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倨傲失民心 嶺上落寒桂 (十)
轉眼間四周的人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上官鴻江抱著李寒桂冷去的屍身，上官鴻江道
：「寒妹……寒妹……你怎麼這麼命苦？活著的時候被家族的人當作禮物，讓那些有權
有勢的下流男子玩弄就已經夠可憐了，死了之後連親哥哥都不願將你帶回家去好好安葬
……寒妹，你雖然生為帝王後裔，卻沒有人肯愛護你、疼惜你，只有我願意為你的死流
淚嗎？天啊……怎能如此對待一個這樣完美的姑娘？怎麼能夠……」
上官鴻江緊抱著李寒桂的屍身痛哭，也不知過了多久，糊里糊塗便睡著了。睡夢中
，上官鴻江看見李寒桂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捧著上官鴻江的臉道：「鴻弟，我該走了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上官鴻江道：「你別走、你別走，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還有好多事想跟你一
起做，你不能拋下我不顧！」上官鴻江想舉起手抱住李寒桂，卻覺得自己的雙手有千萬
斤重，怎麼樣也舉不起來。
李寒桂抿嘴逼視上官鴻江，彷彿上官鴻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李寒桂道：「我一定
得走，你別跟我撒嬌！我說要你別再插手建成李氏的復位企圖，去跟純兒妹妹成親，好
好過日子，你不聽我的話嗎？」
上官鴻江道：「可是我愛的人是你呀，我怎能去跟純兒成親？你不在了，我要怎麼
辦，我想跟你成親呀！」
李寒桂搖搖頭道：「我早已不是冰清玉潔的姑娘，我配不上你，更何況，我必須要
走了，我們……再也不可能成親了……純兒妹妹是個好姑娘，你要是錯過了她，讓她跟
宇文星海那小子成了親，往後你一定會後悔的！」
上官鴻江道：「可是我愛的人是你呀！寒妹，你不能……你不能離開我！」
李寒桂搖搖頭，給了上官鴻江深深的一吻，上官鴻江只覺得李寒桂的雙脣十分柔軟
卻無比冰涼，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嘴脣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李寒桂道：「我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了，你把我忘了吧，忘了這個汙穢不堪的我
，然後去追求你嚮往的戀人吧……」
李寒桂放開上官鴻江的臉龐，轉身就走，上官鴻江想追上去，但身子卻動也動不了
，只見李寒桂背上一點血紅暈開，轉瞬間染滿整個背影，李寒桂無聲無息地倒下，上官
鴻江彷彿掙脫了什麼禁錮似的，終於能夠邁開腳步追出去，就在上官鴻江要碰觸到李寒
桂的身體時，一陣大風吹過，李寒桂化作片片鮮紅花瓣，散落在風中，上官鴻江竭力伸
手亂抓，卻連一片花瓣也沒抓到，上官鴻江把雙手抱在胸前，放聲大哭。
上官鴻江緩緩睜開眼睛，昏黃夕陽從竹林的縫隙灑落下來，照在上官鴻江身上，上
官鴻江的雙手還緊緊抱著李寒桂失去生命的身體，上官鴻江這時才知道人的溫度是多麼
讓人溫暖，一旦失去生命後，卻變得如此冰冷，上官鴻江輕輕放下李寒桂的屍身，彷彿
李寒桂仍有知覺，生怕隨便拋下她，她會喊痛一般。
上官鴻江俯身親吻李寒桂的嘴脣，便像夢中一般，那樣柔軟，那樣冰涼。
上官鴻江喃喃道：「你要我別再插手建成李氏的復位圖謀，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
要我忘了你去娶純兒為妻，我卻辦不到，純兒可以找一個能夠一心一意對她好的男子，
我既然忘不了你，又要怎麼全心全意對純兒好呢？我若是娶了純兒為妻，不只是對不起
你，我也傷害了純兒，我不能同時辜負兩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姑娘……寒妹，你肯定要
罵我傻、罵我不聽話，對吧？但是，我多希望你能起來罵我，即便是用最難聽的字眼罵
我也好，你起來好不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上官鴻江伸手推了推李寒桂的肩頭，但李寒桂只是靜靜的躺著，再也無法給上官鴻
江任何的回應了。上官鴻江終於死心，撕下袖子在附近的山澗中沾濕，將李寒桂沾滿血
汙的臉龐擦拭乾淨，順道理了理她散亂的頭髮。
上官鴻江在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挖了個七尺來深的坑洞，將李寒桂抱下坑洞，上
官鴻江陪著李寒桂冰冷的身體躺在坑洞中，直到天色全暗，滿天星斗映入上官鴻江的眼
簾。
上官鴻江道：「寒妹，這是我第一次陪你看星星，也是最後一次陪你看星星，沒有
你的世界，我該怎麼繼續面對明日的朝陽？」李寒桂理所當然地沉默不語，就連上官鴻
江也只能沉默以對。
上官鴻江睜著眼睛看滿天星斗自東轉到西，看著東方的天空由黑變黛，由黛變青，
由青變白，隨著滿天鳥囀，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漸漸接近，上官鴻江心想：「若是折衝府
兵就一刀殺了我吧！我跟寒妹就算生不能結為連理，但死於同穴，也不負我們相愛一場
……」
可惜從坑洞上方探出頭來的是萬刀疤，萬刀疤道：「副幫主，你怎麼躺在坑洞裡？
若非龔老三說你在左近，我們只怕一輩子也找不著你了。」上官鴻江眼下實在不想理會
幫務，只是定定地看著萬刀疤，一句話也不想說。
萬刀疤見上官鴻江陪著李寒桂的屍身躺在坑洞中，心中一陣發毛，勸道：「副幫主
，人死不能復生，千萬要節哀順變，副幫主，你上來，我們把李姑娘給埋了可好？前天
晚上折衝府兵的襲擊雖然死傷慘重，但還有七、八百名幫眾等著副幫主指揮呀，請副幫
主別灰心喪志，統領我們為李姑娘及死去的弟兄們進行復仇一戰！」
上官鴻江道：「你去跟其他頭目說，再給我一天時間，我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跟寒妹
訣別，明日我定會回去……你們給我一些時間……」萬刀疤見上官鴻江神色哀戚，知道
此事無法強求，只能搖頭嘆息，轉身離去。
上官鴻江在坑洞中待到中午，李寒桂的臉龐已全然變形，全身發黑，隱隱有腐臭的
氣味散發出來，上官鴻江知道時間到了，起身躍出坑洞，望著坑洞底部那曾是戀人，如
今卻逐漸腐壞的肉體，縱使心中萬般不捨，也只能將其掩埋。
上官鴻江把泥土、落葉一把一把灑進坑洞中，一點一點掩蓋住李寒桂的屍身，最後
終於把李寒桂的屍身完全掩蓋在土中，上官鴻江咬著牙將剩餘的土堆用力往坑洞推落，
一陣沉悶的震動，李寒桂的墳土堆好了。
上官鴻江用劍削斷數根竹子，將枝葉盡數削去，併排插在墳頭，使劍刻上「故建成
李氏八小姐諱寒桂之墓」。
上官鴻江輕聲道：「眼下沒法幫你立塊好看的墓碑，等我將幫眾們帶回分舵後，再
來找塊好看的石頭給你當墓碑，你等著我。」說罷跪坐在墳前，呆愣愣的看著日頭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