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後來活動進行得已經差不多了，筱妍說她會去後面新娘休息室找郭醫師一起回去，要我在
大門那邊等她們一下。我坐了一下，去了趟廁所，沒想到聽到裡面有人在高談闊論。
「拜託，她是多漂亮？以前還破壞別人家庭呢？妳以為她是什麼好東西啊？永康榮民醫院
的那個蔡醫生，就是發現死在她的床上的啊。人家可是結了婚的人，還有一個小孩才一兩
歲呢。」
「真的……？妳說那個郭筱羽醫師嗎？真看不出來是這樣破壞人家家庭的人。」
「要不是他死了，他老婆一輩子都被瞞在鼓裡，不知道他有多少錢拿去供奉那個看似漂亮
的綠茶婊呢。」
我聽得實在生氣，但也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這時候聽到門「磅！」的一聲被打開。「這話妳怎麼不當著她的面說？」這不是筱妍的聲
音嗎？慘了，會不會打起來？「她搞婚外情如果不要臉，妳也真有夠可悲！人前人後兩樣
嘴臉，這麼不敢撕破臉嗎？她讓妳這麼害怕？」
「妳……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有什麼好怕！」
「到底是你情我願的事，怎麼？男人死了就是她一個人的責任嗎？到底是喜歡上有婦之夫
可恥，還是男人三兩下就被拐跑了比較丟臉？」筱妍說。「妳有這種空閒管別人閒事，還
是小心妳的男友不要跟別人跑了吧。」
那女人尖叫起來，衝上前去就給筱妍一巴掌，她也不是好惹的，馬上揪著對方的頭髮還手
，筱妍姐下手又凶又狠，一拳往那女人鼻心扁了下去，我見狀不妙，趕緊進去將兩人拉開
，旁邊人也趕緊上前架住兩個衝動的女人。
最後還是郭筱羽醫生出來緩頰，那護理師才算了的，畢竟也是自己先出手，年紀也筱妍要
大很多，又加上是說人閒話自知理虧，看來這女人之後也不敢在郭醫生面前耀武揚威了吧
。
「抱歉，我管教妹妹不當，給您添麻煩了。我會警告她，不該說的事情不要多說，別人的
事情也不要多管，希望您不計較她年紀輕好衝動。」這句話表面上是道歉，實際也是先出
手傷人，賞人巴掌，我從前只覺得筱妍兇悍，沒想到和和氣氣的郭醫生也不是好惹的。
臨走前那個李醫生還走上前關心了一下郭醫生，他高大而帥氣的臉龐充滿擔心，心疼的捧
起她的臉安慰，交談了好一段時間兩人才揮手再見，這絕對不是簡單的炮友啊。
郭醫生開車帶我們回去的路上，一句話都不說，感覺好像是有點生氣了？筱妍也不講話，
一逕看著窗外，兩姊妹吵架我該說什麼來緩頰呢？我獨自尷尬了半晌，只能勉強說了一句
。「郭醫生今天好漂亮哦。」
「謝謝。」郭醫生沉默了半晌，還是笑了，軟化了氣氛後她看了一眼後照鏡開口。「妍。
對不起。」
筱妍沉默了一下，說：「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讓妳為我的事情這樣生氣。很痛吧？」
「……我氣的是妳不肯為自己說話。」筱妍有些微慍，「那個女人這麼大嘴巴，應該已經
把這件事情到處去講了吧？妳都不在乎嗎？」
「這種事情……。」看來給說中了，郭醫生無法回答。
「稍微有點脾氣又不是什麼壞事，妳這樣才讓我生氣。」筱妍雖然生氣，但是面對郭醫生
的溫軟似乎也只能讓步，繼續看著窗外。
到家之後，郭醫生還是拍拍筱妍安慰了一下，兩人似乎沒怎麼嘔氣就和好了。我很羨慕她
們兩人的關係，我一直都是獨子，沒有手足，能夠有筱妍這樣護著姊姊的妹妹，和郭醫生
這樣溫柔的姊姊，都能夠彼此有個照應不會孤獨。真好啊。
「郭醫生。」我在玄關叫住她。
「怎麼啦？」
然後我將嬌小個子的她攬入懷中，今天她的味道稍微有些香水味和脂粉味和髮膠什麼的混
合，變得有些複雜。雖然也很香，但我更喜歡她平時的味道。「妳也可以跟我撒嬌哦。」
「咦？」
「不管妳心情好不好，都可以跟我說，我可以常常陪妳聊天，跟妳一起分擔的。請把一切
都告訴我，請盡量撒嬌，發脾氣。」我鼓起勇氣說。「我都會站在妳這邊的，不管怎樣。
」
她抬臉看著我，眼底本來就像是濃黑的夜空，緩緩的綻出璀璨晶亮的星辰，那些亮光像是
欣喜，也像是感動，但是她低了頭，像是要把這些情緒都給壓下的搖搖頭。「可是……。
」
我原本要說：「我會比李醫生做得更好。」但是我把這句話吞了下去，給了自己一個台階
下。「……這是狐狸應該做到的。」
她笑著笑是鬆了口氣，如同以往的踮起腳尖，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也像平時一樣溫柔的
笑了。「謝謝你。」
筱妍應該是都看到了，取笑道：「你們噁心死了，我要回台中了。」
回到房間裡頭，我才敢暗自咒罵，咒罵自己是個膽小鬼。
我已經開始習慣她在我臉頰上的吻了，心底開始想要索求更多。我想要被信任，也想要更
多觸碰，我揪緊了眉頭，在房間裡頭對著枕頭生悶氣。
＊＊＊ ＊＊＊ ＊＊＊ ＊＊＊
三月的某個周末我們約在家裡整理備審資料，成績出來我上了三間，台大一個系，政大兩
個。阿然則是上了文化還是什麼的，他來了沒多久說洪知穎等等也要來，郭醫生沒說什麼
，覺得人多熱鬧很好，還多烤了幾個泡芙說可以分著一起吃。
「為什麼？」我倒是大力搖頭，覺得這兩個女生在同一個空間很奇怪，我有一種偷吃被抓
的感覺，雖然明明我什麼沒做。
「她喜歡你啊。」阿然說。
「屁咧。」我皺眉吐槽他，最近他總愛開這種玩笑。「不是你嗎？」
「誰不愛我？」阿然在下巴比個七，問我這個籃球隊獎狀能不能算進備審資料中。
我偷看了一下郭醫生，她正在用擠花袋填滿泡芙，今天她做了三種醬，卡士達、抹茶和巧
克力鮮奶油三種。她做得專注，似乎沒聽清楚我們在說什麼，我也看著她的神情也看得入
神，想著她的側臉怎麼能這麼好看。
「餓了嗎？」她轉過頭來對著我笑。「怎麼看點心看得發呆。」
「抱歉，讓妳多忙了。」我回過神後不好意思道。
「沒事，多做了也可以帶去辦公室給那些螞蟻同事啊，別想太多。」她笑道，將泡芙冰進
冰箱裡頭冷藏。「阿然說是喜歡你的女生呢，我好期待。」
「有什麼好期待的啦。妳別聽阿然亂說，她根本沒有喜歡我。」期待什麼啦。
門鈴響了，我去開門。看到了洪知穎那顆紅通通的臉蛋，她似乎有精心打扮，穿了很可愛
的桃色短裙和點點襯衫。「打擾了。」她說。
「請進吧。」眼看騎虎難下，我介紹了一下。「我表姊郭筱羽。這是我同學，洪知穎。」
「妳好可愛唷，請坐吧。喝紅茶還是綠茶？」郭醫生看起來像是被女高中生萌到了，完全
像個變態。
「紅茶好了，謝謝姐姐。」她很有禮貌的坐下，挨著阿然同坐有些害羞的樣子。
「怕什麼啦。」阿然笑推她一下。「姐姐很厲害哦，每次來都有點心可以吃。」
這兩個人倒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了。我們討論著相關的資料，科系和學校差異。阿然
說自己因為要照顧阿嬤，他不敢填北部以外的學校，他父母雖然外地工作偶爾會回來，但
是弟妹年紀都小，怕有什麼緊急趕不回來就麻煩了。
「如果你們都上台大，我上文化的話，就還能夠聚一聚呢。」阿然說。「為保險起見，我
還有一所聖約翰大學可以墊底！」
「聖約翰……怎麼很像狗狗的名字。」我半取笑道，「我以為你一定會去填輔大呢，因為
美女很多。」
「我有報啊，沒上。」他扁扁嘴。「我好討厭你們這些台大的人。」
「還沒上呢，什麼台大的人。」洪知穎笑道。「可以的話我也希望上台大啊。我的那些備
審資料不如班長的厲害。」
「外文系跟社會系要怎麼比啦，想太多。」我很自然地安慰她。「要是能上台大就好了，
這樣五月我們就可以放假了。」
「班長，我的意思是說……我也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洪知穎看著我，非常真摯的語氣
，本來就紅潤的臉蛋更加漲紅，好像快要炸開了一樣。我猶疑的看了看阿然的臉，他也笑
得有些調侃，是吧？我沒會錯意吧？她真的喜歡我？
我一時來不及反應，這時剛好郭醫師拿了紅茶來。她急急說了謝謝接下，又因為太過緊張
馬上喝了一口，有點燙到，我趕緊遞上冰水給她。
「啊，阿然。來一下。」這時候郭醫生像是給我們製造機會一樣，叫了阿然過去，兩人就
這樣進了房間。進房間幹嘛？我滿腦子都是阿然那個手腳很快的傢伙，到底會不會對郭醫
生做什麼，根本無暇顧及眼前臉紅的洪知穎。
「對不起。嚇到你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班長。」她眼淚都快出來了，開始收拾眼前
的資料。「我今天下定決心要告白的。如果讓你困擾了，我馬上就離開……你不要在意。
」
「不……不用這樣吧。」我阻止她。「我沒有困擾，我很高興。」被一個自己曾經喜歡過
的人說喜歡，確實是有些震驚，但是欣喜是一點也沒少的。只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郭醫生
，她的柔美她的成熟。明明眼前的洪知穎是我喜歡過的人，但是可愛的她卻似乎淡了顏色
。
命運給我們開了個玩笑，我們好像剛好錯過了彼此。
「真的嗎……？」她像是有點懷疑。
「嗯。我是真的很高興。」我點點頭。「只是我可能要花時間思考一下。」即使如此，我
似乎還是學會了大人那些虛以尾蛇，還能夠現學現賣，至少拿來應付洪知穎這樣的女孩已
經綽綽有餘。
「嗯。那……希望你還願意把我當朋友。」她低著頭，「我好怕你就不理我了……」
「不會的。妳別想太多。」我想著要進房間把阿然那個傢伙給叫出來，沒想到洪知穎抓住
了我的袖子，親吻了我一下。
「我會等你的回答。」同樣是蜻蜓點水般的吻，卻和郭醫生的不同，她的香味有種甜蜜的
水果香，草莓或是水蜜桃之類的，可能跟她的唇蜜有點關聯。
是初吻，但是我卻沒什麼感覺，是因為我心有所屬嗎？
我想留一點點空位都不行嗎？我不想傷害她，但是又覺得，推開她才是理所當然的。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愛情也是很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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