣子不太好吧。」我義正嚴詞地說道。
  「怎麼了?」阿米茫然不解。
  「我勸妳,還是......還是穿上衣服吧!」我硬著頭皮,滿臉通紅地說出了這句話。
  「衣服?什麼衣服啊?」阿米完全摸不著頭緒地反問。
  咦?難道阿米剛剛不是在脫衣服嗎?這麼說來,我完全想偏了,完了完了,這下子尷尬了......
  「Ken,你剛剛說穿什麼衣服?你到底想到哪裡去了啊?」阿米似乎竭力忍住笑意地問著。
  「噢......沒有,我......我......」我耳根發熱,感到窘迫不已。
  「你別自己在那裡胡思亂想了,你把罩子拿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喔。」
  薄罩掉落的瞬間,映入眼簾的畫面,彷彿慢動作放映的電影,一格一格地緩緩播放,每一格分鏡畫面,都令人震撼!
  只見阿米躺在長椅上,有如孕婦剖腹生產似的,肚子開了血淋淋的一個大口!
  濃烈刺鼻的福馬林味道從阿米的腹部飄散瀰漫,熏的令人流淚。
  「妳......妳這是幹什麼?」我駭然失色地驚呼道。
  「嘻嘻嘻......」阿米神色異常,笑容陰森詭譎,五官扭曲變形,彷彿厲鬼!
  「砰」!地一聲巨響,我心中慌亂地退後了幾步,惶急之中力道沒有控制好,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牆壁上。
  幾個標本箱因強烈的撞擊而摔落下來,「框啷框啷」!摔的滿地玻璃碎片和木屑!
  就在此時,周圍牆壁上的所有標本木箱內的昆蟲彷彿引起了共鳴,金龜子和獨角仙這些甲蟲類率先發難,張開硬殼,只見數百頭甲蟲標本「啪沙啪沙」地六足亂扒,在木箱裡頭奮力掙扎,景象駭人!
  而蟋蟀,螽嘶這些的鳴蟲類則是摩擦著雙翅,利用震動發出「滋----!!」的刺耳聲,數百隻蟲同時振翅鳴叫,震耳欲聾!
  就連蟬也參加了這個詭異絕倫的音樂會,從腹部發出「唧----!!」的蟲鳴聲呼應著。
  「喂!Ken,你怎麼還不過來幫忙?」阿米躺在長椅上,笑意盎然地說著,此情此景,令人不寒而慄!
  我驚的呆了,怔怔地瞪著阿米和周圍數以千計亂爬亂動的昆蟲標本發愣,不知如何是好。
  只見阿米從肚子裡頭掏出一枚鮮血淋漓,色澤鮮紅的臟器,對我呼喊道:「快點過來幫忙啊,不然就來不及作成標本了。」
  「幹啊啊啊啊啊~~~~!!!!」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極端恐懼之下,竟然會發出如此淒厲的哀嚎聲,在阿米的冷笑聲中,我失聲狂吼著推開診療室的大門,狂奔而出!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