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祂被騙了。祂被騙了!祂完全被騙了!
「呼呼……呼呼……哈啊……哈啊——」
寧天奮力地奔跑著。祂根本看不見周遭的東西,只能勉強推測那裡可能是樹,祂得小心不
要一頭撞上。因為如此,祂的速度無法和往常相比慢了很多,就像是普通的人類在跑步一
樣。腿依然輕盈但卻無法隨意奔動,跌跌撞撞,十分笨拙。
突然,祂感到笨後一冷——大概是在右邊,右後方,但祂不知道確切位置,寧天下意識地
抱住後腦杓,腳絆了一下,摔在地上。
「唔!」
某個冰冷尖銳的東西劃過右邊的臉頰,皮膚上的海水被劃開,但很快便盡忠職守地「癒合
」,臉頰並沒有真正受傷,但祂卻驚得摔倒在地上。
那是形莫。霧並不那麼「強大」,無法跟川雷或冥相比,但如果寧天沒有會錯意的話,那
是很難忽視的惡意——形莫似乎想要殺死祂。「惡意」!這可是多麼令祂驚訝的東西!
「形莫!」寧天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定很可憐,祂又差點從眼睛掉出珍貴的水,「快
停下!祢——祢認錯了!我不是青霖!」
祂不喊還好,形莫輕易地鎖定了祂的位置,腳邊炸開——小小聲的:砰!
「啊!」
祂往旁邊一跳,驚恐地看見白霧成為一顆小心炸彈,如果他再晚幾分鐘,祂的腳趾可能會
被多一個洞,又或許冥的海水可以讓祂不致於殘缺,但腳趾骨折應該是少不了的。
形莫是來真的。
但,為什麼?寧天壓抑住想要發問的衝動,白霧遮住了周圍的景色,祂一踩空,往旁邊滾
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
滾動在草地的聲音好像某種環繞音效,祂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身體的部位以穩定的頻率發
痛,碰撞在小石子上的感覺很鮮明,若不是冥的海水,祂不敢想像。
速度漸緩,像是災難吐出的最後一口惡氣,將祂狠狠摔在底邊的草地上。寧天面朝下四肢
發軟,白色的頭髮沾滿草屑。「呼」,祂聽見類似嘆息的聲音,冰冷的感覺在周圍幽轉。
……形莫就在附近。祂在搜尋祂。
寧天動也不敢動,只能維持這種愚蠢可笑的姿勢。形莫雖然沒有冥或川雷這麼強大,但誓
死找出祂的決心可不是假的,祂懷疑形莫行過之處都炸出了幾個洞。
形莫並沒有找得太久,寧天覺得祂有些心急,導致搜尋粗暴且粗糙,疾風般地晃過便迅速
地往前去。
寧天緩緩地吁了一口氣,然後才慢慢地爬起身。
……這裡是哪裡?
祂抬起頭,草皮上有幾根白髮,看起來祂是從斜坡上滾下來的,仰望的時候只能勉強看到
一點綠地,身後是看不見盡頭的森林。寧天不確定這是不是凜所在的森林,霧太重了,只
知道他進退兩難。
寧天並不願意往上爬,祂不想再摔第二次。那麼他唯一的選擇便是後面的森林,霧裡的森
林無法走得太快,但森林是祂最熟悉的地方,這似乎成為了祂唯一的選擇。
祂盡可能地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裸足踏在草地上發出了什麼被壓扁的細軟呻吟,祂深怕
形莫聞聲而來。一開始祂只是慢慢地退後,確定形莫沒有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身後便轉身跑
了起來。
哈啊……
森林裡面很冷,尤其是起霧的現在。除此之外,露水也讓草地濕滑,有好幾次祂都差點再
摔倒一次。
走走跑跑,祂途中停下來了好幾次,一直到周遭開始變得有點熟悉,但又有著難以說明的
距離感。
「……凜?」
寧天四周張望,視野可見有限,祂的聲音輕輕地迴盪,好像祂即將來到某個祂本難以涉足
的、隱密的……祂將「危險的」收進嘴裡——未知的禁忌。
「凜?」祂自言自語:「這裡該是凜的森林才對。」
然而,又有哪裡不對勁。
祂可以選擇:進去,或者,離開。不過是前進或者後退的問題,但是後面有形莫,祂知道
自己其實沒有選擇。
祂往前踏一步,終於知道哪裡奇怪了。熟悉是建立在祂生活在凜的森林的記憶,然而隨著
祂的靠近,不只是腳下的草地變得比記憶中更加嫩綠,祂眼睜睜地看著衝天的樹木硬生生
地縮短,蓊鬱的枝葉被重新納入細枝,細枝也被重新收回粗幹,就像是一層一層的套娃。
寧天張大了嘴巴,仰望著突然變矮的樹。
等到祂回過神的時候,霧已經散去了——徹底散去,只是一眨眼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
……天空很藍,腳下的草葉短得足以刺痛肌膚,原本能夠衝入雲端的樹頂變得可親了些,
好像瞬間回到百年前。
霧完全不見了,露水也隨之消失。寧天知道自己暫時逃過了形莫的追殺,但卻陷入另一個
未知,這讓祂感到不安和恐懼。
「青霖?」祂甚至壯起膽子:「形莫?」然而,沒有一個人回應祂。
記憶中的巨大森林變得可愛了點,祂穿越而過,看見了熟悉的斜坡,幼時的祂便是攀越這
到坡前往「外面」。
凜的湖泊被森林包圍,這裡看起來就像是某種盆子。眼前的確有著湖泊,不過比印象中的
還要小些,這讓寧天很吃驚。
「怎麼可能?」祂慌亂地奔過去,湖邊隱約有個人影,祂以為是凜,於是忙喊:「凜!凜
!這是怎麼回事——」
隨著祂的接近,那個人影也越發清楚了起來——寧天驚訝得以為自己竟然被形莫得追趕逼
瘋了。
那個人看起來只有少年,渾身濕答答的,看起來還無法控制自己過於強大的水源,祂聞到
了鹹澀的味道,幾乎是反射性的腿軟,撲倒在少年腳邊。
噗。祂對於自己失去逃跑的機會,感到萬分的懊悔。
「……冥、冥冥冥冥、冥冥冥冥冥冥?」祂咬到舌頭,「祢、祢、祢、祢怎麼會在這裡?
」
少年竟然同樣露出吃驚的表情,但還是站在湖邊一動不動。少年說:「祢又怎麼會在這裡
?」
寧天逼自己冷靜下來,但祂對冥的恐懼已經快要成為一種本能,祂哆嗦地爬了起來。遠遠
地沒注意到,摔到少年腳邊寧天總算發現:這個「冥」看起來似乎也和景色一樣縮水了。
「……這是怎麼回事?」祂問,「祢……祢怎麼會變成這樣?」
少年直挺挺地站著,只有臉轉過來,吃驚之後倒也顯得平靜:「我走不動了。」
「……啊?」
「這裡只有湖水,」少年解釋道,「所以我沒有力氣。」
「……」
少年的眼睛並沒有祂印象中那麼深,眼睛裡的綠色因為光線浮動,這讓寧天想到夏日的海
水,心裡比較沒這麼害怕了。「真正的冥」是冬天的海水,那幾次被冥攫住的經驗讓祂肯
定冬日的海水一定就是如此殘酷無情,只會帶來疼痛,夏日的海水可親可愛得多。
寧天問:「凜呢?」
「不在。」少年說。
祂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是夢嗎?為什麼這個冥會在這裡?為什麼「這個冥」
好像認識祂嗎?
祂很害怕冥發現自己身上的海水,但卻發現身上的海水似乎在祂穿過森林時瞬間蒸發了,
柔軟的指尖就連觸碰到草地都覺得不安,深怕那嫩綠劃傷自己。
少年的口氣讓寧天迷糊了,但也因此稍微放下緊繃,跳躍在皮膚之上的驚恐變得安份。祂
誠惶誠恐地問:「……祢認識我?」
少年瞪大了眼睛,這是現在的冥不會露出的表情,寧天覺得小腿有失力的可能,差點腿一
軟又跪倒在地上。少年說:「你在說什麼?阮黎。」祂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寧天可以從祂
的言詞中感受到他的詫異,「你生病了嗎?」「冥」遺憾地撇了一眼祂的白髮,不過看起
來對祂一點興趣也沒有,一眼也沒有正視祂的臉。
「阮黎」?阮黎是誰?這是名字嗎?如果說方才寧天的腦子一片空白,現在的腦袋就是被
誰揍了一拳,糊成一團不能思考。難以運轉的腦袋似乎也將這種症狀傳染給了四肢,祂覺
得自己大概有很長的時間只是癡傻地看著少年,久久不能回神。
「你今天真奇怪。」少年說,詞彙用得並不算刻薄,口氣也相當率真,可以說是毫無惡意
。
……這個直率的少年是誰?這張臉蛋和那個曾經想要殺死自己的傢伙很相似,差別只是少
年的臉圓些、身子也矮些,像是剛成形不久的水之子,渾身上下都是清新的氣息,和那個
成為無底深淵的海洋之子相差甚遠。
寧天揍了自己一拳,沒有海水的保護,祂的力氣雖然不大,但還是讓左半邊的臉瞬間紅了
。「一定是幻覺。」祂眼神渙散地說,「這是形莫的幻覺。」
「你真的瘋了?」少年竟然這麼問。
「……祢、祢叫什麼名字?」
「名字?祢是說如何稱呼我嗎?」
「……是的。」
少年看起來真的非常困惑,若不是身體只能定在原地,寧天覺得少年應該有計劃也過來揍
祂一拳。祂說:「『冥』,他給了我這個名字。」
「誰?」
少年疑問的模樣千迴百轉,最後凝聚成受到羞辱的不滿,小臉輕輕晃動,但雙腿只能定在
原地。這種吃癟的模樣出現在和「冥」相似的臉上太過少見,寧天有了再打自己一拳的衝
動——這一定是幻覺!幻覺!霧的幻覺!
「你是在嘲笑這個稱呼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寧天趕緊否認,雖然是少年模樣的冥,但該怕的還是會怕,
不會因為冥變得矮小年幼,就遺落這個因為性命被威脅而生出的本能。祂慌張地揮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少年皺眉,「雖然我從不在意你,但你大概生病了。去找凜吧,
祂會幫你的——祂總是會幫你。」
如果這是幻覺就沒有這麼糟糕,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寧天安慰自己。這個幻覺竟然出現了
幼年形體的冥,不只沒了現在的侵略感和殘酷,竟然還有點可愛,真是可怕。寧天抖了一
下,決定轉移話題:「好吧。」祂嚅囁,「祢走不動。」
少年倒是回答得很爽快,「我說過了,這裡不是我的領域。」
是的,這裡是凜的湖泊,寧天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幻覺會讓「冥」出現在這裡。
少年又道:「這裡沒有海水。」
廢話。寧天沒膽說出口,手足無措之下,祂竟然下意識地道:「不然我呃……扶祢到海邊
吧?」
少年露出非常吃驚的表情。
祂瞬間便後悔了。祂還很怕冥,之前還被冥陷害,恨不得可以把與冥相似的少年打一頓,
但又怕自己會被報復地永久困在這場幻覺。
「你真的病了。」少年聳肩說,「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少年口中的「阮黎」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把這個人認成他呢?但寧天又安慰自己,幻覺就
跟人類的夢一樣,不要太認真。
祂原本只是想扶一下少年,最好半拖半拉地把祂帶到海邊在踢下去就好,看看能不能跳脫
形莫的惡作劇。但不知道為什麼,失去海水控制的身體,竟然伸出了手,幾乎張開雙臂,
還蹲了下來。
少年吃驚,但沒有力氣的祂別無選擇,只能近乎乖巧地靠近,將手環在寧天的脖子上。
祂拖起少年,感覺到了少年皮膚之上的海水。還很薄,難以想像強大的冥會有這種時候。
祂的手輕輕地拍在少年背上,掌心被少年防禦的海水小小地推開,祂感覺到少年背後一僵
。
寧天顫抖地說:「我沒有惡意。」祂覺得自己在發抖,從內而外,腹部沉了下去。
少年歪過腦袋,粉嫩的臉貼在他著祂的下巴好一會才說:「我知道。」烏黑的髮絲此時還
貼著後頸,綠色眼珠子的顏色很淺。
祂失去了水之子的力氣,只能慢慢地邁出腳步,萬幸凜的領域雖然很大,但湖泊變得小些
,祂不用兜著大圈子繞過湖泊。
如鏡的水圈依然毫無波瀾,這就是湖泊、這就是凜。
凜的領域四周被森林包圍,一頭是方才寧天來的、通往水之島內部的路,另一頭則是通往
水之島外面的海洋。祂很少主動接近海洋,現在這樣抱著和冥相似的少年,心頭覺得十分
荒謬。
這難道是形莫的惡作劇?不,這樣太樂觀了,剛才想要殺死自己的形莫可不是玩笑。
通往海邊的森林很淺,反射在海面上的陽光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森林,看起來像是白晝裡
的星星,在枝葉之間一閃一閃,寧天很訝異自己竟然從不經過這裡。
「祢為什麼會在凜的湖泊?」寧天問,沒了包裹全身的海水,聲音在胸口轟隆轟隆,這讓
少年很感興趣。祂繼續說:「這不是祢的領域。」
「我很訝異你的問題。」少年盯著他的白髮分神地說,「你很清楚,我來是為了找『他』
。」
是的,少年提過兩次,那個「他」。
寧天突然想,如果真的有誰在這片汪洋之子的心裡比海裡的珊瑚、海潮捲過的沙子還要重
要些,可能就是那個「他」。
「『他』是誰?」
少年說:「你病得嚴重,真的該讓凜看一看。」
「……」寧天只好轉移話題,「那『他』在哪裡?」
「我以為他和你在一起。」少年似乎也很困惑,只是多了點不滿,「他很敬愛你。」
……這真是奇怪的幻覺,寧天心想。少年的模樣很純粹,就像甫從水之鄉出現的海水,很
淺,能夠輕易地看見海底的珊瑚和水草。不像「現在的冥」,現在的海水太深了,寧天懷
疑下面有被祂鑿開的海溝。
不知不覺,他們穿越了森林,一瞬間的刺眼讓寧天別過頭,但少年卻宛如飢渴的旅人看見
水源一樣,竟然伸長了手,好像永遠都不會有起伏的聲音高了些:「快。」
寧天認命地躍下,落在沙灘上一點也不痛,只是留下了深刻的腳印,好在沒有踩碎不知名
的貝類。
寧天深吸了一口氣,鹹澀的味道讓祂再度陷入迷惘:這個幻覺未免過分真實,冥的海水也
是這個味道。祂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然後將少年放下。
海潮拍來,一下一下,陽光落在海平面上,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就是這裡。」少年說。
祂回:「我知道。」
潮水撲騰在少年的腳邊,靈巧地捲過他的腳踝。少年明明只是站立在潮水之間,但祂的髮
尾卻緩緩地滴下水珠,還是淺綠色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祂。
忽然地,耳邊的聲音完全消失了,就在半秒之間,好像是某個俯視水之鄉的存在,按下了
某個聲音的按鍵。嘰——寧天來不及捂住耳朵,世界便忽然變成一片死寂,餘光之外的陽
光顯得有些諷刺,一切都失真了。
這真的是幻覺嗎?
「阮黎」是誰?「他」又是誰?
聽覺得被屏除之外,這讓拍打在沙灘上的潮水顯得有些孤寂,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好像
每一次都是隻求而不得的手。
少年定定地看著祂,好像知道祂有句話卡在喉嚨,亟欲脫口而出。
再次地,寧天在心裡道:這一定是個奇怪的夢。否則,為什麼嘴巴忽然不受控制,就好像
自己的核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一開一闔。
寧天脫口喃喃:「忘潮。」
然後,少年瞪大了眼睛,幾乎是瞬間,整張臉發白、青紅——最後變得透明——就像是海
水的人形,那雙眼睛睜得太大了,浮腫得很,因為是海水的形態,寧天分不清楚那是恐懼
、憤怒還是絕望,又或者,皆有。
少年似乎也想說什麼,但最後先化為了海水,這次能被潮水蜂湧而至的潮水擁抱,重回屬
於祂的生命之源。
嘰——
好痛。祂捂住耳朵,因為耳內密密麻麻的疼痛而瞇起了眼睛,冷汗直流。祂感覺到海水似
乎又回到自己的體內體外,一如之前那充盈,海水還是這麼冰冷而且殘酷,霸道地佔有祂
的身軀。
方才的太陽還是高掛在天空,只是眨眼之間,烈日忽然虛脫,歪斜在海平面上,這樣的光
芒是不足以讓祂痛得閉上眼睛。
世界的聲音再度回歸,海潮拍打的沙灘,啪、啪、啪……
霧已經不在了,一切又回歸現實,寧天僵在原地。潮水拍打的速度越來越快。再次眨眼之
後,眼前的海水再度違反常理地浮起,果不其然凝聚成人形。
不過這次稍有不同,人型高了許多,眼睛睜開的時候彷彿看見黑暗深淵,或許冥真的曾經
擁有過那雙清澈的淺綠色眸子吧。
黑如夜的髮絲因為濕潤更加鮮明,寧天很訝異與自己截然相反的髮色可以這麼耀眼,同時
帶有讓人不寒而慄的侵略性。
海水凝聚收縮得很快,冥的模樣再度浮現,浮滿冷意的雙眼是兩把刃,寧天幻想自己被肢
解,一顆頭顱咕嚕嚕地滾在沙地上,滿嘴的鹹澀。
這是祂所熟知的冥。
冥穿著純白的短袖衣衫,衣袖寬鬆,露出了精實的手臂,海水蜿蜒在上。祂一步一步走近
,滴答掉落的海水如果能夠具象化寒氣,寧天大概可以看見圍繞在冥身邊的憤怒的水氣。
祂退了一步,這是本能。但在察覺到寧天意圖的瞬間,體內的海水便衝撞祂的五臟六腑,
祂渾身一僵,動彈不得——這是冥的支配。
冥慢慢地走近,步伐踏得又沉又緩,裸足在沙地上的腳印很深,那大概是怒氣最佳的具象
化。
當祂們靠得足夠近時,冷汗已經沾濕了衣衫,寧天像是塊石頭,即將被海潮一掌拍碎的那
種。
冥五官旁的陰影很深,一半的臉因為斜在一旁的陽光而籠罩陰影,對寧天而言那就像是死
神降臨。空氣裡都是鹹味,就好像冥的分身包圍著祂,逃無可逃。
「你憑什麼說出這個名字?」
冥的聲音讓祂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