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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麼樣?」梅瑛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吧!你們究竟想對我怎樣?」我反駁道。
「我們不想對你怎麼樣,你快放了我們」。
「呵....呵....呵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問:「怎麼放?」
現在這種情形,根本已經不是誰放了誰的問題,我和她們的身體連在了一起,就算
我有心放她們走也無法辦到。
「你是要放我們走,還是要同歸於盡?」梅瑛雙眼透出狠毒的目光,獰聲說道。
「同歸於盡?哈,你們就只有兩顆死人頭,怎麼跟我同歸於盡?」我訕笑道。
「等我們手長出來,遲早有一天要拖你一起共赴黃泉。」梅瑛齜牙裂嘴,滿臉恨意
地說道。
「哼!就怕你們等不到那一天。」說完,我將左手掌移開,男人面疽呸了幾口之後,
迫不及待的發問。
「我們真的死了嗎?可是....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心下奇道,難道這不是冤魂纏身?不然他怎麼這麼問?
連冤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附身在我身上嗎?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如果說這兩個人面疽不是冤魂,那又會是什麼?
她們兩人的死是無庸置疑的,已經經過我親手確認。
所以這兩個人面疽產生的可能性,也只有「冤魂纏身」這項可能性,再也無它。
可是,為什麼這個男人面疽茫然無知,一方面不知道自己然身死,另一方面也不知
道為什麼附在我身上。
我想,如果連他們都不知道附身在我身上的理由,那就沒有人會知道了。
「妳剛開始的時候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我轉頭問梅瑛。
「不知道。」梅瑛冷冷地回應。
「那這麼說來,附身在我身上,也不是你們的本意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附身?你說什麼附身?」梅瑛臉現訝異,奇道。
這麼一來,這個疑團更加地渾沌不清了。
如果她們是冤魂,為了索命,理所當然會附身在我身上。
可是她們既然不是基於自身意識來附身的,那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這可實在是個不解之謎啊!
「我們怎麼會在你的身上?為什麼?為什麼?」男人面疽又驚又急,不停地發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如今看來,我們可能就得這麼一輩子做個生命共同體了!」
我語帶嘲諷地說道。
「我....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男人面疽喃喃自語。
「嘿,如果要同歸於盡,你們覺得臥軌怎麼樣?」
男人面疽一聽此言,滿臉鐵青,臉上充滿害怕的表情。
「等到被火車輾成一團肉醬,多半會被驗屍官認為是三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吧!嘿嘿
嘿。」我習慣性地開始胡扯,說:
「啊!不對,你們兩個只有頭和生殖器,現場的屍體不足三人,這可要想破那個法
醫的頭了,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男人面疽驚懼過度,竟然哭號起來。
「我絕不放過你!」梅瑛咬牙切齒,面目猙獰,陰狠地說道。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也就在此時,從剛才叫一直安靜在旁,沉默不語的劉婷,突然哭了起來。
看到劉婷這付模樣,我知道,她終於徹底崩潰了!
劉婷,是長久以來支持我的精神力量。
在我徬徨無助的時候,她撫慰著我受傷的心靈,在我開心的時候,她陪伴我使我更
加的快樂。
而此刻,劉婷卻倒下了。
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
我從不知道,劉婷的內心壓抑著這麼強烈的痛苦,隱藏著如此龐大的恐懼。
我原以為,我可以以玩世不恭的態度生活在這個世界,就連殺人也無所謂,我從不
會感到內咎,就連罪惡感也沒有必要。
我認為這些人都該死,她們都是罪有應得。
可是,這一切僅是我之前天真的想法,當時,我忘了一直在背後鼓勵著我,支持著
我的劉婷。
沒有了她,我那狀似高傲的心靈寶塔,瞬間有如摧枯拉朽般的崩塌。
我高估了自己的抗壓性,我太過於看得起自己承受痛苦的勇氣。
其實,我根本就是個懦夫,我從出生以來就是個膽小鬼。
沒有了劉婷,我什麼都不是。
沒有劉婷守候在我身旁,我完全沒有放手一搏的勇氣和衝勁。
是她在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不斷的鼓勵我,激勵著我上進,當她徹地將我從一個畏畏
縮縮的膽小鬼改變成一個充滿自信,大膽上進的人的時候,我竟然忘記了,這一切,其
實都是因為她。
這一切,都是她的功勞。
而我,卻辜負了她。
為了贖罪,我暗自在心底做了一個決定........
「警察先生,我要自首。」我赤裸著上身,走進了警局。
「這....這是什麼?」櫃檯員警見到我腰間了兩個人面疽,驚道。
「我殺了人。」我直言不諱。
「你這個瘋子!」員警大驚之下,匆忙將我按倒在地,用手銬扣住雙手。
幾分鐘後,一位中年的法醫走進了派出所。
法醫走近我身邊端詳,隔了片刻,才戰戰兢兢地問道:
「這....這兩個人是你殺的?」
「是。」
「你....你為什麼把她們縫在你的身上?」法醫問。
這句話有如五雷轟頂,有如電閃雷擊,在我腦海轟然一閃!
「你說什麼?什麼縫在我身上?」我霍地站起身來問道。
「你自己看。」法醫指著我的腰間。
「不是,不是我縫的!」我急忙辯解:「雖然這兩個人是我殺的,可是我並沒有把
她們縫在我身上啊!」
法醫傻眼盯著我,一旁的警員則是嚴加戒備,把我當成神經病患,防範我突然暴起
傷人。
「她們兩個死後陰魂不散,所以長在我身上變成了人面疽!」我不死心地解釋。
警察無奈地搖了搖頭,法醫則是轉頭說:「這個人瘋了。」
我瘋了,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我說的是事實啊!
證據就擺在眼前,我左右腰旁的兩個人面疽,她們會說話啊!
「你相信我,這兩個人面疽還會說話!」我大聲喊道。
「什麼是人面疽?」警察不解的問道,畢竟這個詞彙非常罕見而少用。
「疽是一種皮膚腫爛的病,人面疽是小說裡面的情節....」法醫小聲地在警察耳旁
解釋。
「喂,你們說話啊!說什麼都好啊!」我朝著人面疽大聲吼道。
「馬的!你不是平常很愛罵人嗎?」
在我眼前,我的腰間,是兩個腐爛了的面孔,紫黑相間,已然發臭。
而我的雙掌之中,更是....不堪入目的兩團....
難道說,這一切....自始至終,竟然都是我的幻覺!
也難怪,劉婷在和我這一段,會精神無法負荷,以致於精神崩潰。
醫生將我身上的人臉和雙掌的東西切除之後,開車將我載到一棟白色的建築,從外
觀上看來,很像一間療養院。
這棟建築裡頭的人,大家都穿著白色的衣服,一臉茫然和恍神的表情。
兩位男護士帶領我進入一個房間,這裡四面牆壁上舖滿了白色泡棉,那是某個機構
專門使用,為了防止病人撞壁自殘所製造的。
緊接著,我被五花大綁,口中橫著一根鐵棍,防止我咬舌自盡。
我試著掙扎,可是兩個男護士虎背熊腰,力氣很大,我掙脫不開。
「有看新聞了嗎?」
「嗯,這傢伙實在瘋的不輕。」
「是啊,在病院工作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有這麼病態的。」
兩名男護士將我綁好後,在鐵門外,一面打量著我,一面交頭接耳對我品頭論足。
「嗚嗚....」
我咬著鐵棍的口,掙扎著想說出支字片語,我在心理想著:
「我沒有瘋啊!這兩個人面疽附身在我身上,想要向我索命啊!」
「你們將我綁住,萬一她們又長出來就糟糕了!」
我滿頭大汗,乞求哀憐的眼神望向他們,希望他們能夠注意到我。
「欸,他在看我們耶。」
「好....好可怕的眼神!」
「是啊!真有點毛骨悚然。」
「快!快點走。」
別走!別走啊!
儘管我在內心狂喊,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兩名男護士頭也不回,加快腳步離開,彷彿在躲避什麼瘟疫似的。
劉婷....劉婷....
忽然間,我好想見她。
劉婷,我好想妳。
想著想著,我不禁流下了後悔萬分的眼淚。
「婷,妳一定能證明我所說的是真的,對不對?」
我在內心祈禱著,希望劉婷能夠來看我一眼,
希望她能夠證明這兩個恐怖的人面疽其實是冤魂纏身。
我好希望,婷可以帶我走出這個地方........
位於精神病院右手邊幾百公尺處,另一棟女子大樓。
護士推著輪椅上面,一名雙目無光,神情恍惚的女子,來到了櫃檯辦理報到手續。
「這個是新來的?」櫃檯承辦人員問道。
「是啊。」女護士回答。
「挺漂亮的,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劉婷吧。」
女子空洞的雙眼直視著前方,望向走廊盡頭,那團深不可測的黑暗之中..
2006/02/24~03/04 by 浪人KEN