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取密 8 乘勢奪功
劉岡已下了馬，牽馬走在鄧姓軍官身旁，二人說了好一大篇客套話。即
使以康樊等人的單純，也聽得出劉岡向禁軍著意結納，更對素未謀面的郭崇
韜大加推崇，想是受了冷雲痴的囑託。走在後面的北霆門人則拿出師門秘製
跌打靈藥，奉給禁軍，讓他們給挨了打的兵士治傷。
劉岡道：「門主恩師吩咐我若見到郭樞密使，務必呈上他的親筆書信，
要我鄭重敬表雙方結盟不變之忱。鄧兄既是將軍，這些話我也不需瞞你。」
那軍官搖頭道：「我可不是將軍，不敢亂說。但劉大俠的意思，我一定
稟報。冷門主還說了甚麼？」
劉岡道：「恩師說，韓濁宜也派了人到松州候消息，松州在北霆門西北
邊，地緣方便，那些人也由本門去追回。如今已知鄧兄待屬下甚好，我們決
不敢再虧待那些兵大哥。」
那軍官歎道：「我那些手下被韓濁宜騙得好苦，他們也真是笨了些。韓
濁宜派那些不成材的小子去見冷門主，原本是要幹甚麼？難道……難道他竟
敢要北霆門……犯上作亂嗎？」
劉岡搖手道：「不，正正相反，他要門主恩師點出一批本門高手，幫他
辦一件大事，好讓他將功折罪，贖得陛下放他生路。」
那軍官隨意「嗯」了一聲，劉岡一句一句地道：「那件事，韓濁宜是不
成的了，本門卻願效犬馬之勞！」那軍官不解：「這不還是幫著韓濁宜麼？」
劉岡道：「怎會一樣？那是有大益於陛下江山的事。韓濁宜冒犯陛下，
已罪無可恕，又是孤身一人，能為陛下辦得甚麼？北霆門卻不僅有武林好手
，還暗中握有蜀國皇城與宮城的軍權，來日陛下派郭樞密使伐蜀飲馬，北霆
門便以一座成都城相迎。」
康浩陵和昊雷劍手們互望凜然：「好狂的口氣！冷雲痴不滿足於跟韓濁
宜聯盟，他見到韓濁宜倒台，有隙可乘，便要獨佔這份內應的功勞！」
他們不知，尤有甚者，韓濁宜長期以來提防著馮宿雪，早有意用北霆門
取代天留門，在李存勗仍是晉王時，便源源不絕地啟稟北霆門諸多得力之處
，已然在李存勗心中埋下信任北霆門的種子。冷雲痴一聽韓濁宜失勢，便能
果敢決斷，除了依恃著自己在蜀國埋下的力量，亦是深知李存勗對本門頗有
好感。
那軍官也是一驚，嘿嘿笑道：「你們武林人可不好惹哪。」
劉岡忙道：「鄧兄言重了，若是忠於大唐的武林人，跟鄧兄那是完全一
樣的。天子座下，大夥兒都是同僚。」
劉岡既是北霆門資深掌事弟子，本是老於世故、能言善道，甚至為了迎
合這批禁軍，說話還學著帶上幾分河北口音。當日他前往湘西澧州范家莊搜
捕司倚真時，之所以被范家莊那對假爹娘反駁得灰頭土臉，只因敗在江璟算
計好的說詞之下。若那日跟他對質的是江璟本人，江大莊主臨陣辯論，嘴巴
不聽頭腦使喚，言語必定失控，只怕劉岡就不是鎩羽而歸，而是聽了個頭昏
眼花。
那軍官道：「眼前聖上似乎還沒有伐蜀的意思，那麼你們要踢走韓濁宜
、自個兒去辦的事，並不是打開成都府城門吧。」
劉岡道：「由北霆門向西北方出關，到漢、羌、回鶻、吐蕃混居之地，
有一個神秘門派叫無寧門－－」
康浩陵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直起身，想向前奔近，樊言吉趕忙用力一
拉他手臂。康浩陵醒悟，伏低身子，心頭怦怦而跳：「他們要去對付無寧門
？」
只聽劉岡續道：「那門派是昔日李茂貞還在當鳳翔節度使時手下一批殺
手組成，他們不告而別，背叛了李茂貞，二十年來居住關外。韓濁宜一直想
對他們出手，因為他認定，那些人帶走了一件物事，是關於富國強兵的大秘
密。」
「哦，所以韓濁宜為了不被聖上處死，便想用那件物事來換自己的命。」
「鄧兄說得一點不錯。」劉岡道，「他始終沒法下手，因為無寧門極為
隱蔽，天留門找不著他們。近日，也是韓濁宜運氣好，他雖被軟禁，但是天
留門收到他的指令，總算獲知了無寧門確切的所在。」
康浩陵大急，念頭紛亂：「怎麼辦？怎麼辦？我要趕去關外，通知應門
主、霍大夫他們麼？他們厭惡我入骨，絕不會信的。我去找殷遲，跟他報信
麼？我怎知道殷遲在哪裡？」
儘管曾在無寧門雪地捱餓受凍，被下毒、被暗算群襲，在他心中，無寧
門那夥鬼氣森森的殺手，仍是反璞歸真、義氣深重的好漢。
儘管應雙緹門主一見面便對他冷若冰霜，後來更起心挾持侍桐，意欲加
害真妹和江莊主，在他心中，那只是為了造化弄人的誤會，應門主仍是他朋
友殷遲的至親。
他不知道霍齡早已被青派別院殺死，不知道無寧門已搬了地方，他趕去
舊址亦於事無補。他錯過的事件太多，可是他決不坐視無寧門橫遭災殃！
那軍官道：「你們的意思是，由你們去無寧門取那件物事獻給聖上？」
劉岡道：「還要請郭樞密使派一些兵馬，在岐、梁接應，以免我們一干
江湖人幾千里護送寶物，出了岔子。」
那軍官愈聽愈奇，問：「究竟是甚麼寶物？藏寶圖？」
劉岡道：「是一枚令牌形狀、精鐵打造的物事，質地極其怪異，此中詳
情，等到鄧兄來接應北霆門運寶時，自然會知曉。」那軍官知他不願詳述，
悶哼了一聲。
近二十年前，黑杉令曾短暫收藏於冷雲痴所居住的「奧衍堂」，旋即為
逆徒司遠曦所盜，編造藉口向冷雲痴迫位。實則，司遠曦發動叛變時，黑杉
令已被康靚風夫婦奪到手，復被殷衡劫走，引出江璟千里追尋的重大變故。
北霆門高層之所以熟知黑杉令模樣，皆因有這一段「失令」的往事，涉及師
門之恥，劉岡便不願細說。
康浩陵等人在兩人身外的高粱叢裡，見到劉岡似乎在馬旁布囊裡掏摸，
接著拿出一卷羊皮，遞向那軍官：「鄧兄請看，這是要一併請郭樞密使過目
的地圖，繪明從秦州和西蜀兩路前往無寧門的路線，方便郭樞密使派兵在要
道上接應。」
呼的一聲，高粱叢與大道的相接處冒起一條身影，向兩人中間疾撲。
樊言吉等人大奇，不知康浩陵怎麼暴起攻擊，卻見康浩陵並不攻向任何
一人，從那軍官手中奪過羊皮地圖，已翻上了劉岡的馬匹。
這一奪來得太快太猛，那軍官呆了呆，才躍起去抓康浩陵腰帶。劉岡早
已出招，一拳擊向康浩陵後腰，一手快速穿過他膝彎，力拽他腿，要將他拖
下馬來。
劉岡的拳法雖是北霆精妙招數，但功力和臂力均遠不如師弟黎紹之，康
浩陵雙腿力挾，縱馬前衝，劉岡手臂反被夾在馬腹，他急忙抓住馬鞍，整個
人被拖著走。康浩陵催馬急奔，劉岡奮力追趕，雙腿轉眼間已離地，身子被
帶得飛起。他又是狐疑，又是憤怒，喝道：「康浩陵，這事跟你有甚麼關係
？快停下！」
康浩陵不答，只是催馬，終於劉岡雙手力竭，鬆了一下。康浩陵藉機抬
腿一掠，踢得劉岡在路旁滾了好幾個跟頭。
他向東馳出二十里，路上忽近忽遠地總有北霆門人騎馬追趕。來到岔路
口，他勒馬跳下，拐入了蛛網的蛛絲小道。自是，每逢岔路，便從蛛網路徑
兜圈，逐漸掉轉回頭，向西前進，到天色黑盡時，已和北霆門人所走的大道
隔了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