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倨傲失民心 嶺上落寒桂 (九)
　　上官鴻江道：「寒妹、寒妹！你陣作一點，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上官鴻江把李
寒桂的傷口纏好之後，又想抱起李寒桂往秦州城去。
　　李寒桂伸手制止上官鴻江道：「鴻弟……我這傷是治不好了……你別到城裡去自投
羅網……眼下折衝府兵肯定在……在城裡等著要抓你們這些到城裡治傷的……餘孽……
別去……別為了我這種人冒險……」
　　上官鴻江吼道：「我怎麼能就這樣放棄！寒妹，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姑娘！你是我
最心愛的姑娘，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死去！」
　　李寒桂伸手握住上官鴻江的手道：「鴻弟……答應我兩件事……永遠別再管建成李
氏的圖謀……跟白姑娘成親……好好過日子……」
　　上官鴻江道：「我怎麼能答應這種事？你不能死，寒妹，你不能死！」
　　李寒桂道：「好好跟白姑娘過日子……好好跟……」李寒桂手指鬆開，垂下頭去，
沒了氣息。
　　上官鴻江輕輕搖動李寒桂的肩膀道：「寒妹……寒妹……你回答我呀……寒妹……
寒妹……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呀！」但李寒桂雙眼緊閉，再也聽不見上官鴻江的呼喚了。
　　上官鴻江大聲哀嚎、痛哭失聲，雙手將李寒桂沒了氣息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哭喊
道：「寒妹……寒妹……你怎麼忍心離我而去？寒妹……寒妹……」一些幫眾聞聲趕來
，看見上官鴻江哀痛欲絕的樣子，也沒人敢勸解。
　　突然一個滿身血汙的漢子分開眾人來到上官鴻江面前道：「上官老弟，野丫頭她…
…怎麼了？」原來是李白來了，後頭跟著薛曄、謝楷、宇文鏑等家兵家將。
　　上官鴻江抬頭一看是李白，哭道：「太白兄……寒妹她……寒妹她……」
　　李白單膝跪地，探了探李寒桂的脈搏，發現李寒桂已經去世，只能拍拍上官鴻江的
肩膀道：「上官老弟，你也別太過傷心了，生在老子家的人，能活過弱冠的都算是長命
的，若非老子被選為嫡系繼承人，只怕也會跟老子的幾個兄弟姊妹一樣，年紀輕輕便得
與人廝殺，十多歲就死於非命了。這野丫頭也是因為用美色換取家族利益，這才不必出
來衝鋒陷陣，沒想到第一次奉派來建立據點，便香消玉殞，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
　　上官鴻江問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我一不在，營寨便被折衝府兵襲擊
了？」
　　李白嘆道：「折衝府兵只怕已經盯上我們很久了，只是在等待時機，準備一舉剿滅
我們。昨晚瞿陽幫犒賞幫眾，防備極度鬆懈，多數幫眾都醉得不省人事，折衝府兵眼看
時機成熟，這才打進來的吧……」
　　上官鴻江道：「寒妹中箭受傷，你們怎麼沒救她？」
　　李白道：「當時場面極度混亂，我被薛瞱、謝楷、宇文鏑等家將護著，混在突圍的
瞿陽幫幫眾之中逃走，當老子回神要找這野丫頭時，才發現這野丫頭已經不知去向了，
老子本想折回去找，但被薛曄等人攔著，只能作罷，我們逃到山腰上，躲在一個石縫中
，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一整晚，山上都有殺伐聲，恐怕折衝府兵在山上掃蕩了一整夜
，也不知道你的幫眾死了多少人……」
　　上官鴻江道：「我是在營寨中找到寒妹的，恐怕她在混亂中中箭倒地，雖然身受重
傷，但一時未死，也沒被官兵發現……即便捱到見了我最後一面，還是……還是死了…
…」眾人一陣沉默，風吹過竹林，落下片片竹葉，彷彿在為李寒桂哀弔。
　　上官鴻江問李白道：「寒妹去世了，不知太白兄要將她安葬在何處？」
　　李白猶豫著該如何回答，薛曄傲然道：「就地埋了吧……對我們建成李氏而言，活
著的人才有用處，死了的人就失去價值了，隨便挖個洞埋了便是……」
　　上官鴻江瞪著薛曄道：「你在說什麼？隨便挖個洞埋了便是？她是建成李氏的女兒
，不是什麼用完就丟的工具！」
　　薛曄冷笑道：「對建成李氏而言，八小姐不過就是換取財富和權勢的工具，既然已
經死了，也就沒有尊重的必要了，上官副幫主想要怎麼安葬便怎麼安葬吧，建成李氏不
會再過問此事了。這次建設據點的計畫又失敗了，上官副幫主先前言之鑿鑿說那處是建
立營寨的好地點，結果仍是不堪一擊，瞿陽幫也不過爾爾。」說罷扭頭便走。
　　上官鴻江瞪著薛曄囂張跋扈的背影，怒道：「太白兄！那個姓薛的如此放肆，你難
道不能好好教訓他嗎？」
　　李白道：「教訓他又有什麼用？他說的這些事都是家族中默認的事實，他不過將事
實說出來，就算老子教訓他也於事無補……這野丫頭，老子也沒打算帶她回隴西李氏去
安葬，上官老弟若是覺得挖個坑草草埋了太不尊重，那便依上官老弟的意思辦後事吧…
…」
　　上官鴻江惡狠狠瞪著李白，李白只是愧疚的撇過頭去，不敢承受上官鴻江的視線。
上官鴻江恨恨道：「好，最好你們建成李氏都不要管！寒妹的後事，我自己會想辦法！」
　　李白刻意迴避上官鴻江的視線道：「如此便有勞上官老弟了……」說罷轉頭便走。
　　上官鴻江恨恨的搥擊地面，竹林隱隱震動，片片落下的竹葉彷彿一陣急雨，落了上
官鴻江一頭一肩。上官鴻江把李寒桂背上的羽箭拔出，赭黑的血兀自從李寒桂的傷口中
泊泊流出，無奈早已失卻溫度，上官鴻江緊緊抱住李寒桂的屍身，卻哭不出聲來，久久
不能自已。
　　這時又有幾個人分開幫眾來到上官鴻江面前叫道：「副幫主……」上官鴻江抬頭一
看，認得其中幾個是帶領幫眾的頭目，便問道：「昨晚的戰況如何？有人能理出個頭緒
嗎？」
　　為首的龔老三道：「昨晚奉副幫主之命，用買來的酒肉犒賞幫眾，幫眾們大樂，喝
酒吃肉、歡快非常，按照原本的輪班，昨晚應當輪到曹十一領團守夜，但曹十一忍不住
酒肉誘惑，喝了個醉醺醺，他手下的幫眾見頭目都喝成這樣了，自然不會認真巡守，紛
紛飲酒作樂，大門口、箭樓、瞭望台都沒人看守，因此半夜折衝府兵一攻過來，立刻土
崩瓦解。實際上大多數幫眾都沒有機會反抗，還沒拿起武器便被殺了，還好我們人多，
幫眾們一股腦沿山路往下衝，折衝府兵人數不夠，無力阻攔，這才讓我們逃了出來。」
　　上官鴻江道：「李姑娘死了，我這會兒腦子很亂，顧不得你們，你們還活著的頭目
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等我幾天……」龔老三等頭目看上官鴻江的神情，知道上官鴻
江此時無法指揮幫眾，只能帶著四周的幫眾離去，召集殘餘的幫眾躲避折衝府兵的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