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安歸涪州城 暫住瞿陽幫 (三)
丁瑞卻道:「幫主,那日在渝州分舵的牢籠中,助少主救崔姑娘脫身的神祕高手,
目前仍無眉目,不知幫主心中是否有個底。」上官盛陽沉吟了一會兒道:「雖然沒有十
分把握,但我想我已知道是誰,從他的行徑來看,應該對鴻兒沒有什麼惡意,這件事也
不要向他人透露,我自會調查清楚。」處置已畢,上官盛陽將丁瑞遣出,將韓璋叫進來
,讓上官鴻江與韓璋過招,上官鴻江雖然有將近一年沒與韓璋過招,但此次出遊與許多
一流高手交手,見識、身手都有長進,竟將韓璋逼得喘不過氣來,上官盛陽負手而立,
瞧著兒子的武功又有進步,不由得露出微笑,這天只指導了數處招式上的瑕疵,並講述
上官氏劍法的精要,便讓上官鴻江回去了。
回到湖中小屋,白純兒坐在韓霏霏身邊,學著縫荷包,一見到上官鴻江回來,立刻
放下縫到一半的荷包,滿懷擔心地問道:「今日去見你爹爹,有挨罵嗎?」上官鴻江望
向韓霏霏,韓霏霏道:「下午你去了練武廳後,我就叨念著:『這孩子今日去練武,肯
定要被他爹罵。』純兒問我:『為何上官哥哥會被罵?』我道:『昨日他爹只說了你的
去留問題,其他事一句不提,必是擔心有我在場,會袒護鴻兒。練武向來是他們爺倆的
事,我從不插手,他爹定要利用練武的時間再來處理其他事情,不怕我干涉。』純兒一
聽擔心得不得了,若非我教她做荷包,只怕這會兒還在外頭枯等哩。」上官鴻江拉起白
純兒的手道:「別擔心,我爹只罰我在涪州總舵禁足一年,不准過問幫中事務而已,那
也沒什麼。」白純兒道:「這樣你就不能出去玩了。」上官鴻江道:「那是因為你還不
知道我們瞿陽幫的總舵有多大,光是這個湖與周圍的竹林就有里許見方,還不包含前門
的議事大廳、幫眾們起居的屋子、偏門的練武廳、庫房等地,涪州城整個西南角都是瞿
陽幫的地方,連涪州刺史都要敬爹爹三分呢!」韓霏霏笑道:「瞧你說得天花亂墜,今
日天色向晚,明日你再帶純兒到處走走吧。」
白純兒就這樣在瞿陽幫住了下來,白天上官鴻江與白純兒在涪州總舵中四處玩賞,
雖然不能離開涪州總舵,但如同上官鴻江所說,涪州總舵佔地極廣,湖畔的竹林蒼翠繁
茂,小徑蜿蜒錯綜,令兩個孩子流連忘返。除此之外,上官鴻江每天必有一個時辰需到
練武廳,由上官盛陽親自傳授武藝,雖然時間並不固定,但每日都有,從不間斷。白純
兒則跟著韓霏霏學些女紅、刺繡,上官鴻江在時,韓霏霏也教兩人讀書寫字,數日一過
,韓霏霏待白純兒極好,一如親生女兒。
轉眼便到除夕,韓霏霏帶著上官鴻江及白純兒兩人在桃花木上寫下些吉祥話,名曰
「桃符」,到了晚上,韓霏霏親自下廚煮了一桌年夜菜給上官鴻江及白純兒吃。韓霏霏
本是北方人,但涪州、渝州本地人性好吃辣,韓霏霏也學了一手本地菜色,不過今年白
純兒初來乍到,吃不慣本地的辛辣菜色,韓霏霏特地煮了些不辣的家鄉菜,就連上官鴻
江也是第一次吃到。幫中大人們不管過年不過年,仍是忙著瞿陽幫中的大小事務,只有
韓剛到湖中小屋來吃年夜飯,見到桌上都是家鄉菜色,面露驚惶的神情道:「霏兒,你
煮這桌菜,幫主看了肯定要大發雷霆!還不趕緊收起來!」上官鴻江與白純兒面面相覷
,不明所以。韓霏霏幽幽道:「他生氣也罷,不生氣也罷,總之我是煮了,這是我特地
煮來給白姑娘吃的,他有什麼話好說?況且,他也不是那麼愛踏足此處的人,這些年來
,哪次過年他來過?他不來理睬我也好,免得我要跟他虛與委蛇。」韓剛一聽也不知如
何接話,只是嘆了一口氣。上官鴻江不知兩人在說什麼,只是覺得今年的年夜菜少了些
辛辣味,反倒更加好吃。
到了年初五,方濟世突然來訪湖中小屋,韓霏霏、上官鴻江及白純兒在廳中與他會
面,方濟世向韓霏霏道:「上官夫人,來到貴幫當天,上官幫主與諸位商議是否收留白
姑娘暫住之事,得蒙丁兄轉告,我已知道來龍去脈,此事上官幫主雖然首肯讓上官公子
做主,但臨危之時,還請上官夫人多多擔待,我老方雖然只是個外人,但這身武功源自
玉門關白氏,不可忘恩負義,如今分身乏術,事難兩全,只能將白姑娘託付於上官夫人
,親自去尋找玉門關白氏的長輩親人,此事並非一年半載能夠辦到,這段時間還請上官
夫人好好看顧白姑娘。」說畢,雙膝跪地,逕行叩拜大禮,上官鴻江見狀趕緊伸手去拉
,方濟世不顧上官鴻江的阻攔,著實三次叩首,這才起身。
韓霏霏道:「方大俠如此重託,小女子怎生承受得起?白姑娘身遭大難,父母雙亡
,我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方大俠不必擔心。至於江岷幫的問題,確實麻煩許多
,不過憑著方大俠一路上協助家叔與丁龍頭度過種種危機的交情,白姑娘有事,家叔與
丁龍頭必定不會袖手旁觀,只要不是江岷幫趙幫主親至,他們兩人要打發些小嘍囉是沒
有問題的,方大俠儘管放心。」方濟世一聽也是,遂安心下來。接著方濟世又向白純兒
道:「白姑娘,既然上官夫人都如此說了,你就安心的暫住在瞿陽幫中,我打算去找你
二叔白天雲或你爺爺的首徒屈突天光,等到有了消息,立刻來帶你過去,你別操心。」
白純兒點點頭,心知這個救命恩人就要離她遠行,不免流下淚來。
這些日子方濟世一直在考慮是否要傳授進階的武功給白純兒,方濟世心想:「我這
一走,沒有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回來的,學武之人最怕武功進境有所頓挫,尤其是十幾歲
的年紀,這一停滯,往後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追上來,只是這風掌、鳴腿之上就是擊
石拳,這套拳法講究力道,這小小姑娘能練得好嗎?」直到臨走之前,仍無法下定決心
傳授給白純兒,這時向上官鴻江道:「上官公子,白姑娘遭逢大難,孤苦伶仃,你要多
看顧她。你們回瞿陽幫後還有練習過招嗎?」上官鴻江道:「這幾日來事事忙碌,又逢
過年,我還要跟爹爹練武,實在沒有時間與純兒過招。」方濟世心裏一沉,心想:「若
是連上官鴻江也不跟白純兒過招,那白純兒的武功是不可能有所進展的。」把心一橫,
決定要將擊石拳傳授給白純兒。遂與上官鴻江道:「上官公子,老方拜託你一件事。」
上官鴻江不解道:「方叔叔,什麼事如此慎重?」方濟世道:「我耽擱個兩、三日傳授
給白姑娘一套拳法,請上官公子每隔三、五日抽個空與白姑娘過過招,看看白姑娘的功
夫是否有所長進。」上官鴻江欣然道:「那有什麼問題,交給我吧。」
方濟世將白純兒帶到湖外的竹林中,找到一小塊空地,對白純兒道:「玉門關白氏
的入門武功風掌與鳴腿你已經學會了,下一步便分成拳腳與劍法兩路,說來慚愧,我當
初只想學些拳腳功夫保健防身,劍法那一邊連最粗淺的『平劍』也沒學,所以只能教你
『擊石拳』,你有看過兄姐練過『擊石拳』嗎?」白純兒道:「有,我大哥練過擊石拳
,我姐姐本說過兩年要教我練『平劍』的,可惜沒機會了……」白純兒談到兄姐,小嘴
一癟,又想哭了。方濟世安慰道:「不,肯定會有機會的,等我找到你二叔或大師伯時
,他們必定能教你平劍的。」白純兒點點頭,總算忍住沒有哭出來。方濟世將三十招擊
石拳從頭到尾演示一遍,然後自第一招慢慢教起,這路拳法在玉門關白氏的武功中也是
屬於紮根基的功夫,一如風掌、鳴腿般,每招都有一句口訣,方濟世知道白純兒年歲尚
幼,怕她記不全,貪多嚼不爛,首日只傳了五招,次日再傳十招,本來預計第三日要走
,但白純兒一日之中實在學不了十五招,加之最後五招更加艱深,方濟世也不勉強,便
將最後五招留到隔日在教。
天色向晚,方濟世送白純兒回到湖中小屋,一路上遵遵告誡白純兒道:「這擊石拳
雖然還是紮根基的功夫,但臨敵時已有大用,千萬不可輕忽,最後五招與前面的招式相
比,較為艱難,若不能將先前學會的招式融會貫通,單是擺個架式,沒多大功用,你今
晚好好想想先前所學,不限於這三日所學的擊石拳,也包含之前的風掌、鳴腿。」白純
兒知道方濟世交代的是正事,一一點頭凜遵。兩人回到湖中小屋時,碰巧遇見上官鴻江
及韓璋自練武廳回來,方濟世對上官鴻江道:「上官公子,明日下午能否請你與白姑娘
比試一場?」上官鴻江道:「那有什麼問題,只是不能與我爹爹的練武時間衝突。」方
濟世道:「那沒問題,明日你待練武過後再過來就成,無論多晚我們都等你。」上官鴻
江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隔天一大早,方濟世便帶白純兒去練功,先要她一面比畫招式,一面背誦口訣,白
純兒幾天勤練,招式口訣皆已熟記無誤,方濟世便接著傳授最後五招,也不知是這五招
當真難了許多,還是白純兒無法領會,直到中午,只教了三招半,白純兒多少有些氣餒
,方濟世拍拍她肩膀道:「別灰心,我當年學這五招也耗了一整天功夫,何況你只是個
十歲的孩子?上官公子沒來之前學好就成了,就算真的今日學不成,明日再練又有什麼
關係?我不趕著這幾日出發的,就算再陪你練個十天半個月也無妨。」白純兒悶悶地吃
著充當午飯的饅頭,一語不發。下午白純兒更是全神貫注學會剩下的一招半,並將三十
招擊石拳練得渾然一體,等到方濟世點頭示意白純兒正確無誤時,已是申末酉初了。
眼見就要天黑,但上官鴻江仍未到來,方濟世不知是否要堅持繼續等上官鴻江,心
中有些動搖,但轉念一想,就讓白純兒一邊練拳,一邊等上官鴻江,亦是無妨,便繼續
等了下去。等到上官鴻江來時,已經是酉正了,太陽早已西落,上官鴻江提著燈籠到竹
林中找到方、白二人,眼見已經天黑,便道:「今日已晚,還要過招嗎?」方濟世道:
「天色昏暗,確實不大適合,我亦不忙著明日離開,明日上午再比試也成。」白純兒道
:「今日就比吧,我想試試擊石拳的威力。」上官鴻江見白純兒躍躍欲試,也不願讓她
掃興,便將燈籠交給方濟世,方濟世縱身一躍,將燈籠掛在丈餘高的竹枝上,權充照明。
上官鴻江與白純兒兩人相對而立,白純兒一拳揮出,竟搶先出手,自兩人過招比試
以來,這是首次由白純兒搶攻,上官鴻江見白純兒這拳勁力遠勝從前,不由得暗自讚嘆
,先退後閃避,要看看這擊石拳威力如何。白純兒一拳不中,向前邁步,又是一拳揮去
,上官鴻江向左一躍,白純兒一個搶步,看準上官鴻江落地之處,又出一拳,上官鴻江
無法閃避,一掌擊出,擋下白純兒這一拳,拳掌相交,兩人各自退開一步,上官鴻江硬
擋白純兒這一拳,感受白純兒的拳勁,確實較先前強勁不少。三招一過,上官鴻江反手
出招,以「飛羽掌」應戰,掌擊白純兒肩頭,白純兒跨步上架,擋開此掌,左手跟進一
拳擊出,上官鴻江亦推出一掌,拳掌再次相交,上官鴻江這次不再後退卸勁,硬擋下來
,向前跨步追擊後退的白純兒,右手又是一掌擊出,白純兒抵擋不住,抬腳踢出,上官
鴻江五指分開,將白純兒的鞋子抓在掌中,白純兒一扭之下掙脫不了上官鴻江的掌握,
左足一蹬,借力上踢,上官鴻江鬆手後退避開,白純兒頓失支持,摔在地上,所幸竹林
中鋪滿竹葉,白純兒不甚疼痛,在地上一滾,又站了起來。
上官鴻江見白純兒站了起來,又搶步上前,揮掌進擊,白純兒大喝一聲,雙手交互
打出,連出四拳,上官鴻江沒料到白純兒練得如此迅速的四拳連擊,前兩拳還能出掌岔
開白純兒的拳勁,但後兩拳說什麼也擋不下來,被白純兒兩拳打中小腹,幸虧白純兒人
小力微,並沒有造成實際的傷害,但畢竟輸了一招,上官鴻江有些許動怒,雙手成爪,
變招改使「三指爪」,揮向白純兒。白純兒一招得售,正想跨步追擊,忽見上官鴻江雙
手成爪,撲擊上來,心中害怕,腳下連退三步,穩住陣腳,再出一拳,上官鴻江雙爪左
右揮舞,嗤嗤有聲,白純兒一面閃避上官鴻江凌厲的攻擊,一面伺機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