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學？不怕死？」
石爸測試我的決心。
修練武功必須以性命交換？感覺彷彿是進到了武俠世界。
「向沃夫挑戰就像是跳火山一樣。」
我不想死，但做好了可能會死的心理準備。
怕歸怕，內心卻也同時充滿期待。
「得有命上擂臺再說。」
石爸暗示我將經歷一段嚴峻、殘酷有如地獄的魔鬼訓練。
「師父做的到，我就做的到。」
信心十足展開征服之旅。
以為有信心就能做到，代表我仍然太天真。
當石爸端了一大碗公，鮮血淋漓的生豬肝切片出現，規定我每一餐得吃下一顆肝臟份量，
我差點沒把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光。
「大玬天天照這樣吃。」
石爸原封不動重現洪玬的飲食菜單。
「需要鐵就加鐵，鐵拳的根本在於牽引、激發體內鐵素，納千萬鐵血聚於丹田，收歸己用
，身體強度與鐵的濃度息息相關，越濃越硬。」
「不會中毒嗎？」
「頭昏、頭痛、腹痛，會常跑廁所，大便變黑，有時會拉血，像孕婦一樣，動不動就噁心
想吐，我見過大玬吐過幾次血，每回都得送去洋醫院急救，有一次差點踏進鬼門關。」
石爸描述的情況全是鐵中毒症狀，聽的我膽戰心驚，嚇得停下筷子，幾片豬肝從半空中掉
落到桌上。
「這樣就怕了，把它當作練毒功，欲毒人，必先毒己，百毒不侵後，才能自由使毒，在鐵
沈澱累積前，趕快消耗掉，就不會有後遺症。」
說的輕巧，但石爸壓根不曉得洪玬當初是如何清除體內多餘的鐵素。
「排鐵的方法呢？」
「在書裡有記載。」
「書怎麼說？」
「就跟你說我不識字。」
「師父用什麼方法練成？」
「不知道，我也嚇了一跳。」
師父生前抵死不認洪玬，卻偷偷摸摸習練他的獨門武術，數十年的摸索找出箇中訣竅仍在
情理之中。但我沒有那麼久的時間可以鑽研。
「先吃再說，大玬也是從失敗中找到秘訣，賭一把，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一次就被你
矇到。」
石爸樂天地說，舀了一大匙推到我的嘴邊。
「拜託你回想一下，祖師爺在這段過程裡，有沒有跟你聊過任何關於消化、轉換鐵素的字
眼。」
我才不要白白送死，推開湯匙問。
石爸老了，腦子不聽使喚，大口大口灌酒，藉由酒精強制大腦進入渾沌狀態中，每回酒醉
他就能回到過去時光，勾勒出陳年往事。
「以丹田為鑄爐，引生鐵入爐心，去蕪存菁，焠煉重生，污血化為精血，紅熱炙焰，可造
千層鐵，萬重鋼。」
慷慨激昂的一番話，氣勢萬均，彷彿是洪玬跨越時空，透過石爸的嘴轉述鐵拳的內功心法
。
洪玬鐵匠出生，功法也以鑄鐵的原理為核心。
原則上，跟絕大部分的功夫一樣，將丹田視為內勁的源頭。
丹田像是汽車的引擎，血是汽油，氣是電，三者合而為一，充分利用便能產生極大的動力
。
我在新竹找到一位聲譽卓著的氣功大師，教導我控制丹田的法門。
一個月後，我因為急性鐵中毒住院，肝臟含鐵量破表，醫生警告我別再做傻事，否則小命
不保。
顯然一般的練氣方法不適用於鐵拳。
「你是笨蛋嗎？在吃汽油的車子加入柴油，不拋錨才怪。」
石爸探病時狠狠地臭罵我一頓。
「跟你講了多少次，得把丹田轉到融鐵模式，每天打坐冥想時，閉五識，舌頂上顎，氣灌
奇經八脈，透周身，以氣為護罩，保五臟，絕肌膚，則鐵毒無從侵擾，鐵血集於腹丹之內
，爾後自燃之，丹火不熄，鐵力不滅。」
「為什麼不早點說？」
石爸明明記得，卻絕口不提，任由我瞎撞病倒，差點一命嗚呼。
「說什麼？」
他裝傻。
「剛剛的話。」
「剛剛我有說話嗎？你好好休息，不要再練功了，看你練到瘋瘋癲癲，如果大玬還在世，
肯親自傳授，或許你有可能練到他的五成功力，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都是我害的，我不
該賣友求榮。」
石爸犯了老人痴呆，前言不對後語。
「還說是我兄弟，連我功夫怎麼練的也不記得，虧我把你當成生死之交。」
他腦袋糊塗，也許因為愧疚，洪玬的言行、事跡深刻烙在記憶中，我試著刺激他，企圖從
中找到可用的資訊。
「放你媽的屁，老子記得可清楚的呢！你說，想讓自己的身體變成鐵，就得先找到鐵，仰
望它，想像它，模仿它，最後才能成為它，要找，得先知道鐵，為了感受鐵，你像是瘋了
一樣，整天抱著一大塊鐵礦石，看它、摸它、舔它、聞它，吃它，戊寅年，就是維新政府
成立的那年中秋節，你興沖沖跑來告訴我，你能感覺到血液裡的鐵在跳動，它們很小卻顆
顆分明，還說能依照自己的心意，把它們送到想去的地方，當場露了一手，逼我拿刀在你
右臂砍了一下，他奶奶的，刀斷成兩截，你卻只擦破皮，我真服了你。」
石爸吐出我從未聽說過的秘密，一絲曙光從我眼前撲面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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