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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插圖:http://www.wretch.cc/album/kensam
關於[恐怖販賣機]的原始版本,請私下來信索取,
請鄉民們千萬低調流傳,切勿張貼於網路.
奉上[鬼臉上身]的原始版本[人面疽](兩種版本結局不同)
新作[粘人村]同時在sex版連載結束(不知道可不可以貼這裡,如果我可以我再轉過來)
10:
在診所的走廊上,我焦急萬分地邁步疾奔,奇怪的是,沿途我不斷地聽到一種怪異而連續的聲音。
「噗!」「噗!」「啪!」「啪渣!」「啪渣!啪渣!」
那些怪聲似乎是從我腳邊,不!應該說是走廊的地上所傳來,百忙之中,我斜眼一瞥地上,頓時渾身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只見滿地都是毛蟲,像毛茸茸的地毯似的,擩擩而動!
而怪聲的來源,就是被我踩到肉身爆裂的毛蟲所發出的。
忍著頭皮發麻的噁心感,我三步併作兩步,幾乎是跳著跑的疾衝。
眼見診所的出口就在前方,我奮力一躍,右腳重重的踹在門上,「磅!」地一聲擎天巨響,整片診所的大門竟然被我踹飛!
診所的門口有台階,大約十多級。
那片被踹飛的門板平平的向前飛去,我藉著跳躍的前衝力,雙腳踩在門板上,像在衝浪似的滑下階梯。
沿途發出更令人寒毛直立的聲音,只聽到「卒!」「噗滋!」「嘶嘶嘶--!!」
也不知道究竟多少毛蟲被輾成肉醬,想起來就不禁作噁。
我渾身被冷汗溼透,足不停步地死命狂奔,口中狂叫亂吼,心理「幹」聲不絕!
這些曾出不盡,不合常理的詭異事件,簡直快要將我逼瘋了!
儘管我一直嘗試著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可是既然是幻覺,卻又為什麼如此逼真駭人!
怎麼辦?我心煩意亂,淒淒惶惶地在大街上四處亂竄,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啊!對了,我差點忘了,還有傻丫頭的那本日記簿啊!
眼前只有找到那本日記,才可以獲得進一步的線索,之前我在酒吧時僅是隨意翻閱,並無詳細閱讀,這次我打定主意,等到日記到手之後,一定要細心觀看,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由於我對這個鎮的地形不熟,逃命之餘又無暇辨明方向,就這麼邊跑邊走,可能是走了回頭路,等我發覺得時候,我竟然已經回到了伊羽所任教的小學!
雖然我原本就打算回來查看,可是這番誤打誤撞的回到現場,卻是我始料未及。
天色陰暗,使得這間破舊的小學教室看起來像極了一間鬼屋,我雖然害怕的直打哆嗦,卻彷彿有種詭異的力量在驅使著我前進。
我也承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我會不由自主地走進險地,自己的好奇心的確佔了一部分。
可我就是沒辦法,我無論如何就是想看看伊羽的學生究竟為什麼出奇的安靜,甚至連提早下課都不會破壞秩序。
懷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我亦步亦驅,步步為營地小心前進,打算萬一遇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就馬上調頭就跑。
眼見教室門口越來越近,我的腳步也似乎越來越沉重,心臟突突亂跳,滿手心都是汗水。
教室的日光燈還亮著,我想,如果不是學生忘了關,就是有人還留在教室。
現在,我已經接近門口,只剩三步的距離,可是我躊躇著,到底是要進去一探究竟,還是轉身離開。
正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教室門口的水泥地板上,突然「啪!」地一響,一隻染滿鮮血的小手伸了出來!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那隻手臂一曲,整個肩頭露出來了,緊接著,再重複這個一伸,一曲的動作,一張血肉糢糊,腦門迸裂的可怕顏面呈現在我眼前!
我嚇了一跳,「幹!」的一聲,往後跳了一大步!
趴在教室地上的,那是之前在酒吧二樓的402號房裡頭,那些被我不小心摔壞的蠟像小孩啊!
「嘎~~!!嘎---啊啊啊!!!!」蠟像小孩怪叫著,似乎正在呼朋引伴。
隨著帶頭的那聲刺耳的怪叫,成群的蠟像小孩彷彿滿地蛆蟲,紛紛爬出,層層疊疊,彼此糾纏,趴在地上張牙舞爪,奇形怪狀地一面尖叫,一面迅速地朝我爬來,這種景象正如同火山融炎般,緩慢卻又致命地接近包圍。
我差點沒被嚇的心臟麻痺,我朝離我最近的蠟像頭部用力一踢,只聽到脆弱的頸骨斷裂的聲音,一顆頭顱隨著爛肉腐血「咚咚咚」地朝後滾去,在滿地蠟像的身上來回彈跳,像極了彈珠台。
其餘的蠟像小孩完全不受影響,仍然前仆後繼,死命地朝我爬近。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無計可施,手中沒有重型武器,怎麼跟這群怪物拼命?
我再次不爭氣地轉頭狂奔,亡命街頭。
由於我對這個鎮不熟,加上天色昏暗,難以辨識,驚惶之餘,沒多久我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但是,彷彿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在引導我似的,逃沒有多久,我竟然跑回了圖書館!
站在圖書館的大門前,我一面懷著將艾洛思和伊羽棄之不顧的歉疚,一面卻癡心妄想地期盼她們能夠自行逃脫。
我偃氣息聲,偷偷摸摸的,像在闖空門似的靠近,心理暗自尋思,如果她們不幸被那些上吊的死屍抓住,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再退縮了,一定要鼓起勇氣,好歹也要將她們救出來!
眼見圖書館的木門近在眼前,我整個人匍伏在地上,緩緩爬近。
我大著膽子,稍微抬頭,向圖書管裡頭張望。
只見包括護士梅樂蒂在內,數十具死屍的脖子兀自圈著繩索,蹣跚地手足亂晃,像無頭蒼蠅似地盲目走著。
伊羽和艾洛思雙眼緊閉,頸中被那些死屍套上了繩索,吊在離地三尺的高度,生死不明。
看到這毛骨悚然的一幕,我不禁躡手躡腳地後退,我內心恐懼不已,相當害怕被死屍發現。
雖然進來之前早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拿出勇氣,拯救艾洛思和伊羽,可是,我沒料到自己竟然如此膽怯,事到臨頭又退縮了!
我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萬分,既慚愧又懊惱。
我該衝進去救她們嗎?
可是,眼見她們被吊在繩索上頭,無聲無息,說不定早就死了,要救也為時已晚,就算我衝進去,也頂多只是搶回兩具遺體,說不定反而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
懷著滿腔的無奈和充塞內心的恐懼,我不動聲色,緩步退出,直到離圖書館大門很遠了,我才敢放開腳步,奮力疾奔。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
在這詭異的鎮上,我根本無法分辨出究竟哪些是死人,哪些是活人,我連自己究竟是否活著都無法肯定。
就算我逃,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看來只有找到那本日記簿,才有辦法找到進一步的線索吧!但是,那本日記現在放在酒吧裡頭,我勢必得回酒吧一趟。
問題就在於,我完全迷路了,根本不知道回酒吧的路。
我在昏暗迷濛的大街上盲目亂竄,想碰碰運氣,看看會不會誤打誤撞地走回酒吧。
正當我徬徨無助,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前進的時候,我依稀又見到了昨晚在暴風雪中的微弱燈光!
這條指路明燈令我欣喜若狂,我三步併作兩步地往前飛奔,果不期然,沒有多久,我就到達了酒吧。
可能是因為天色陰霾,光線不足的緣故,雖然還沒到晚上,酒吧裡卻已燃起幾盞油燈,燈影在昏暗的牆壁上忽明忽暗的跳動著,時而出現奇詭的黑影,混合在鵝黃色澤的背景裡妖異地晃動。
由於昨天酒吧沒電,管理員卻又不點燈火,所以,我是在沒有亮光的情況下進入。
而現在,我終於有機會可以仔細地瞧瞧酒吧的內部。
只見吧台上蒙著厚厚的一層灰塵,靠近一看,依稀可見遭到蟲蛀啃蝕過的痕跡。
我環顧四周,見到火爐旁坐著一個酒客,正躺在沙發上酣聲大作,似乎已經醉的不醒人事。
如果沒有猜錯,那人多半是洛格。
連夜來的驚嚇,令我想要喝酒壓驚鎮定一下,於是我坐到吧台前的木製圓椅上。
「喂!酒保,給我一瓶啤酒!」我大聲地吆喝著。
誰知道眼前的酒保不但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甚至連動也不動,我心下起疑,定神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這個酒保是管理員路則!
「喂!路則,你沒有聽見嗎?」我口氣有點不善地問道。
路則兩眼直視前方,對我視而不見,這種輕忽的態度,令我有點火冒三丈。
我豎起兩根手指,靠近路則的雙眼,心想,如果你怕的話,就趕快動啊!裝神弄鬼的,當心我插你雙眼!
我本來只是假裝要刺,往前虛晃一招,沒想到力道沒控制好,竟然「噗斥!」地一下,刺進了眼眶之中!
這下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驚駭不已,照理來說,人類的眼睛再怎麼脆弱,也沒有一插就破的可能啊!這是怎麼回事?
我嚇的連忙將手指拔出來,卻沒有預期的噴出鮮血或流出什麼古怪又噁心的液體。
當我從破孔之中看進去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眼前的這個路則,竟然是用紙糊的!
我忽然想起了在葬禮時,放置在靈堂兩旁的紙紮人。
就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個「紙紮人」倏地動了起來,用那雙空洞而且迷惘的眼神望向我,就像睜眼瞎子一樣,充滿著陰森妖異的氣息,那種情形,可真叫人魂飛魄散!
我大驚失色,退後了幾步,連忙到沙發旁邊搖醒酒吧內唯一的酒客。
酒客半醉半醒的叫嚷著:「我還要酒!」我聽的出來是洛格的聲音。
謝天謝地,整個鬼鎮之中,起碼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喂!洛格,別睡了!外點醒來!」我十萬火急地用力搖晃著洛格,想將他喚醒,可是,當我看到他胸腹之間那一大片紅漬的時候,心中微微浮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Ken!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洛格低頭瞧著自己的腹腔,雙手顫抖地撥弄著那片血肉糢糊。
幹!不......不會吧!難道連洛格也......
洛格惶恐不安地在自己腹部掏摸一陣,陡然間雙手插入,往左右兩旁一剝,發出「嘩啦!」一下水流聲響。
只見洛格體內空無一物,所有臟器不翼而飛!整個腹腔裡頭只剩白森森的肋骨和血絲滿佈的真皮層!
「幹啊!」我整個人像踩到玻璃碎片似的怪叫一聲,彈跳了起來!
「我......我怎麼會這樣?」洛格充滿疑惑,臉無血色地呆坐著。
我趁著洛格發呆的片刻,悄悄地退後,同時目光找尋出口的方向,就在此時,洛格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呻吟道:「還給我~!把我的內臟還給我!」
可惡!這該死的酒鬼抓的可還真緊!我用力甩了幾下卻沒能掙脫,而背後的紙紮人也正緩緩朝我走來。
前有活死屍,後有紙紮人,我被前後包夾,命在頃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起地上泛著綠色螢光的海尼根酒瓶,吼道:「幹!你已經死了,死人就該有死樣!死人就該乖乖的躺在墳墓裡,不要到處亂跑!」
話一說完,劈頭劈腦地朝洛格腦袋砸去!只聽到「乓啷!」一下有如全壘打般的清脆聲響,洛格應聲而倒。
就在此時,紙紮人路則也搖搖晃晃地朝我走了過來,我右手緊握著破了一半的玻璃酒瓶,用酒瓶上那尖銳嶙璃的齒狀裂口,朝路則一陣突刺,只聽到「啪沙!啪刷!」的紙張撕裂聲,路則的半顆紙頭被我戳的稀巴爛!碎紙破張飛散在空中,有如片片雪花飛舞!
趁著這個空檔,我飛快地在周圍尋找日記的蹤跡,沒有多久,我就瞧見了日記安安靜靜地躺在地板上,我連忙一手抄起,這才快步跑出酒吧。
我抱著日記簿在大街上東奔西走,茫茫然有如喪家之犬,回想今天的遭遇,滿腔壓抑的恐懼和累積的憤恨,令我難以忍受地朝天狂吼。
我要逃離這個鬧鬼的鎮,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憑著記憶,我跑回離小鎮外不遠的計程車旁,為了遠離這個鬧鬼的小鎮,我繼續沿著反方向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來到了一片向日葵田。
天空灰濛濛的,正飄著毛毛細雨。四周是一叢叢的向日葵。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向日葵竟然比我還要高出半個頭!
我仔細地端詳著其中一株向日葵,黃澄澄的,輪廓渾圓,像朵小太陽。湊近細看,似乎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笑容。
我試圖眺望遠處,由於下雨所造成的視線不良,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只看得到一片灰黑不清的迷霧。
走過了這一片向日葵,前方是另一片向日葵,走過了前方的向日葵,前方的前方仍然是向日葵,我彷彿被淹沒在這片向日葵海之中。
眼前一望無際的向日葵,不論怎麼走都走不到出口,我感到疲憊與強烈的無力感,索性坐了下來。
周圍的向日葵似乎頻頻在耳邊低聲呢喃著,而當我抬頭仰望它們的時候,他們卻又只是安靜的低著頭,不發一語。
沙沙......沙......耳邊傳來的盡是細碎的窸窣聲,像是樹叢,又像雜草。
我突然想起傻丫頭說過,她曾經在向日葵田裡跑了三天三夜,卻無法逃離的事情。
機場通道的那行標語似乎又再一次地浮現我眼前!
「There is no way out of here!」
那令我感到一股無法言諭的恐懼,難道說,這個鬼地方真的是沒有出口?
就在此時,從我背後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我嚇了一跳,猛然站直了身子!
我轉身一看,在我身後的,竟然就是我在機場搭乘的,那台看起來像是黑色喪車的計程車!
我心想,好啊!你這傢伙總算出現了!
正當我打算找司機興師問罪的時候,計程車陡然間加快速度,我一怔之際,車子已然快速地朝我衝來!
我發了一聲喊,轉頭就跑,心想,慘了慘了,我要被這台車「告」過去了!我要被輾成肉醬了!
奇怪的是,計程車從我身旁掠過,只見計程車左轉甩尾,緊接著「嘰--!」的一聲,迅疾無倫地停在我前方不遠處。
我由於全力衝刺奔跑,一時煞車不及,重重地撞在車門之上,待我定神一看,開車的人果然是那個計程車司機!
「喂!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看到我就跑?」司機搖下車窗,滿臉疑惑地問道。
我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是否該回答。
「已經連續兩次了,我拼命的叫你,還加速追你,可是你好像見到了鬼似的,一轉身就拼命的跑,甚至站上了護欄,從懸崖那端跳了下去!」司機自顧自地說著。
聽他這麼一講,我才猛然省悟,原來......原來在酒吧二樓的那台鬼車就是......
如果我沒猜錯,司機口中的懸崖其實是酒吧二樓,那個我為了躲避鬼車追撞而縱身躍下的地方。
可是,為什麼司機的計程車會出現在酒吧二樓?難道又是這個鬼鎮諸多不合常理的事件其中之一嗎?
我顫聲說道:「我想是你看錯了吧!那是酒吧的二樓,不是什麼懸崖啊!」
他似乎感到迷惘,兩眼發直,無法理解我的言語。
我知道,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再說,就算我講到他懂了,又有什麼用呢?
能夠因此搭著他的車子逃出這個鬼鎮嗎?
就在我和司機面面相覷的時候,來自四面八方的樹叢裡,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死人頭。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被死屍群包圍了,正前方橫著司機所駕駛的計程車,左右兩旁是蠟像小孩,鎮上的居民從後頭蜂湧而至,那些酒吧裡頭曾經出現過的熟面孔都在其中。
如果,世界上真有所謂的「無間地獄」,我想大概就是在這裡。
這個鬼地方不但無處可逃,而且身旁所見所聞,盡是一片光怪陸離,荒誕詭譎的事情。
但是,我想,這個鬼鎮和宗教所描述的地獄大為不同,畢竟兩者之間有著截然不同的風貌。
我認為,說不定這個地方是另一個世界,如果用科幻小說的詞彙,這裡有可能是所謂的「異次元」空間!
在這個地方,無論多麼怪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多的是不合常理的事物。
我甚至猜想,有沒有可能,我和電影「香草天空」或「駭客任務」裡頭的主角一樣,身處一個虛擬的世界?
可惜的是,身旁週遭的活死人毫不給我思考的機會,紛紛朝我撲了過來,只見無數猙獰的面目,斑斑的鮮血和張牙舞爪的可怕肢體,數以千計的活死人揮舞著手,撲天蓋地的將我壓住。
危急之中,我想起以前學過的防身術,蹲下將力道凝聚,然後使勁全力往上跳,緊接著雙手朝左右兩邊用力一扳,頓時掙脫了束縛。
可是這一用力突圍,日記卻不小心掉落在死屍群中!
糟糕!我還來不及找出線索,就這麼掉了,雖然覺得非常的不甘心,可是,當我一看到底下成千上萬的活死人,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景象,我當時腦海裡只想著逃跑,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東西。
藉著上竄的力道,我接連幾腳,踩上了這些面目猙獰,臉孔腐爛的死屍頭上,跌跌撞撞地跑在這片有如汪洋般無邊無際的人頭上。
由於人頭崎嶇不平,不太好跑,我彷彿立足在遇到暴風雨的顛簸甲板之上,腳步歪歪斜斜的,好幾次都感到有些重心不穩,差點就這麼摔了下去!
只見死人頭綿延不絕,一望無際,充塞整個向日葵田,這些活死人紛紛向上伸出手臂,試圖抓住我的腳踝。
我拼命跑著,死命地跑,期望這些死人頭有結束的一刻,只可惜事與願違。
我不知道還要跑多久,還要逃多久,腳底下的死人似乎遍佈整個向日葵田。
絕望和恐懼包圍著我,天空那團黑黝黝的烏雲彷彿離我越來越近,那種感覺,就好像天即將崩潰,要整片塌下來似的!
這種場景,令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在酒吧二樓的天花板,那種既沉重又鬱悶的壓迫感。
周圍狂風大作,颳起了暴風,強風裡頭盤旋飛舞著片片雪花,可是,當那些雪花拍在我臉上,身上的時候,我才陡然發覺,那些所謂的雪,其實泛著鮮血似的紅。
我心如死灰,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這付模樣,猶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無論這個地方究竟是哪裡,我想,這個世界大概都即將瀕臨崩潰了吧!
我好累,我好怕,我想......我可能快要死了......
就在我萬念俱灰,正打算放棄的時候,我依稀聽到了熟悉而懷念的聲音,似乎,正有人在呼喊著我的名字。
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呢?而那又是誰的聲音呢?
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使我勇氣倍增,彷彿潘朵拉盒最後殘存的「希望」,令我重燃求生的意志!
那個輕柔的聲音,有著深沉的哀傷,還有無盡的思念,那有如天使般的聲音,既悠揚又悅耳,彷彿來自仙境的歌曲,在空中迴旋飄蕩著。
無論周圍的狂風如何咆哮,卻仍然掩蓋不住,清晰而深邃地傳達到我的內心。
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停地跑著,不停地跑著,恍恍惚惚中,我似乎跑進了一條光的隧道,那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人彷彿被從肉體裡頭抽離了似的,變成了一道光束。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好像自己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某處,卻又好像不存在似的。
我隨著這道光,繼續飛馳在白光隧道中,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眼前,是一片更白更亮的光圈......
※
耳邊傳來女孩的啜泣聲,我掙扎著,想動一動身軀,可是卻動彈不得。
隨著我微弱的掙扎,女孩的啜泣聲轉而變成了驚喜,我聽到她忙著叫醫生,我感受到她聲音所傳遞出來的喜悅。
醫生和護士們紛擁而至,口中不斷地驚呼道:「難以置信!」
幾名護士也驚嘆道:「這是奇蹟!」
究竟我是怎麼了?我在醫院裡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墜機了嗎?
一連串的問號在我內心不斷浮現,可是,我現在還太虛弱,我需要休息,我再度閉上了雙眼......
※
當我清醒的那一刻,眼前出現了熟悉的臉龐,那是我最想見的人。
我朝思暮想的女孩,我想念了無數次的女孩,現在正含情脈脈,深情款款地望著我。
她眼泛淚光地微笑著,我知道那不是悲傷,而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歡迎你回來。」開心果伸手拭淚,燦爛地微笑著。
「謝謝妳,」我握住開心果的手,感激地說道:「這次如果不是妳,恐怕我早就被她們拉去作伴了。」
「被誰?」她感到有些疑惑。
「被另一個世界的人們。」我回答。
「啐,又在胡說八道!」開心果以為我又在亂開玩笑了,佯怒著甩開我的手。
我後來才知道,我已經昏迷了一個禮拜,而開心果剛得到消息,馬上就搭飛機到英國的醫院來照顧我。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當時我面臨頻死狀態,尚未正式死亡,說不定,所謂的鬼鎮其實是瀕臨死亡之際所產生的幻覺,或是惡夢!
是開心果救了我,是她的呼喚將我救出絕望的深淵!
「對了,妳來英國一個禮拜,那妳的學校怎麼辦?妳有跟父母說了嗎?」我問道。
「喔,哪還能怎麼辦,就這麼辦啊......。」看到她支吾其詞,可想而知,她一定是翹課加上翹家了。
沒想到她為了我,竟然不顧一切地翹家一個禮拜,想必她的父母親一定心急如焚。
「可是,到英國的來回機票很貴,妳的零用錢....」我知道她存了很久,擔心地問道。
「無所謂,只要你沒事就好,錢可以再賺,可是....」
「可是妳要趕來見我最後一面是嗎?」我貧嘴貧舌的毛病又犯了。
「還嘻皮笑臉,老不正經,你差點就變成了植物人,你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有多擔心你嗎?」開心果白了我一眼。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嘛,妳明知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哈哈,有什麼辦法,我就是管不住這張嘴。
「哼!最好你變成一棵植物,然後我就可以把你塞在盆栽裡頭,天天澆水。」
「不要,我才不要變植物,萬一變成了植物就不能生孩子了。」我伸手過去摟住她柔軟纖細的腰。
「喂!你....哼,不要臉......」開心果用力掙脫我的擁抱,滿臉飛紅地跑走。
後來,我聽了開心果轉述警察的說明之後,才得知事情的經過。
司機當天可能開到半途打瞌睡,車子在斜身擦撞一棵大樹之後,整個倒栽進田裡頭。
計程車爆炸起火,司機不幸當場死亡,我的行李和護照也付之一炬,也因此警方尚未查出我的身分。
開心果因為關心我在國外的情況,每天都會看國際新聞,她是看到報導之後,從電視畫面上的影像認出我的。
不過話說回來,我這趟留學計畫可能得被迫中斷了,因為我沒有護照,必須暫時回國重新辦理。
一想到等護照又要好幾個月,我就發懶,正好我本來出國的意願就不高,再加上我不想跟開心果分開,我想乾脆找個理由別再出國算了!
聽開心果說,我在車子擦撞大樹時,因為我當時在後座熟睡,又沒有繫安全帶,整個人因為離心力被甩到前方,根據醫生的判斷,我是前額迎面撞破擋風玻璃,然後整個人飛出車外,這才逃過一劫的。
一直到現在,我的頭部仍然包著繃帶,偶爾也會發生頭痛欲裂的情形。
這件事被開心果拿來當做笑柄,取笑了不只一兩次,她總是笑著說:「怎麼有人用頭去撞玻璃,你是在練鐵頭功嗎?」
「鐵頭功?看我的鐵頭功!」我伸手呵她癢,弄得她咯咯嬌笑。
「幸好你被拋出車外,這才檢回一條命,要是和那台車一起墜落田裡,恐怕......」開心果心有餘悸地說道。
「那是向日葵田嗎?」我隨口問道。
「咦?你怎麼知道?」開心果相當驚訝。
這令我感到一陣寒意,夢境和現實竟然巧合的可怕,難道說,我昏迷的那段期間所經歷的一切,竟然不是夢?
這讓我想起美國的「丹尼.白克雷」的死亡經驗。
他曾經被閃電擊中,並且經醫師法定宣布死亡,在死亡的期間,他穿過光的隧道,見到了有如天堂般的水晶城堡,還有光的靈體。
幾十年前,有這種經歷的患者多半會被醫生視為精神異常,而現在,不但醫學界開始正視這個現象,也有專人從事相關方面的研究。
這種經驗目前已有正式的學名,稱為「頻死經驗」(near death experience)。
世界各地許多擁有頻死經驗的患者,都聲稱在死亡狀態時,曾經遊歷了另一個世界。
我推測,我和這些人的情形可能極為類似,可是,卻有幾個決定性的差異。
大部分經歷了頻死經驗的患者,多半看到了由水晶和光芒所組成的美麗城市;而我所經歷的,卻是一趟陰森恐怖的鬼鎮驚魂之旅!
如果說丹尼.白克雷死後所到達的地方是天堂,那我所遊歷的地方,就是不折不扣的地獄了。
如果他在頻死狀態時作的是美夢,那我當時所作的,無疑是個令人不堪回首,又難以回味的恐怖惡夢。
至於為什麼開心果的呼喚,可以將我從鬼門關前拯救回來,據我推測,對一個人的思念,會產生一種能量!
包括憤怒,悲傷或喜悅,人類的各種情緒也會產生能量,差別只在於,思念和喜悅的能量是屬於正面的,而憤怒和悲傷是屬於負面的。
而這股能量如果強大到某種程度,或許可以突破時空的限制,就像月老的紅線一樣!
這項推論也和眾多擁有頻死經驗患者的復活條件不謀而合!這些患者都是在接受到「愛」的訊息時,才復活了過來。
愛,果然是這個宇宙間最偉大的力量!
經歷了這次不可思議的事件之後,使我的人生觀產生了很大的改變,對人世間的無常也多了一層認知與體驗。
同時,我也想調查看看,是否真的有那些人的存在。
我想起了酒不離手的洛格;有點頹廢的警察沃夫;聆聽音樂的管理員路則;任教於小學,長相可愛卻喜歡惡作劇的伊羽;住在診所,冷靜又有些男孩子氣息的阿米;在圖書館打工,看起來很溫柔的艾洛思;護士梅樂蒂,還有傻丫頭。
在想起這些老朋友的時候,雖然不免聯想到那些恐怖的經歷,卻也同時浮現淡淡的懷念。
首先從市內的黃色電話簿開始著手吧!只要知道名字,就有線索可以追查。
再不行的話,大不了去政府機關查查,或是找找市立殯儀館的死亡名單吧!
至於找到之後,要怎麼辦呢?
去這些逝世的老友墳前放一束花,哀悼一番嗎?
我還沒決定......
「怎麼了?在想什麼?」開心果見我發愣,好奇地問道。
「噢,沒什麼,」我看著窗外的暖陽,伸了伸懶腰,一派輕鬆地回答:「只不過,我忽然感到活著真好,我覺得,我們應該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開心果對我微微一笑,說道:「我去幫你買飲料。」
「嗯。」
我閉上了雙眼假寐,過沒多久,我陡地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我機警地睜開雙眼,只見一隻手伸了過來,將一張光碟片放在我病床旁邊的小桌上。
我以為是隔壁病床患者的親屬,好奇地抬頭一看,那人卻早已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瞧瞧那張光碟,再瞧瞧那人的背影,總覺得......似乎有點眼熟,那個人,不知在哪見過?
那個人走到病房門口時,停頓了一會,突然之間,臉一側,斜眼望向了我。
雖然只見到側面,我已然認出他來了!
是他!原來是他!我想起我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
「喂!洛格!」我大聲地喊著他,同時掙扎著下床,卻感到一陣暈眩。
「喂,慢......慢著!洛格,等一下!」
洛格嘴角揚起了詭譎笑容,轉身出了病房,幾乎就在同時,開心果也正好拿著兩罐咖啡進來,兩人錯身而過。
「開心果,快點,幫我攔住那個人!幫我追他!」我急的滿頭大汗地說道。
「誰啊?」開心果一面將咖啡放在桌上,一面問道。
「就是剛剛在門口的那個人啊!」
「門口?我剛剛進來,走廊上沒人啊!」開心果滿臉疑惑地說著。
我勉強掙扎起身,腳步踉蹌地追出去,卻只見長廊上空盪盪的,只有依稀泛著慘綠的日光燈。
我感到背脊一陣發涼,難道說,事情尚未結束?
我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這個地方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境?
如今的我,已經無從分辨......
窗外的暖陽不知曾幾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灰沉沉的陰天。
我真的清醒了嗎?亦或是還在夢中?
周圍的一切事物令我有著真實的存在感,卻又似乎同時瀰漫著一種夢境般的疏離感。
我感到自己似乎被這個世界孤立了起來,有種「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感慨在心裡蔓延著。
就在此時,天上轟隆隆的幾聲響雷,開始下起了大雨,我整個人若有所失,心靈彷彿隨之迷失在這場大雨裡頭。
我回到病床上,看著旁邊桌上的光碟。
這是洛格特地送來給我的,我想,裡頭一定有些重要的訊息想告訴我。
我走到醫院地下室的員工餐廳,那裡有付費使用的電腦。
「光碟裡面是什麼啊?」開心果好奇地問道。
「我也不曉得。」
我將光碟放入轉盤,光碟機隨即快速旋轉,發出「嗡嗡」聲響,轉的刺耳,也轉的令人心理發慌。
我很怕光碟突然飛了出來,或是光碟機突然整台爆開!
電腦螢幕彈出了資料夾,我點到「我的光碟」裡頭查看,發現裡頭只有一個文件檔。
我再按滑鼠右鍵查詢檔案大小,什麼!?這個誇張的容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文件檔案竟然需要用到一片4.9G的DVD光碟?這是什麼文件啊?
通常一般的文件頂多只佔幾kb的容量大小而已,就算是整本故事小說,也頂多以mb為單位來計算,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單獨的文件檔大到gb這種程度!
我滿腹疑竇,點進這個龐大的文件檔,想瞧瞧究竟裡頭裝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電腦螢幕上呈現了一本破舊泛黃的書本......當我看到這本再熟悉不過的書,我心中的訝異,實在是難以形容!
那是我在昏迷狀態時,在鬼鎮裡頭所看過的日記本--那本傻丫頭聲稱是由我撰寫而成的日記本。
我有種恐怖的預感,這件事似乎還沒有完結,說不定......這件事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
螢幕上自動跳出一行血紅色的大字:
「There is no way out of here!」(沒有逃離這裡的方法。)
「幹!」我低聲咒罵,「咖喳」地一響,按下滑鼠左鍵,點進日記。
日記的封面一掀,翻到了內頁,只見標題寫著幾個大字:
歡迎來到「浪人Ken的怪談世界。」
This is just the begi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