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盡歡 5 原初大欲
康浩陵一個朦朧念頭浮起:這種仿煙嵐靄的銀針需要近身施為,觸及腰部
,她這麼說,是甚麼意思?昔日她在林中為自己敷藥的光景突然湧現:那一日
自己遭北霆門砍傷,她曾撫觸自己赤裸的後腰……他陡地捉住了她一隻手,放
在自己腰間,問:「像這樣下手麼?」
司倚真尚不以為意,笑著輕呼:「喂!」未料康浩陵不由分說,雙掌已握
著她纖細結實的腰身。司倚真心口怦然,突然僵住了身子。
康浩陵但覺絲滑衣衫底下玉肌柔潤,教他既想細膩疼愛,又想狠狠掐揉。
自己怎會有這般怪異的念頭?雙手無端遊移,在她的側腹滑動起來,腦中漸變
混沌,只聽見自己呼吸轉促,只見司倚真的眼睫搧眨不停,他忍不住撫得更急
更用力。「我為甚麼這樣做?」彷彿想令她的模樣更加無措!
司倚真仍不敢亂動:「我倆互表心跡以來,他摟著我時一直只是摟我肩背
雙臂,怎麼這時……」
康浩陵頭昏面熱之際,雙手下移,向她身後探去,但覺挺翹飽滿,已是他
從未敢想過撫摸的、女孩兒身上最誘人的地方之一。「我可以這樣做麼?她會
阻止我麼?她會突然間打我麼?」不管了,能撫著她身子一刻,便是一刻的美
好!
二人今日曾劇烈爭拗,他曾口不擇言、怒罵她殘忍不仁;緊接著對質她欺
瞞之事,被迫面對西旌和義父的真面目。他的心境交替於大悲、大怒、大恐懼
之間,至此實已疲乏至極,忽然便渴欲著最簡單、最可掌握的事物。
她這心眼和這多變的世事,他難以控御;她的身子,卻能讓他以最原始的
力量征服!
驀地裡,司倚真的三分惶惑轉成潮浪般的愛意,兩手一緊,反倒把康浩陵
擁近身來,便向他唇上親去。這是個大膽的邪氣姑娘,曾經在三峽船上,是她
先吻了情郎的面頰,這刻竟也是她去作更親密的吻觸。
不料康浩陵也正同時俯臉去尋她的芳唇。倆人生平從未懂得親吻是何物,
但率性而為,均不免急躁。倆人嘴唇用力一碰,牙齒互撞,咬著了唇皮,登時
好不疼痛,一齊向外彈開了臉,同聲叫出:「啊喲!」
二人面色通紅,怔怔對視,各自抿著發痛的口唇,神情似均在問對方:不
對呀,怎麼愛吻是這般疼的?突然間一齊哈哈大笑。
司倚真笑了幾聲,面紅更甚,又把頭藏入了康浩陵胸懷。康浩陵害臊又好
笑,捧起她小臉,道:「妳跟我爭甚麼先?」不等司倚真有所反應,已吻住了
她小巧的唇尖。
司倚真極低地「唔」了聲。二人之唇從若往若還的輕觸,逐漸變了難捨的
貪婪相啜。長吻之間,康浩陵扯動她衣領,吻著她頸際,低眼瞟著她身子,忽
問:「我可以……可以瞧瞧妳麼?」司倚真頸際被他吻過,遍身一軟,低眉嗔
道:「你再多問,便不可以了。」
康浩陵脹紅了臉:「好好,我不問了。」雙手笨拙地解著她衣帶,好半天
才披開她前襟,見到藕色抹胸的邊緣貼著她肌膚,痴痴地瞧著,又怯了。卻覺
司倚真的雙手亦伸到他身側衣帶,同樣笨拙地解著。這令他腹間情動如火,手
已觸著那件抹胸,手掌隔著透薄絲綢撫握她的軟柔,頃刻間天旋地轉,再難釋
手。
二人重會以來,司倚真受了他多少氣,終於此際恨怨冰釋,她好勝的性兒
卻也不肯輕易放過他。於是她探索康浩陵身軀的動作,也益發大膽爭先,彷彿
亦存著征服他的心思!
凜冬山野,荒煙蔓草,長吻再度繾綣難分。喘息凌亂地響起,不諳人事的
兩雙手和兩副身軀,依著天地間之原初大欲,急不可耐地纏向和自己一般潮熱
的對方……
驀地裡,身外數丈之處傳來一聲馬嘶,一個人聲輕輕咳了一下。
本已斜倚樹下的倆人驟地停下動作。司倚真身子一縮,急速拉攏衣襟裙襬
,幸而她貼身小衣和裙子仍是整整齊齊地繫在身上。康浩陵不及回頭,左手抖
開扔在地下的長袍、披覆她身,同時右手疾探疾抽,長劍已拔在手,迴空訣元
勁發動,掠劍躍起回身。
但見數丈之外另一株樹下,殷遲恍惚呆立,座騎隨在身旁,與二人之間隔
著一蓬雜草。
康浩陵一見是他,當真是面紅如血,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說。突然想起甚麼
,急忙轉過,中衣下襬揮起,遮去身體情慾勃發的不堪樣態。其實隔著雜草,
殷遲甚麼也望不見,他卻恨不能化作片塵,消失世人眼前。
鼓起勇氣側頭望時,卻見殷遲迅速別開了臉,踱步而去,直至離開雜草已
有十步,方才停下,側身悄立,一直不曾回頭。
※
康司二人穿過雜草出來時,這幅林中空地已飄滿酒香。殷遲盤膝坐在一隻
巨大酒罈之旁,朗聲笑道:「為慶賀咱三人脫險,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打聽到
鳳翔城中哪家酒樓的窖藏柳林酒最好。」笑面之上,全不見一絲方才的陰霾。
司倚真見他已把污穢囚衣換成一身藍袍,知道他輕描淡寫的一句,卻是極
大的冒險。他身為大獄逃犯,斷後時更不知殺了多少追兵,居然重入鳳翔城、
在金吾衛呼嘯四過的鬧市尋美酒,一句話背後隱藏了多少藝高膽大的喬裝和潛
行?微笑道:「再計上換衣服,你去得也真久,你康大哥還擔心你斷後不利。」
說話之間,她故意不和康浩陵攜手,皆因她羞赧未褪。雖覺自己和康浩陵
兩情相悅,激吻愛撫實是應當之至,可是那又怎麼可以被外人撞見?
二人在殷遲身旁坐下。殷遲搶先道:「康大哥,我行了些安排,那位馬旅
帥現下是因公殉職,遺體已被四個親兵運回城去了。這是留他一個忠勇身後名
,他的家屬也會受撫卹。」
康浩陵悽惻又復欣慰,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多謝你了!」殷遲只是傻笑。
司倚真則想:「這殺人魔居然不殺那四名親兵,為了討好康大哥和我,也
真難為他。馬樹由枉法罪變忠勇殉職,想來是殷遲現身說了甚麼,借用那些親
兵之口,傳布馬樹乃是被誤殺的消息。那批放箭的金吾衛大概已被他殺盡,死
無對證。他劍法如鬼似魅,殺完一批追兵再去辦那許多事,也儘來得及。」
轉念又想:「殷遲這一放手大殺,我苦心犧牲馬樹一人、保全大岐官兵性
命和他兄弟之誼的安排,可全毀了。他全了馬樹的身後名,卻殺死更多的無辜
者,哼,邪魔之性。逃囚殺人的消息不久便將傳出,他倆再不離開大岐,轉眼
就有激烈爭執。那時我可不管啦,康大哥,你的好兄弟你自己管教。」
殷遲偷眼相覷,見康司二人目光總有意相互避開。二人一邊一個坐著,將
他夾在中間,刻意遠離彼此,康浩陵緊挨著他肩頭坐,甚至司倚真也靠他近些
、離康浩陵遠些。殷遲在男女之事上,比他二人經歷豐富何止十倍,知他倆面
嫩尷尬,便尋話說:「這荒野倒也寧靜。安危生死,咱們江湖人原也思量不了
那許多。今朝有酒又有朋友,且歡飲一罈是一罈罷!」
康浩陵道:「說得好。這一年咱倆先後陷險,酒約雖說遲了幾個月,到底
見著面了。」
殷遲笑道:「我只偷了這罈酒,不便再偷酒具,幸好咱三人都練武,舉起
大酒罈子不費力氣。我先飲為敬。」正色向著司倚真:「司姑娘,多謝妳妙計
相救,我心服口服。活命大恩、拜服之忱,不再矯情多言。」轉向康浩陵,吐
出的說話卻是直白又天真:「康大哥,我想死你啦!」舉罈喝了一大口,遞向
康浩陵。
康浩陵道:「賀你脫險,我得喝一口更大的。」舉起酒罈,一氣不停地灌
了長長一口。接著便遞給司倚真。
司倚真笑著接過。她雖能使長棍,這酒罈她可無法空臂舉起,便支起雙膝
架住了,把酒罈遮住了半邊臉,心道:「世事荒謬,有至於斯者。原先是我不
知道他想殺我師父,只知他在摧殘赤青二派,替無寧門人出惡氣;現下卻是康
大哥不知他在對付赤派,一心想著為他申冤。這一場聚酒該喜該憂,前程是福
是禍,誰能預言?」也喝下一大口,面不改色地放下酒罈,這可是她用好酒向
家裡礦工換取鄉野傳聞所練出來的酒量,康殷二人齊聲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