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探虎穴 | 「最不濟也是死在一塊，有什麼好怕的？」
　　古剎鐘聲彷彿又在耳畔響起，使朝露頭痛欲裂，迷霧之後的事物卻露出了形跡，似乎
即將現出真身。
　　「朝露！」
　　朝露在結實的懷抱中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眼前發花，聽見的聲響好似隔著厚厚的被褥
，含糊不明，想來方才竟是短暫暈了過去。
　　朝露見穆重明臉色發白，目恣欲裂地盯著自己，不由道：「我沒事……」然而他說出
的話，聽來卻是氣若游絲。
　　穆重明怒道：「怎可能沒事！我這就帶你回府。」
　　朝露推了推他，道：「我只是又想起了些暗閣的事，頭疼罷了，一會就會好了。」他
輕嘆了一口氣，又道：「況且，我恐怕需要侯爺陪我去一個地方。」
　　穆重明挑眉道：「你還想上哪去？」
　　朝露抿了抿唇，自袖袋中取出一枚珠狀銀飾，道：「方才在宴席中，我曾碰了一下侯
爺的肩膀，便是因為那位奶娘趁著眾人不察，將此物悄悄推到我腳邊，我想要立刻告訴侯
爺，卻不得機會，只好自己先研究一番。」
　　穆重明接過一看，此物乍看像髮釵或耳環上的部件，然而朝露說了內有玄機，他便嘗
試開啟此物，找準縫隙後將那圓珠給轉了開來，裡頭有一張捲著的薄紙箋。
　　攤平細看，其中寫道：欲知暗閣虛實、江尚書下落，至西山普濟寺後樹林中，逾時不
候。柳慧。
　　※
　　穆重明攜朝露策馬疾馳，一路奔向西山，途經山間窄道，才令馬匹慢下腳步，此時朝
露總算再度開了口，細聲道：「柳教習已在獄中仰藥自盡，這是一個明目張膽的陷阱……
還是別去了罷。」
　　穆重明道：「我在京中能動用的人手雖不多，但還是有皇上供我差遣的一隊暗衛，我
已命他們悄悄布局，即便是陷阱，也能將那設下陷阱之人一網打盡。你只管放心就是。」
　　朝露卻搖了搖頭，道：「侯爺忘了，暗閣的人也能使火銃的，若真要正面迎戰，後果
難以預料。再說了，皇上恐怕也不樂見你繼續查暗閣……」
　　穆重明道：「我知你心中憂慮，只要百花閣還在世上一日，你便不能安下心來，你那
位故友在泉下也難以瞑目，今日既得了這一條線索，我怎能任你繼續提心吊膽？」他又正
色道：「且江哲是朝廷欽犯，我為追捕他而前來，此舉無可指摘，放心罷。」
　　此時普濟寺已在眼前，本朝崇道，佛寺香火不如往昔，這處卻是前朝留下的寺院，雖
已有些古舊，卻仍大氣莊嚴，佔地極廣，頗有前朝遺風。
　　佛寺兩側各有一條窄道，一條通往深山野林，另一條坡度較緩，風景優美，通向幾座
王公貴族的山莊。二人猶豫了一會，決定直往深山而去。
　　未幾，二人又看見了一張簡陋的木牌，它被鑿了洞、穿過細繩，懸掛在道旁的樹上，
以嶄新的字跡寫著：往前百步至疏林處停下。
　　二人對視一眼，穆重明的眼神益發堅定，道：「走罷。」
　　朝露內心的不安之意更濃，雖說他們都穿上了環鎖鎧，面對火銃卻並非絕對萬無一失
。
　　穆重明彷彿知他心意，忽然將下巴擱至他肩頭，好似飛快地擁抱了他一下，又低聲道
：「最不濟也是死在一塊，有什麼好怕的？」
　　朝露一愣，低聲答道：「我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唯獨侯爺而已。」
　　穆重明道：「我也同樣如此，所以我會惜命，也會用命保護你。」
　　朝露無奈道：「這話豈不是矛盾了？」
　　穆重明道：「不矛盾，只是凡事有先後罷了。你信我。」
　　朝露心頭一熱，沉吟片刻後鄭重地頷首道：「好。我信你。」
　　百步轉瞬即到，此處恰在普濟寺的灰牆之後，再往後的山坡闢成梯狀的藥田，種植著
不知名的草藥，田中每隔幾步便設置一盞天祿油燈，只是此刻油燈都暗著，草藥也幾乎都
被凍死了，只剩成片的頹敗荒蕪。
　　穆重明甫一勒馬，普濟寺的木門便被吱啞一聲推開，走出了一個人。
　　朝露瞪大了眼，雖然此人面上多了一條猙獰的疤，卻無疑正是柳教習！
　　穆重明掏出一把「比翼」，銃口直指柳慧，柳慧卻好整以暇地道：「穆侯爺，別來無
恙。」
　　穆重明卻道：「你看上去倒是頗多災多難。」
　　柳慧微微挑眉，道：「拜侯爺和這小子所賜，確實如此。不過我今日調動潛伏已久的
人手，特地邀請二位前來此地，卻並不是為了算帳，而是有事想從二位這裡問明白。」
　　穆重明瞇起眼道：「本侯也想從你身上弄明白一些事，可本侯向來無甚耐心，懶得去
分辨謊言，想來還是俘虜的供詞更可信一些。」
　　柳慧道：「那侯爺恐怕要失望了，我比二位更迫切想得知真相，自然也是有備而來。
」
　　話音才落，空中便傳來一聲爆響，二人所乘的馬被火銃擊中，嘶鳴著掙扎不止，穆重
明只得抱著朝露往地面一滾，定住身型之時，銃口仍直指著柳慧，但還不等他開火，高處
又傳出了兩聲槍響，雖然射偏了，卻顯然在警告穆重明不得動手。
　　柳慧道：「方才只是同二位打聲招呼，還望二位能好生回答我的問題，若我聽了不滿
意，便只好再招呼幾回了。」他頓了頓，問道：「首先，江尚書大人是否已落網？」
　　穆重明飛快起身，並將朝露護到身後，一面推估開火之人的藏身處，一面答道：「若
他已經落網，本侯也不必鋌而走險來這荒山野嶺了。你先前在紙箋裡說知道他下落，果然
只是個幌子？」
　　柳慧皺了皺眉，並未作答，接著問道：「宬王世子是否又病重，被送至別業養病去了
？達官貴人的宴席不是多得很嗎，近日可曾見到他出外走動？」
　　穆重明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為何問起那位病弱的世子，答道：「未曾聽聞此事。宬王
與百花閣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問起他的兒子？」
　　柳慧眼神轉深沉，竟答覆了穆重明的疑問，冷笑道：「百花閣是經先帝授意，由宬王
一手創建，而他那位寶貝疙瘩，更與百花閣的發展有莫大的關係。」
　　他似乎是站累了，便傭賴地倚向門框，續道：「若不是宬王起了私心，以百花閣名義
聘請名醫研製藥方，如今的暗閣便不會是這般模樣。」
　　穆重明瞳孔驟縮，想要回頭去瞧一瞧朝露，卻因得盯緊柳慧而忍了下來，瞪著柳慧續
道：「你所說的藥方，可是指能夠左右香信的藥丸？」
　　柳慧頷首道：「不錯，但也不僅是如此。除了侯爺方才所說的藥丸外，還有一種藥，
能讓坤澤洗去體內的『契』，且藥效長達十年之久，百花閣稱之為『除契丹』。而這除契
丹呢，本是宬王為避免他那寶貝疙瘩出了岔子，在香信紊亂時意外與人結契，才讓人做出
來以備不時之需的。結果那位寶貝疙瘩還沒用上，暗閣的人卻各個都用遍了──也包括你
呀，朝露。」
　　朝露明白了他話中含意，內心激起千層浪，顫聲問道：「所以……我並非先天缺陷，
而是因為服了那藥，才無法與人結契？」
　　-待續-
感謝閱讀、推文！
照進度這週會貼到完結章！持續洗版真的不好意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