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天上課時，吳宇軒和黑人會看狀況輪班跟去，坐在同個教室裡頭陪她聽課，因為並不會
刻意坐在她身邊，班上的同學或老師並沒有覺得太多異樣。後來的幾天上班則是沒什麼異
常，也沒有特別什麼人跟她接洽，她無法知道哪個小姐是臥底。
「因為對方已經臥底了一段時間，是為了抓某幫派的毒品交易，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可能不
會輕易透漏身分。」吳宇軒說。
「所以連你們都不知道是誰嗎？」
「越少人知道越好。」黑人說。「要保護臥底的安全。」
「所以你的意思是，搞不好我本來是認識這個臥底的囉。好像警匪片好有趣啊。」筱妍覺
得很怪異卻又新奇。「不過雖然小姐們來來去去的，舊人我應該都知道啊，是誰呢。」
「有什麼好有趣的，妳別看不起警察。」他推了她頭一下。
「你推我頭幹嘛，你還沒給錢咧。」筱妍怒道，一拳捶向他的肚子。
「妳又襲警了吧！」吳宇軒抓著她的手，「我說過我不會付錢的……」
「那你就是白嫖！」筱妍又踢他一腳。「給錢！」
「你敢收錢我就把妳送地檢署！」
雖然兩人是在房間打鬧，但門沒關聲音也清楚得傳到了黑人耳中，使得他忍不住苦笑道，
「我好想下班啊，學長。」
「不用找人保護她，她根本暴力份子。」吳宇軒笑著說。
「還說！」筱妍臨走前故意擰了他一下，隨即把大門關上。「我要出門了！」
「啊，等等。」吳宇軒追了出來，抓住了她的手，又提了一次上回說的那不清醒的醉話。
「這次事件落幕後，不要在酒店做了。我養妳吧。」
她本來還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伸手又要打他，抬眼卻看到他異常真摯的神情，一時無語。
「你……」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問妳。」吳宇軒應「我是認真的，妳這份工作辛苦而且危險，天下
沒有白吃的午餐。換份正常的工作，讓我照顧妳，我們一起努力，不行嗎？」
「但……」
「可以不要今天回答我。」他認真的，他的表情動作都很認真，但看在她的眼中卻還是沒
有實感，到底這個大男孩為什麼會喜歡她這樣的人，她實在不能理解。「我不介意妳過去
做過什麼，我只希望未來妳可以只讓我一個人擁有，這樣就足夠了。如果妳願意的話再告
訴我。」
她搖搖頭，馬上就要拒絕。「我現在就可以……」
「妳再說我就吻妳，到妳閉嘴為止。」
又來了。她瞪著他半晌，只好什麼都不說，轉身離去。而他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獨自惆悵
了半分鐘左右。這時候黑人從門口突然露張臉來。「學長好浪漫哦。」
「幹。」他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差點對你開槍了。」
「我也想交女朋友。」黑人哀怨的，使得吳只能乖乖回到她的家中，他們收拾收拾準備要
回警局。「學長請分我一個吧。」
「我自己也沒有要怎麼分你。」吳也很哀怨的坐在沙發上，「沒聽到我要被甩了嗎？」
「我覺得筱妍姐很喜歡你啊，學長。」被吳禁止之後，黑人改口叫她筱妍姐。
「對吧。你也這麼覺得吧？」吳開心地大力拍著黑人的肩膀，這幾下害得黑人咳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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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的男人。她搖搖頭，她其實是喜歡這個人的，因為他的熱情與包容感到幸福，卻又因
此懼怕。他太單純，想的總不夠深遠，根本不知道他們將來會遇到什麼問題。她的過去不
是簡單到這樣一個年輕的警察就能夠負擔得起的。
就算他不在意，他的周圍，朋友，同事或是家人，又怎麼看待她呢？她習慣了那些冷待與
嘲諷，他呢？她見過太多警察，幹的事情並沒有比她們乾淨多少，但是他不一樣，在年輕
的警察身上才有的熱血和天真，在他身上有多麼強烈。有一天，他所堅持的正義與公道都
會被摧毀殆盡，只剩下名聲地位和錢。到那個時候他就會捨棄她了。
她不想要抱著太多期望，去迎接那個本來就會崩壞的未來。她說過自己永遠都不會幸福，
到現在她還這麼相信著，這殘敗的靈魂，破毀的身體，就只有自己能夠理解，能夠接受了
。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時興起，她的暫時被迷惑。她應該要徹底忘了這個人，也忘了那天
晚上的事。
她不會答應的要跟他在一起的事情的。
坐上了平時店裡頭幫她們招來的計程車，開車的司機都是熟面孔，打過招呼之後就在後頭
閉目養神。
經過中港路的車水馬龍，車燈些微的閃爍，行進得很慢。已經很晚了，這個路段還是這麼
多車，今天是禮拜六，除了夜市之外，會有更多娛樂事業在這個時間紛紛開花，唱歌、酒
席、餐廳、夜店等等，台中的周末夜真的從不寂寞。
她現在只希望白白還活著，求求上天再給她們一點時間吧。
第一次見到白白的時候，是她連妝都畫不好的時期，那時大約在其他制服酒店做了兩個禮
拜，剛轉到東方美人來，因為表現不好被罵得很慘。白白身為她的直屬前輩，當時接到謝
燦美的要求，幫她補妝與指導，她問。「妳割腕了嗎？孩子。」
她看出來了，筱妍直覺的護住自己的左手腕，那一串銀色的手環底下有著許多細碎勉強隱
藏住的傷口。
「沒關係，這些我也試過，但是最終我還活著，還在這個地方跟妳笑著說話。」白白苦笑
著，眼神就像是一條安穩的河流那樣溫柔。「撐得過去就過去了，撐不過去也不過就是離
職。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是代表妳的全部，放看心胸，不要鑽牛角尖。知道嗎？」
她勉強的點點頭，不管是任何一家酒店任何一個幹部或前輩，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些，大
部分的人都冷漠，除了自己誰都不在意。對她來說，白白就像是自己的第三個姊姊一樣，
雖然不是二姊的溫和安靜，也不像大姊的強勢囉嗦，卻有著她自己獨有的樂觀與自信，又
有甜美亮麗的外貌，是她所憧憬的酒店小姐的樣子。
「有一天我也能夠像妳這樣嗎？」筱妍問。
「我成績很普通的，傻孩子。妳一定要超越我才行啊。」白白大笑了起來。她應該不知道
，美麗而瀟灑的她一直是筱妍的目標，是她在酒店生存的理想學習對象，也是希望自己能
夠永遠樂觀面對人生最美的面容。
再一個轉彎就要到酒店了，她提起包包準備要下車。這時候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對面巷
子飛撞了過來，其速度極快，連續擦撞過兩台車之後，從左前方斜斜撞了上來，她還搞不
清楚事情狀況，堅硬車體的撞擊聲與前擋玻璃碎裂的聲音嚇得她驚呼，整個人也被其撞擊
力道給往後撞上了右側車門與坐椅，又撞上了道路旁邊的花圃這才停了下來。她頭腦感到
一陣暈眩，只隱約看到駕駛座被重力擠壓扭成了一團，司機先生臉上滿滿的血，似乎動彈
不得。
她顫抖開口想要問司機的狀況，但是她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聲音。這時候有人打開她的車門
，一雙女人的手拍撫她的臉，「妳不要緊吧？」
這人是誰……？她想看清楚來人，但是眼睛卻無法聚焦，臉上似乎有些濕濕的，右側頭部
是一陣火辣的麻痛，原來她流血了嗎？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抓住了女
人，那女人隨即倒地，然後那男人接著走近了她，一陣刺激性的味道侵襲上她的口鼻，她
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那人是鍾先生嗎？為什麼頭髮如此凌亂，表情如此慌張急切呢？一點以往所見到的瀟灑性
感從容不迫都不見了，只看到他睜大了雙眼，面露凶光，不停唸唸有詞。他說什麼呢……
？
他要攻擊她了嗎？白白呢？白白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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